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過去的他們
江熙宸這頭心裏正是一陣陣發慌，忽聽得望月樓上掌聲雷動，叫好聲陣陣，塑夜看了看他，看到他眼中也是不明所以的神色，心道也對，千百年前的舊事，誰還會記得。
想罷，塑夜抬步上了台階，先一步上了樓。
二人施了隱身咒，這個時間洞裏的人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就連時間洞裏的他們自己也不行，因為時間洞裏的他們並非實體，只是一段過去記憶的疊影，而在時間洞的機制里斷然沒有影子比真人能力更大的可能。
「公子真是好酒量，如此天人之姿，莫不是天上的神仙？酒中之仙？哈哈哈……」
「少廢話，把你們這裏最好最烈的酒拿上來！」
「好，公子等著便是。」說話的人朗聲笑道：「福臨，給這位公子上最好的酒來！」聽得小二應了一聲，起鬨的人群也漸漸三三兩兩散開了。
能夠吩咐的了小二的人自然只有望月樓的掌柜徐琳。
塑夜憑着好奇，用自己酆都大帝的特殊權利暗暗探入徐琳的元魂，翻出了曾經的生死簿記錄。
這徐琳出身於彩雲鎮的富貴之家，自十幾歲偶然在福地見了神仙之後便沉迷修仙。雖然本身並無仙緣，又不得修行之法，也沒有什麼成果，但年過四旬，依舊是風度翩翩，也算得上得意。其人有兩大愛好，一好風雅，二好飲酒，便擇了一處福靈高地起瞭望月樓建了登仙台，就連當今皇帝也曾是他的客人，一生雖沒有如願成仙，但作為一個凡人來說不能不說風光無限。
那熟悉的聲音……江熙宸身子晃了晃，想當年他也是出了名的愛酒，縱然時間久遠，但和雲阮有關的事每一件他都記得很清楚，他就是在這裏第一次遇見了她，和塑夜一起。
這望月樓最好最烈的酒是什麼他早就忘了，可那位公子聲音里的慵懶和狂傲勁兒，一聽就是他本尊……
那個時候的自己……呃，想起久遠的往事，江熙宸只覺得那是另一個人，對啊，那個犯下大錯的混蛋二貨騷包怎麼會是自己呢？！這感覺就好像成長為一個成熟的人以後突然看到了年少時那個非主流的自己，而且還是被別人一起看……江熙宸默默抹了把臉。
先一步上了登仙台的塑夜忽然腳步一停，表情微怔，默了半天，嘴角暗含譏誚，道：「……你……以前是這樣的？」許是記憶太過久遠了，這不是他記憶里的江熙宸。
江熙宸臉色陰沉，沒好氣地將塑夜撥到一邊，一步躍上了登仙台。
風景最好之處，公子憑欄，墨發紅衣，寬大的紅色紗衣外袍隨意罩在身上，落了一半肩膀，長發鬆松用一根髮帶系著，好像一扯就會掉下來，面如冠玉，端的是天人之姿，最吸引人的是那一雙眸子，似黑夜沉星，帶着微醺之意，姿態肆意，身前衣襟半裸，露出胸口雪白的皮膚，一手插進衣襟寬鬆之處，半遮半掩，紅唇輕抿，盡顯慵懶，說的話卻是狂傲。
「塑夜，別這麼無趣嘛，不就是明天要去獵檮杌么，不過一個小獸，何必如此緊張，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若說他是神仙，倒不如說他是妖孽。
「小獸？」
相比，一旁的塑夜就樸素多了，一身淡藍色的袍子，比得江熙宸倒更像個公子哥兒，那袍子不似江熙宸那紅袍鮮艷，也沒有飄渺奢華的紗衣，穿在身上也不似江熙宸那般隨意，腰間緊束，髮絲也整理的一絲不苟，青白色玉冠，正襟危坐，劍眉星目，亦是人間不多得之顏色。
這兩人給人感覺一正一邪，見過的人無不側目議論。他二人也非常人，絲毫不在意他人議論，我行我素，強大的氣場令人不敢靠近，雖然二人佔據了風景最好的一處，也沒有人敢上去多說一句話，自然而然的與他們保持了距離，更顯得二人不似凡人。
塑夜也很好奇，他並不是擅長記憶和回憶的人，見慣了生死輪迴，也並不覺得有何好惦念的，更是想不起自己原來除了黑衣還穿過這樣素淡的顏色，忽然對自己的過去很感興趣。
聽得那邊過去的自己冷淡地回道：「我不喝酒。檮杌是上古凶獸，豈能兒戲。」說罷，他扭頭，屈膝坐着，扭頭看向欄外。
這頭，紅衣的江熙宸沒趣地轉了轉酒杯，道：「你這個人，當真是無趣的緊。就只知道修行修行修行，你可知道這世上除了修行還是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的。」他雖說着這話，眼神卻是了無生趣。
「哦？」藍衣的塑夜沒有回頭，語氣依舊清清冷冷，沒什麼起伏，「比如？」
江熙宸笑了笑，舉杯一飲而盡，眼神飄渺：「比如美食、美酒、還有……美人，哈哈哈……」
塑夜皺了一下眉頭，扭頭看了他一眼，認真道：「你我原本就是修行之人，不管是美食美酒……還是美人，都是慾念，斷不可為了這些荒廢修行。」
「荒廢？」江熙宸勾了勾他的下巴，誘惑道：「小塑夜，你敢說你就沒有想過，嗯……女人？如今修行哪還是以前的苦修，你家那位師兄不是也找了仙子結成仙侶嘛……你那小師妹對你……你就不想……」
「無聊。不想。」塑夜打掉江熙宸的手，臉上顯出一絲羞惱，扭頭繼續看向欄外，望月樓地處鬧市，熙熙攘攘的街道一覽無餘。
「噗……」隱身中的江熙宸聽聞這話，忍不住笑了出來，反正其他人看不到也聽不到，他所幸拍著欄桿大笑起來，他想起來了，塑夜原本就是這樣一本正經的人，從來不喝酒，卻每次都陪他來酒樓，從來都是修行最大，戲弄塑夜這樣的正經人也曾是他的樂趣之一呢！
而且，若是他沒有記錯，塑夜可是被那小師妹追的緊。
隱身的塑夜擰了擰眉，他一直知道江熙宸性情惡劣，卻沒想到他以前便如此過分，知道他一心清修，還拿這種事逗弄他。正如他所說，仙界早在很久之前便就不是苦修清修，也是可以結為仙侶的，只是自己從未有過這方面的心思，一心只為修行，這份清凈直到現在依然如此，塑夜此時心中自問，依然認為自己從未對人動過情。
卻不知道為何腦子裏閃過一個影子，他看不真切，只依稀看到一雙眼睛，那是一雙琉璃瞳色的眼睛，似是在笑，卻盈滿淚水。
阿夜……
是誰，你是誰？
塑夜突然閉了閉眼，有些痛苦地撐住頭。
江熙宸未察覺他的異常，繼續笑道：「怎麼了，看到自己過去的模樣，令自己頭疼？」
突然，一聲呵斥從樓下的街道上傳來。
「站住！臭不要臉的小叫花子，你給我站住！竟敢偷我的銀子！」一個富家少爺打扮的少年揪扯住一個矮小的孩子，那孩子看起來臟髒的，身上的衣服只能算是破爛的幾塊布。
「我沒有偷！撞到你是我不小心，我給你道歉了還不行么！你放開我！」
那孩子身量不如那富少爺高，被揪住衣領后拚命地掙扎著去打對方，無奈怎麼都打不著。
「還嘴硬？」富少爺發狠，沖跟着自己的隨從吼道：「愣著幹什麼？給我放狗！咬斷他的手腳，教訓教訓這個臭叫花子！看他以後還敢偷！」
那隨從牽着一隻高大的惡犬，富少爺手一松，將孩子推向那齜牙咧嘴的惡犬，立刻便惹來惡犬一陣狂吠。孩子慌了，爬起來就跑，隨從手裏一放，惡犬便撲了出去，緊追着孩子。
隱身中的江熙宸心裏一慌，暗道不好，那孩子就是阿阮！
他忘了自己身上施了隱身咒，只想着這次一定要趕在塑夜之前救下她……
一旁同樣隱身的塑夜絲毫沒有反應過來，他不解地看着跳下圍欄的江熙宸，而後更是令他不解的是，一道淡藍色的身影也跳了下去……
塑夜愣住，在這段他忘卻的記憶里，以前的那個自己竟是這樣愛管閑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