第二十四章作孽
新帝登基的第七日,姜如盛終於被放回了丞相府。
不,現在已經不能叫丞相府了。
正元帝雖赦免了他,卻也罷了他的丞相之職,只給了個中書舍人的閑差。
中書舍人是從七品,與他從前正一品的官職來說,乃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下,但比起抄家滅門,獲罪受刑來說,這已經是新帝對他莫大的恩惠了。
吳氏見丈夫平安歸來,當真是喜極而泣,心裏這些時日憋著的滿滿委屈和思念,迫不及待的要同丈夫好好說說。
姜如盛卻是沒什麼心思同妻子訴衷情,連同來請安的眾人也一起揮退,只讓女兒姜千嬌去書房見他。
吳氏擔心姜如盛是要怪罪女兒把密室的所在告訴了秦蕭,怕姜千嬌被訓斥受罰,忙叫了個老成的管事媽媽跟着一同前去,若是情形不對,也好想想法子,勸說一二。
姜千嬌知道,父親素來嚴正端肅,性格古板,平日裏雖疼愛她,但也從不縱容,若有錯,他是一定會罰的。
只不過,這次肯定不像以前那樣,只是抄抄書,寫寫字就能輕易躲過去。
父親對廢帝忠心耿耿,哪怕是他被其猜忌防備,哪怕是皇后姑媽被其冷落羞辱,他也從來沒有動搖過他的那顆忠心,要不然,也不會在叛軍攻城,眾官紛紛逃離皇宮的時候,他卻毅然決然的進宮,陪在了廢帝的身邊。
可想而知,當他知道自己的女兒出賣了他的秘密,並且還要嫁給那個叛軍頭子秦蕭,他會是怎樣的怒不可遏,怎樣的大發雷霆。
這回,恐怕不光要跪祠堂,還要挨板子了······
姜千嬌立在廊下,看着天邊烏雲滾動,悶雷作響,微微的嘆了口氣。
「要下雨了。」
「是啊。」
管事劉媽媽正是春杏的親娘,對姜千嬌自然也是百般的照顧,她撐起一把油紙大傘,細心的將姜千嬌整個的罩在了傘下,道:「大小姐別怕,不過是一時驟雨,很快就會放晴的。」
姜千嬌攏了攏肩上的蘇綉雲錦披風,對着她軟軟的一笑。
「我不怕,雨過才能天晴嘛。」
劉媽媽也笑了,一手撐著傘,一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奴婢瞎操心了,大小姐,我們走吧。」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到處都是霧蒙蒙的一片,姜千嬌踩着下雨穿的金絲木屐,走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這聲音驚動了一個不遠處站在亭子裏觀雨的人,她回過頭,待看清了是誰后,臉上倏地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撐傘迎了上去。
「給大姐姐請安。」
陰陽怪氣的腔調落在姜千嬌的耳朵里,讓她不自覺的蹙了蹙眉。
「你在這兒做什麼?」
姜芸芸「咯咯」一笑,伸手接了幾滴雨水,故意道:「大姐姐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在賞雨啊,你瞧瞧,這雨下的多好,把這髒的要命的地方,都洗的乾乾淨淨,你說,是不是連髒了的人,也能洗乾淨?」
這莫名其妙的胡話讓姜千嬌不想再聽下去,她扶著劉媽媽的手,越過姜芸芸,繼續朝前走。
「大姐姐這是要去受罰?」
姜芸芸在她的身後笑着喊道:「沒關係,等妹妹我出息了,必會在父親面前替你求求情的,哈哈哈······」
姜千嬌並不理會,只管走自己的路,劉媽媽卻是回頭看了一眼狀如瘋癲的姜芸芸,猶豫了下,低聲說道:「大小姐,奴婢看二小姐有些不對勁。」
「不必管她。」
姜千嬌目光平靜的看着腳下的路,聲音是一貫的嬌軟。
「無非想看我倒霉,歡喜瘋了而已。」
「不,奴婢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劉媽媽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而是二小姐,只怕已不是清白之身了。」
什麼?
姜千嬌訝異的睜大眼睛,怔了片刻,才道:「當真?」
「以奴婢的經驗來看,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劉媽媽綳著嘴角道:「這未婚和已成婚的女子,眉毛和身形體態都有區別,二小姐那副樣子,完全是已體會過男女之情的模樣,而且,奴婢在她的脖頸往下,看到了好幾塊淤青,那可不是摔的打的,分明是······是男人弄出來的!」
姜千嬌驚訝之下,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姜芸芸雖行事不穩重,又尖酸狹隘,但她素來心高氣傲,自詡高門貴女,滿腦子都是要嫁個達官顯貴的念頭,又怎麼會婚前失貞,丟了清白呢?
「你去好好查查此事,多留個心。」
姜千嬌垂眸,輕聲道:「若是真的,便悄悄稟給母親知道,免得將來事情鬧出來,她自己做的孽,反倒要賴到母親的頭上。」
劉媽媽深以為然的點頭。
「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