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愛上蟬（1）

1

我一直認為問候別人感情生活是件極沒修養的事，但不回答不等於別人就無解。手下非常上進的心會自動擬答案，他們說我是因為無愛分散心力，便將所有狠都撒在了工作上，才創下了令後來者仰首嘆息的業績。

為此廩生曾在午餐后咬着一根牙線問道：究竟怎樣的男人才配做你的真命天子？

我掃了他一眼，慢慢地攪那碗燙得很的玉米羹：反正不是你這樣施華洛世奇水晶鑲的王老五。

他也懂得拆解：拜託，姐弟戀不是我的理想。

然後，我們都是莞爾，飛快消滅掉眼前的食物，打算以最佳狀態投入下午的工作，最近，陸橋公司正招標沿海小區的地面美化方案，哪家公司若能投中，肯定賺得盆滿缽滿，總裁已經宣佈，誰的案子拿得下陸橋公司的標的，誰便坐即將開業的分區公司經理位子。

在這用位子和票子來做人生標尺的年代，誰願與機會擦肩而過？

除非有更好的來換。

2

我起身離去，回到辦公室回到那個不需要緣份的地方去，讓業已成形的設計方案更臻完美。

廩生略微訕訕，也起了身，繞到餐廳的外陽台上，燃了一根煙，夏日的炙熱陽光，忽然變得靜默無比，他皺着眉頭抽煙的樣子，如同被寂寥緊緊地擁抱。

廩生彈煙灰時，撞上了我的目光，嘴角微微笑了一下，慵懶而無謂。

我也輕笑一下，在這個小我四歲的男人面前，我忽覺自己失態，臉便紅了，大齡單身女如此發獃，容易被誤解成為情所曠而發了花痴。

實在是辱沒自尊。

怏怏回了寫字間，沒心工作，便玩桌面上的守島小遊戲，主角是被用奇門遁術將自己鎖住的瑛姑，等待心上人披荊斬棘前來搭救。不知道是誰看不得老頑童如此逃避責任，非要讓他出盡百寶來救人。這遊戲在單身女子中風靡已久，大抵是因了它特能滿足遊戲主人不甘背叛只要追捧的心理。

今天的老頑童笨如豬，連第一關都沒過，直接被踢出局，我握著滑鼠靜靜地等下一位老頑童上場。

有人在椅子後面站住，廩生一臉壞笑盯着我的屏幕說：都玩幾個月了，你還沒玩膩呀？

在整個設計部，廩生是唯一一個不肯掌握上下屬分寸與我講話的人，這並不令我討厭，被恭維總使我感覺正迅速老去。

我笑笑：也許是得到過的，大家都不願意再努力爭取了吧。線上有數以千計的瑛姑，都在開着房間等挑戰者，但每天看成功的榜單，不過那麼廖落幾行。

他也笑，視線銳利地聚焦在我的屏幕上，我不動聲色地側身，像是阻擋，很有技巧地房間號碼露出來。

3

方案基本成型，離總裁限定的上交時間還有半個月，沒有一個人肯提前上交，也不再有人在公司打印效果圖，若不小心曝光被抄襲了設計，後果閣下得自負。

我已經改無可改，便繼續玩守島遊戲。這幾日前來攻島的老頑童機智而有耐心，在三天之內就過了六關，再攻過四關，就可以將瑛姑娶回去了。攻關閑暇，我不拒絕與他聊幾句，他語言能力也不錯，而且相當善解人意，更要命的是，他簡直象個魔鬼，關於我的情況他幾乎百猜百中。

被了解也是一種幸福。

很久了，沒有男人肯在業績外關注我的私人世界。

他說自己是某所大學的美術講師，他猜我年齡時，我沒有回答他猜得對與不對，畢竟年齡不是我的優勢，有時更令我自卑。他見我不語，他便檢討自己不該這樣不夠紳士，然後攻山，在奇門遁術間展轉迴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