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凝真轉元 第一百零九章 枯林谷
?李搏原本以為，宋家莊一定山美水美，風光優雅，如此才能養育出粉兒那樣的秀麗少女，可沒想到會是這般景象。如果粉兒本人看到，想必也會很傷心吧。
他和日蘊秀原路返回，剛到村口，就見她的三個好友迎面走來，黑蝠還是冷冰冰的樣子，銅鼎滿身是血，金雀左手捂著右臂，面色蒼白，傷勢極重。
「金雀姐，你受傷了！」日蘊秀跑過去攙住她。
「我看看。」李搏按住金雀手指，從手太陰肺經輸入真氣。
金雀立時面色轉紅，呼吸舒暢，點頭向李搏微笑致謝。
「田數哥哥，別生氣，金雀姐天生不會說話。」日蘊秀道。
「哦。」李搏明白了。這三個人都是殘疾，黑蝠瞎眼，金雀啞巴，銅鼎似乎有點痴獃。日行天能收養他們，看來並非是棲篁、迎霞等人說的那種大惡之人。
「現在宋家莊看過了，該跟我回家了吧？」日蘊秀斜睨李搏，眼中透出懇求、期盼、外加少許命令語氣。
「他們受了傷，最起碼找個客棧養好了再走。」李搏道。
「銅鼎怎麼了？」日蘊秀望向壯漢。
「那是別人的血。」黑蝠代他回答，「就金雀受了傷，被五龍幫長老聰維城打了一掌。阿秀，這事回去你得跟少爺解釋，否則我們三個要倒大霉了。他早就發話最近不能跟五龍幫起衝突。」
「知道了。」日蘊秀胡亂答應着。
「啊，啊。」金雀搖頭，打着啞語手勢。
「金雀姐說沒事了。田數哥哥，走吧，跟我回家好嗎？」日蘊秀拉住李搏右手撒嬌搖晃着。
李搏暗嘆一聲。秀兒好是好，只是在愛情上控制欲太強，跟她在一起，總感覺被一條鎖鏈捆着，難以脫身。「秀兒，我可以陪你回去，但不能在你家待太久，我還有好多事要干。」
「總之你先跟我回去。」日蘊秀暗想。到了就由不得你了。
「附近全是五龍幫的人，咱們最好繞道往東，翻過神龍山，再從大夏國龍首郡轉北。」黑蝠建議道。
「那得多走不少路吧？」日蘊秀擔心道。
「嗯，至少一倍。」黑蝠答道，「但安全得多。」
「有沒有近一點的？」日蘊秀巴不得現在立刻到家。
「有。」黑蝠遲疑着，「橫穿枯林谷，那條路最近，可是……」
「就走近路。」日蘊秀截口道。
「啊。」金雀熱切的同她交換手語，似乎在勸她。
「別說了！」日蘊秀霍然起身，「就走枯林谷，咱們五個人還怕什麼？」
「不是怕。」黑蝠嘖嘖道：「少爺囑咐過……」
「別再提晴橫山！」日蘊秀怒聲打斷，「快點帶路。」
兩小時后，五人進入枯林谷，這是一片寬闊無垠的沼澤，在未到前隔着幾里地就已聞到腐臭氣息，來了之後氣味更甚，滿眼枯草、爛木、臭水窪，灰濛濛的沼氣一直瀰漫到幾十米高空，遮天蔽日。
「此地處於鐵馬河和神龍河交匯之處，數萬年來受到地下亂流的濕氣熏蒸，四周又都是山，風吹不進，閉塞不通，所以形成特殊環境。」黑蝠介紹道，在李搏為金雀療傷之後，他對他的態度轉變不少。
日蘊秀斂眉手捂嘴巴，口中不說，心裏肯定已在後悔選這條路。
「咱們往北直走，過了前面雀巢山就沒事了。」黑蝠說着運功飛起，其他人也緊跟上。
銅鼎忽然指著右側遠方道：「有東西。」
李搏順着他手指看去，是有東西在動，看着像人，佝僂身子，抓着白草從爛泥潭裏爬出來，渾身慘白色，瘦削如猴。這東西他熟悉，太熟悉了。
「白鬼！」日蘊秀先喊了出來，語音發顫，「田數哥哥，這裏怎麼會有？」
「不知道。」李搏思索著，道：「有了！一定是宋家莊的那些千眼盟巫師，是他們召喚出來的。」
「這都是魔域惡靈，召喚它們穿越時空，必須要付出代價。」黑蝠似乎很了解這方面事情，「從田公子剛才的敘述可知，宋家莊的全部村民就是代價。千眼盟巫師攫取他們的靈魂，儲存在秘罐之中，啟動某種邪惡儀式后，便可召喚白鬼。你們去的時候，應該馬上就要完畢，是最後一批。」
「這幫人殘害無辜，簡直比惡魔還邪惡！」李搏恨得咬牙，道：「我一定要把他們全部剷除。」
「天真！」黑蝠冷笑道：「千眼盟存在由來已久，實力絕超你的想像。田公子，勸你少管閑事，否則英年早逝，我們小姐可要傷心了。」
「閉嘴！」日蘊秀抬拳頭打了黑蝠後背一下，「就你話多。」
黑蝠笑着遠離。
在他們說話時，下方又有不少白鬼從暗影窟穴中爬出來，附近地中都在鑽出，遠處也有，越來越多，一會的功夫聚集起數千隻，成群往北方前進。
「他們這是要去哪？」李搏臉上不禁冒汗。
五人越過白鬼群，落在雀巢山前，迎面有塊七八米高的石碑，中央圖文已漫滅難辨，只邊角處略有古奧紋絡留存。崎嶇山路迤邐延伸，林霧如煙，濡濕衣服。五人登上不高的山頂，另一面山體坡度陡然傾斜，幾乎筆直向下，谷中霧靄重重，雲煙茫茫，不知深淺。
「小姐，田公子，過會要是有事，還是你倆先走。」黑蝠道。
「不。」日蘊秀伸手拉住金雀，「要走一起走。這是什麼地方？」
黑蝠不答，向銅鼎示意，兩人當先前行探路。
走了十幾分鐘后，李搏感覺到下方有強大真氣，黑蝠也停步不前。
「何人到此？」問話來自百米外谷底，聲音高亢渾厚，說話人實力不低。
「諸位前輩，我們只是路過，請行個方便。」李搏揚聲答道。
「田數！」霧中傳來另一聲音。話音剛落，人影現身，蓬頭亂髮，邋遢不羈，瘸了一條腿。
「臭瘸子，你怎麼在這？」日蘊秀迎了上去叫道。
來人正是慕雲觀煮石道長，徑直上前拍著李搏肩頭大笑道：「你小子還沒死，很好！」這才轉頭審視日蘊秀，「喲！小丫頭，你身上的蠱毒已經清了，小命撿回來了。」
後面又有幾人跟來，煮石略作介紹。都是正心教的，領頭的名號為子馭，身材高大，面白乾凈，相貌儼然，其他都是年輕後輩弟子，一律葛衣麻鞋，頭髮用簪子紮起來。
日蘊秀悄聲對李搏道：「他們都不是好人，三年前這個子馭也曾參與埋伏我爹爹。」
正心教是大夏國國教，與日蘊秀所在的崇日教是死對頭。黑蝠迅速拉她遠離，只留下李搏和諸人交談。
子馭打量著李搏，道：「原來你就是魔劍少年。怪不得陣法沒有示警，看來已被魔劍暗中抵消。」
一名正心教弟子盯着黑蝠等人，向子馭請示道：「二師伯，那邊幾人怎麼處置？」
李搏忙道：「他們跟我一起來的，都是我的朋友。」說着看向煮石。
煮石給子馭使個眼色，道：「大敵當前，和崇日教的過節先放一邊吧。」
子馭點頭，道：「蘊魔淵平時少有人來，沒想到今日如此熱鬧。」說罷當先往谷底行去。
李搏招呼那邊日蘊秀等人過來，跟在正心教諸人和煮石之後，山路逐漸平坦，霧氣消散，豁然開朗，前方現出一座大約兩百米長，十幾米高的小山，山體由白色嶙峋山石累積而成，整體看起來像是擴大版趴着的狗熊，或者卧虎，頭部缺了一角，可能是因為常年風化擠壓碎裂，下方岩石堆成尖銳錐形。
「虎王遺骨果然還在。」黑蝠道。
子馭驚異的瞧了他一眼，道：「年輕人，你知道的不少。」
「虎王遺骨？」日蘊秀問道：「這座山是老虎的骨頭嗎？這麼大！」
李搏走近，帶着敬畏神情仰望。如果面前的真是老虎遺骨，估計死前已經成精了。
「這不是普通的老虎。」煮石道：「這是虎王噬萬，聽說過嗎？」最後這句是對李搏發問。
李搏搖頭，用劍柄對着骨壁撞擊，火星迸射，一塊白骨晃動，立即引起骨牌效應，半座山體都跟着震動嗡鳴，音聲波盪，恍如虎嘯，擴散進山林霧靄之中。
「共鳴！」一名正心教弟子驚訝道。
「魔骨堅硬如鋼，尋常刀劍觸動，根本不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子馭近前盯着李搏手中魔劍細看，道：「田數，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虎王噬萬就是你這把魔劍的主人。」
「胡說！」日蘊秀昂然道：「劍的主人是我爹爹。」
「你爹爹才多大年紀！死的時候也不過三十來歲。」一名年輕正心教弟子不服道。
「都是被你們害的。」日蘊秀怒上心頭，往前走了幾步。金雀銅鼎兩邊護衛，黑蝠眼神如刀，射向正心教諸人，場面一時火藥味變濃。
「別那麼大火氣。」煮石走過來，隔在雙方之間，拉李搏到頭骨下方的石桌旁坐下，「來。喝點水，吃點東西，消消氣。」
桌上擺着茶壺茶杯、鍋碗、水瓢，還有一些糕點，五米外一泓溫泉滾滾冒泡。李搏正渴，用水瓢在溫泉里舀著喝了幾大口，回身招呼日蘊秀等人。日蘊秀嫌煮石臟，不吃不喝，黑蝠和銅鼎卻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