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造化弄人
孫鶴芳是個極好面子的人。
可她並沒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淪落到打腫臉充胖子的地步。
從月洞門口到那群女孩子喝茶的涼亭,也不過就短短的一段路,可她卻覺得這條路猶如烙鐵針板般,一旦踩上去,就會疼的生不如死。
她忽然就理解了以前在她欺負嘲笑那些落魄失勢的女孩子時,她們為什麼會有那種敢怒不敢言,委屈怨懟的眼神。
而她也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候,更加的羨慕嫉妒姜千嬌了。
為什麼我就沒有她那樣的骨氣和膽量呢?
如果現在處在我這個境地的是她,那她肯定就不會如同我這樣猶豫怯步,她會大大方方的走上去前融進那群女孩子裏,誰敢嘲諷她一句,她就不軟不硬的懟回去,直到把人懟的啞口無言為止。
就像,她當初懟我一樣······
孫鶴芳忽然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你看,其實你自己心裏都清楚明白的很,她比你強。
那你又何苦老是像個烏眼雞似的盯着她不放,弄的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的呢?
殊不知,人家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裏,只當你是個笑話罷了。
她突然的很想掉頭回家,就這麼拂袖而去,也給自己留點骨氣和體面。
可這樣一無所獲的離開姜家,該怎麼向父親交代呢?
難道,就甘心等著灰溜溜的被趕到陳州去嗎?
孫鶴芳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像是走在懸崖邊上獨木橋上,進退兩難。
在看到姜千嬌帶着人忽然就起身從另一邊走了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她猛的就鬆了一口氣,但想到父親的吩咐,她又有些慌張,下意識的朝前追了兩步后,卻還是緩緩停下了腳步。
現在追上去,她該說些什麼,她又該怎麼解釋自己一直在這兒徘徊不前的行為?
那些牙尖嘴利的女孩子們又怎麼會放過這個冷嘲熱諷的大好機會呢?
只怕,到時的情景,會讓她比現在更為的難堪和窘迫。
唉······
在泄氣一般的扯下手邊的一朵月季花揉碎了扔在地上后,孫鶴芳漫無目的的沿着眼前的一條草木小徑在園子裏遊盪了起來,兩眼低垂,一臉的頹然喪氣之色。
今日姜府有宴,客人們來的又太多,下人們幾乎都去了前廳幫忙,後頭便頗有些空蕩了起來,以至於孫鶴芳在這兒孤零零的瞎轉悠,都沒遇見一個人影。
「別搶,都有,來,來,這邊······」
走到荷花池附近時,她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個男人在說話,聲音溫然謙雅,很是柔和。
男人?
為避嫌疑,孫鶴芳忙側身避在一棵梧桐樹后,本欲悄悄的轉身離開,卻忍不住又偷偷朝那人看了一眼。
好像有點眼熟,貌似往日在各府里赴宴時,遠遠的撞見過幾次似的。
從她這兒看過去,倒是能勉強看清那人的大半個面貌身形。
唇紅齒白,眉目如畫,穿着一身珍珠色錦袍,未帶冠,只用根羊脂玉簪束起頭髮,坐在池塘邊的石頭上,手裏拿着一個裝着魚食的小碟子裏在喂水中的錦鯉,整個人秀氣文弱的如同一個標緻小娘子一般。
這是誰呢······
孫鶴芳在腦子裏思索了一番,突然的就想了起來。
他好像是姜千嬌的大哥,叫什麼來着······
對了,姜百言!
長的跟姜千嬌真的很有幾分相似呢,怪不得我看他這麼眼熟。
男女授受不清,還是別讓他發現我了,免得被人撞見,說不清楚。
孫鶴芳把手從扶著的樹上拿下來,轉身輕手輕腳的想離開,卻忽然腦子裏猛的打了個激靈,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來。
等等,被人撞見,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啊······
聽說姜百言還未娶妻,若是我能嫁給他,那我豈不就成了姜千嬌和秦蕭的大嫂?
這樣一來,不僅父親的難題能迎刃而解,就連姜千嬌以後見了我都得依著規矩恭恭敬敬的給我行家禮,更別提其他的人,誰還敢輕視嘲諷我呢?
孫鶴芳盯着姜百言清秀單薄的瘦弱身影不放,眼神越來越熱,垂在腰側的手掌心慢慢的攥緊了起來。
管他呢,橫豎也沒了退路,豁出去了!
姜百言對着一切毫無所知,他手裏握著魚食,還在悠閑的逗弄中池中的錦鯉。
「小紅,你就別搶了,都那麼肥了,小心被那個秦蕭抓起來去做了魚羹吃······」
提起秦蕭,他就想到了自己妹妹這樁糟心的婚事,表情頓時有些落寞了下來。
那樣一個虎狼般冷酷的人,嬌嬌嫁給他,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可是明天他們就要成親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唉,都怪我沒用,撐不起家門,連親妹妹都護不住。
他的腦中,又隱約回憶起了那天去到齊王府後,蘇謹跟他說的一番話。
「姜大哥可願來我王府中,做個長史?」
「長史?這······恐怕我不······」
「姜大哥先別急着拒絕我,我知道你無心仕途,更不想摻和朝政,但人言可畏,你若是一身白丁,像今天高家這樣的事情,只怕還會接二連三的發生,可若是你做了齊王府的長史,看在我的面子上,高家便是再有不甘,也不會再來為難你了。」
蘇謹頓了頓,看着姜百言臉上已明顯有所鬆動的神情,揚起唇角笑道:「何況,你來本王這兒,既不用上朝議政,又不用出謀劃策,只不過是閑暇時,來同我下下棋喝喝茶,隨意聊幾句罷了,莫非,姜大哥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嗎?」
姜百言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心頭的疑惑,問道:「殿下,您為什麼要如此優待與我呢?是不是因為我妹妹她······」
「不錯。」
蘇謹倒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就承認了下來。
「既然我都認了你當大哥了,便也不能瞞着你,我確實對小嬌嬌心懷愛慕,可恨我一介閑王,無權勢弱,爭不過那秦蕭,只得眼睜睜看着她被人強迫答應親事,我救不了她,便只能想想能不能幫她做一些事,比如,照顧一下她的父母和兄長,也好聊表寸心。」
姜百言被他這一番近似痴情赤誠的語氣感動的想落淚。
多重情重義的一個君子啊!
長的還這麼俊俏!
說話還這麼好聽!
為什麼嬌嬌嫁的不是他呢?
造化弄人,命運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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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蕭:怪我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