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噩夢
薛金銀的到來對於姜千嬌來說,頂多就算是隨風飄來的一片羽毛而已,無足輕重,壓根就影響不了她的心情。
至於秦蕭到底去了哪兒,皇帝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召他進宮,又為什麼是薛金銀跑來告訴她這個消息,她都懶得去管了。
人吃飽了就會容易犯困,這一整天的疲累幾乎都要把她壓垮了,她現在只想着趕緊去沐浴,然後裹上香香軟軟的小被子,舒舒服服的睡個覺。
春杏拿了軟布,輕柔的替泡在熱水裏的姜千嬌擦拭著身體。
嬌嫩白皙的肌膚被熱氣蒸騰出淡淡的粉色,襯著那玉色的臉龐,纖細的脖頸,筆直的鎖骨,還有那一路往下優美之極的後背曲線,更顯的水中的人兒柔媚嬌軟,艷若桃夭。
小姐這麼美,可惜大好的洞房花燭夜,將軍卻不在,這門親事,實在是兆頭不大好。
春杏很想嘆氣,卻又怕惹的姜千嬌難受,便只得自己忍了下來,裝作無事人一般,殷勤的服侍着她出了浴桶,披上素白暗紋的輕薄寢衣,一頭如瀑青絲鬆鬆垮垮的挽在了腦後,清水芙蓉一般的婉麗脫俗。
姜千嬌可沒有春杏想的那麼多愁善感。
她把自己陷進暖和柔軟的被褥里,分外愜意的以手掩口,打了個淺淺的哈欠。
「好啦,你們也累了一天了,都早點去睡吧,橫豎將軍不回來,我也不要人伺候,今天晚上你們就不用留在外頭耗著值夜了。」
春杏知道她這是好心體諒下人們辛苦的意思,便也不多堅持,答應了一聲后就為她放下輕紗帳幔,帶了人都退了出去。
屋裏的燭火吹熄了大半,只余案台前那一對兒臂粗的龍鳳紅燭還在燃燒搖曳,在昏暗的月色下投下斑駁的光影。
姜千嬌很快便睡的熟了,頭埋在鬆軟的雲錦枕頭裏,露出半邊光潔瑩潤的側臉,在燭火的映襯下,泛著淺淺珍珠色的微光。
她做了一個夢。
夢裏秦蕭罕見的系著一個白布圍裙,在廚房裏忙忙碌碌的打轉兒,像只停不下下來的旋轉陀螺似的。
她倚在門邊,又是瞧著新鮮又是忍不住笑,故意去逗他。
「將軍讀過一句詩沒有?」
秦蕭手裏拿着鋒利的菜刀,只顧忙活着手裏的事,連頭都沒有抬,隨口應了句。
「什麼詩?」
「自此長裙當壚笑,為君洗手作羹湯。」
姜千嬌雙眸帶着笑意,一閃一閃的亮如星子,俏皮又可愛。
「將軍就是詩中所提到的卓文君小姐,甘願為了我這位夫君洗盡鉛華,荊釵布裙的做飯,真是賢妻良母的不二人選啊。」
秦蕭聽了這調侃他的戲語,一向冷峻的臉上卻不見絲毫怒容,反倒還為了應景似的露出一個「溫婉柔和」的笑來。
「是嗎?那我可要多謝夫君你的誇獎了。」
這刻意掐細的聲音讓姜千嬌冷不防的哆嗦了下,瞬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別,你還是正常點吧,可別嚇死我,我害怕。」
秦蕭挑着薄唇,端起手裏的盤子朝她走了過來,臉上的笑容「賢良」的令人心慌。
「怕什麼,只要你喜歡,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你看,這道菜是我特意為你精心烹制的,快來嘗嘗吧。」
姜千嬌覺得他此刻真是怪異的不正常,可看到那被銅罩罩起來的神秘美食,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有些雀躍的問道:「這次做的又是什麼好吃的?」
「揭開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秦蕭溫柔如水的看着她,臉上的笑容依舊甜的發膩。
「你一定會喜歡的。」
姜千嬌越發的期待了,興奮的就伸出手去,揭蓋了那個銅蓋。
待看清了裏頭的東西后,她的雙眼卻倏地睜大,如遭雷擊一般,僵在那裏動彈不得,滿臉的驚恐之色。
盤子裏並沒有什麼香氣撲鼻的美味佳肴,而是孤零零的放着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
那人頭血淋淋的,面目已然扭曲到模糊,但姜千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
這是自己的父親,姜如盛的首級。
為什麼?
為什麼!
她瘋了一樣的想大叫,可卻發現自己壓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窒息一般的難受痛苦。
秦蕭溫和的替她擦去額角的冷汗,覆在她耳邊,語氣柔情蜜意,卻陰森森的令她膽寒。
「怎麼了?你不喜歡這道菜嗎?沒關係,那邊還有好幾道呢,咱們一個一個慢慢看,若是都不喜歡,我就把你這顆頭砍下來,好好的熬一鍋湯,倒在你墳前如何?」
姜千嬌渾身都在顫抖,不由自主的就往後退。
還有好幾道?
是誰?
母親,大哥,還是姜家的族人······
不,不。
這不可能,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嬌嬌,你躲什麼呀?」
秦蕭唇邊帶着一抹冷笑,一步一步緩緩的朝她逼近了過來。
「別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快過來,到我的懷裏來,我會好好疼你的。」
姜千嬌抵在了後面的牆壁上,已經是退無可退。
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像是一條離了水的魚一樣,呼吸困難。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眼看着秦蕭已經走到了她的跟前,伸出手來要掐住她纖細柔嫩的小脖子,她身都不可抑制的劇烈發起抖來,聲嘶力竭的終於喊出了聲。
「別碰我!」
猶如巨石落了地,睡夢中的姜千嬌猛的睜開了雙眼。
她望着頭頂綉著鸞鳥花紋的床帳,心口猶在起伏不停,額頭上汗津津的,黏膩的難受。
原來,真的只是個夢而已。
我怎麼會做這樣荒唐怪誕的噩夢呢?難道真的是晚上吃太多了······
她心悸難平,抬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眼角餘光卻驀地看到了出現在她床前的一個人影。
那人影身高腿長的站在那兒,背對着淡淡的燭光,有濃重的暗影大片大片壓了下來,把姜千嬌整個兒都籠罩其中。
這,這是誰?
姜千嬌的一顆心剛剛落下,又立馬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攥緊了被子,有些后怕的朝那人看了過去。
光線太過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只看到了其身上穿着的粉色衣裳,依稀是下人所穿的樣式。
「春杏?」
姜千嬌微微抬起頭,面帶猶疑之色,試探著喚了一聲。
「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