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賊出邛山 第一章 身在局中
?「道法萬千，道道通仙。為何你偏生不走仙道正途，修那邪魔外道？」
茫茫宇宙一片未知的虛無之中，一位老人一臉肅然，手握三尺青芒長劍，直指前方數十丈處一團黑芒。
那團黑芒，黑如濃墨，魔氣衝天。
「你修行萬載，乃天榜第一高手，稱你一聲仙祖，不為過吧？我且先來問你，你覺得何為仙？你心中的『真』又是何物？」
黑芒中心處，發出一個渾厚的聲音反問老人。
老人沉默。
他修行萬載，修為通天，可修為越高，便愈發覺得仙道渺茫，心中所修的『真』也愈發模糊了。
究竟何為仙？何為真？
他無法回答。
「我再問你，你我身處的這個宇宙，是唯一么？」
「是唯一。」
這個問題，老人回答得無比堅定。
「哈，哈哈……」
黑芒爆發一陣大笑。
「你笑什麼？」
老人微怒，身子一震，便有一道無窮威壓爆發開來。
黑芒冷笑不斷，「我笑你枉為天榜第一高手，卻也不過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可憐蟲罷了。果真只有一個宇宙么？」
老人眉頭深鎖，無比堅定的道心，微微一顫。
「是唯一如何？不是唯一又如何？我念你修行不易，苦心勸你向善，你卻三番兩次試圖毀我，此等歹毒心腸，當誅。」
魔頭冷笑不已，「好，且不談仙道這等飄渺虛妄之事。我再問你，你的內天地，修鍊到何種境界？」
所謂內天地，乃是修真高手體內另外一方天地。
另有一個更為貼切的稱呼：內宇宙。
老人名曰玄，人稱玄祖，修行萬餘載，其內天地儼然已是另一個小宇宙，他甚至在自己的內天地里開宗立派，曰：玄宗。
很早以前，玄祖便已隱約感覺到，所身處的這個茫茫宇宙，恐也是別人的一個內天地吧？
此便是他一直放不下的執著，也是……心魔所在。
那魔頭的話，直刺玄祖內心最薄弱之處，整顆心狠狠一震。
那魔頭繼續冷笑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是否想過，你，乃至這宇宙中的萬物生靈，都只是『那個人』圈養的豬狗？正如……你的玄宗。」
玄祖神色驟變。
那魔頭又道：「你苦修萬載，修為依舊突破不了九劫而更上一層樓，可有想過為何？恐怕是因為，『那個人』不想讓你突破吧……」
玄祖滿面怒容，喝斷道：「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那魔頭不理，繼續道：「故此，你所謂仙道，是飄渺，是虛妄，是『那個人』豬圈裏的規則。此時，我再來回答你的問題，既然仙道是『那個人』豬圈裏的規則，我為何要入圈？」
「仍你修為通天，可在那人眼中，你依舊是一頭蠢豬。哈，哈哈……」
玄祖全身又是一震，穩若泰山般的道心轟然崩塌。
「呵，哈，哈哈……」
玄祖先是一臉痛苦，進而五官扭曲，再而仰天大笑，挽在頭頂上的黑髮散落下來，頓時披頭散髮，猶如癲狂。
道心破碎，種種負面情緒如潮水般湧上來，此時距離入魔，僅一步之遙。
所幸者，他內心深處，依舊殘存着一絲理智，正是這絲理智，將他生生阻擋在萬丈懸崖邊緣。
「三百多年不見，你倒是長進不少，兵不血刃，幾乎毀我大道。可笑我明知你一派胡言，卻依舊逃不出你花言巧語所編製的陷阱，這便是我的心魔。心魔不除，何以證道？」
玄祖手中長劍猛然向前一指，猶如癲狂般狂笑道：「哈哈……證道，證道！！來吧，殺你以證道。」
說完，長劍狠狠一抖，整個人陡然化成一條青色長虹，迅速刺入那團黑芒之中。
那整團黑芒微微一顫，爾後陡然黑芒大盛，彷彿海綿吸水般，將方圓萬里之內一切事物皆都吸收過來，迅速沒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玄祖一劍從黑芒里穿透過去，再回首，那團黑芒已然幻化成一個沒有五官輪廓的人形，高達千餘仗，全身黑芒吞吐，魔氣衝天。
「你已知曉，這個宇宙是『那個人』的豬圈，你的仙道，是豬圈裏的規則，可你定然不知，我的道，超脫規則。」
巨大的人形說完，抬起一隻大手，緩緩朝玄祖頭頂按壓下來。
這手下壓之勢極其緩慢，威力卻是驚世駭俗之極，巨掌之下的虛空，慢慢扭曲變形。
玄祖手持三尺青芒長劍，傲然而立，來自頭頂那驚天壓力，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更恐怖的是，他的身體也隨着空間扭曲變形。
他心裏驚駭之極，這一掌之威，莫不是能將半個宇宙壓碎？
這魔頭，何時變得如此強大？
上一戰，他差點成為自己劍下亡魂，這才過去三百餘年，哪怕他日夜苦修，修為一日千里，也不該如此強大吧？
可是，空間和自己身體的扭曲變形、以及那來自內心深處……
等等！
來自內心深處……
心裏……
「哈，哈哈……」
玄祖突然仰天大笑，傲然道：「魔頭，你處心積慮，原來為此。你百般花言、萬般巧語引我入局，可你忘了，你也身在局中。」
一旦看破，四周虛無空間哪裏還有扭曲變形，心裏那無窮般的威壓，又哪裏還存在？
而那魔頭毀天滅地壓來的一掌，雖然依舊有驚濤駭浪之勢，但落入玄祖眼中，已是平平無奇。
玄祖仰天大笑之餘，凝聚全身真元，手中長劍陡然爆發出萬丈青芒，整個人彷彿化作一柄上古神劍，衝天而起，直刺魔頭眉心。
這一劍，已是凝聚他一身真元，不顧魔頭拍來的一掌，一劍直刺其眉心，目的不是擊敗他，而是抱着必死決心，勢要與其同歸於盡。
只因……他的道心幾乎已毀，心魔已生。
凝聚玄祖全身真元的一劍，威力何其迅猛？
眨眼之間，那萬丈青芒后發先至，如一道流星一般，瞬間便刺到魔頭眼前。
那魔頭只來得及抬起巨掌擋了一下，玄祖那威力絕倫的一劍，便狠狠刺入其掌心內。
轟！！！！
彷彿是兩顆流星撞擊，整片空間轟然爆裂開來，狠狠向四周蔓延開去，勢不可擋。
而在那一片驚天動地的爆炸中，一個黑點迅速向某個方向彈射了出去，隱隱傳來一片狂笑聲：
「你也身在局中！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