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異常社（虛擬還是現實？）

「幾乎所有的書籍都在表明現實世界沒有意義。他們都嘗試着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在沒有意義的世界裏尋找自身存在的意義？但可惜的是晦澀的內容對於不專修哲學的人來說並不怎麼友好，於是一知半解的個人解讀導致了如今虛無主義大行其道！他們嘗試用嚴謹的邏輯來解讀這個世界還有存在於其中的人類，但是嚴謹的邏輯背後是機械一般的冰冷，還有陷入迷茫無處安放的靈魂。」

手機視頻里一個男人侃侃而談，藍天白雲點綴在身後，清風繚亂他細碎的髮絲，看起來就像是在天空翱翔的飛鳥一般，顯得那麼的自由。

「人本主義和理性主義告訴我們沒有什麼是絕對的權威，人本身就是一個普通的存在。最後導出的結論是『一切皆被允許』，『一切皆無意義』。現在大多數人之所以還算正常，要仰賴消費主義的力量。也就是說我們正在購買幸福。我們一邊心中清楚這些只是虛榮，一邊又在馬不停蹄的死命奮鬥去追求這些。每次午夜夢回我都會問自己這一切到底有什麼意義？每天看着大數據推送的垃圾，還有那些自媒體不負責任的虛假誇大新聞，自認為了解世界各國的角角落落，到頭來留下的又是什麼？」

對着鏡頭說話的男子神情泰然，眼底彷彿有一口深不可見的深潭古井。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平靜，一種可以映照世間萬物的另類的明亮。

「別廢話了！什麼時候開始？你倒是跳啊？」

「大家都散了吧。一個嘩眾取寵的騙子罷了。」

「你不會是怕了吧？不會是想反悔吧？」

一個個彈幕被忠實的還原，滿屏的謾罵和冷嘲熱諷足可見當時的火爆人氣。

「別想不開，沒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還有你們別太過分了。你們覺得這樣好玩嗎？」

「在這裝什麼聖母呢？」

「對啊！別說你進入這裏沒有存了看熱鬧的心思。」

「你還真是烏鴉笑黑豬，不知道自己有多黑啊。」

偶爾一兩個帶着善意的彈幕飄過，卻很快就被其他的謾罵掩埋，最終發展成了爭吵。

鄭鳴從視頻中男人的眼眸里看到了映照其上的彈幕光景。

對於這眼前彷彿節日慶典一般的火爆氛圍，還有那令人哭笑不得的爭吵謾罵，男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錶情變化。他只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嚴肅表情，對着鏡頭輕聲感慨。

「當保持善意的人被逼得只能默不作聲以明晰保身，當保持理智的人為了避免無意義的爭執，決定眼不見為凈的時候……」，說到這裏男子蹲了一頓緊接着搖頭輕笑道：「呵，算了。我怎麼也學起他來了。」

語畢，不等忙着打字爭吵的觀眾回過神來，男子深吸口氣，邁開了腳步一躍而起。

鏡頭被男子牢牢地抓在了手中，也正得益於此男子雖然被強風吹得有些變形，但還保持着平靜的臉龐，被忠實的錄進了鏡頭裏。

從略顯得模糊虛化的背景可以看到不斷略過的樓層窗戶，緊接着一聲巨響之後畫面截然而止。

這個視頻到此進入了尾聲，自動跳到了下一個視頻。

從畫面的角度鄭鳴預測這應該是一個路人用手機拍下的視頻。畫面里灰褐色的石路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已經摔得面目全非，斷裂白骨依稀可見的男子此時正躺在血泊之中。

男人名叫陸曄，就如楊欣慧所介紹的一樣是一個校外人員。好巧不巧的是這個男人的名字，竟是與鄭鳴之前在姑姑家看到的筆記本上的署名同名同姓。

「同樣是心理諮詢師。也許是同一個人？」

心中這般想着鄭鳴再度點開了之前的視頻。然而畫面里的陸曄從始至終都保持着平靜淡然，精神狀態十分的穩定正常。不像是患有精神疾病、嚴重到想不開的樣子。

就在他戴着耳機反覆倒到之前觀看視頻的時候，突然一道陰影隆重住了手機屏幕。

鄭鳴從影子的形狀判斷出了是有人出現在了對面，於是關閉了視頻，摘下耳機的同時抬頭望去。

那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留着利落的寸頭，長得方方正正，輪廓硬朗的男人。此時正坐在鄭鳴對面陽光射來的方向，對着他淺淺的笑着。

鄭鳴轉頭看了看四周。時間還早，圖書館里人不算多，周圍有着很多空位，沒理由特意拼桌。

似乎察覺到了鄭鳴疑惑的目光，那男子拿出圓珠筆在書本上刷刷刷寫了些什麼后推到了鄭鳴面前。

【你好。我叫張羽，字玄翼。】

表字起源於商朝，盛行於周朝，後來形成了一種制度。直到近代仍然被許多知識界和文化界的人使用，不過進入現代后除了知識界和文化界的大家仍然使用外，普通老百姓很少人使用了。

鄭鳴看到遞過來的筆談心中一動，再度望了眼對面的男子，結果對方遞過來的紙筆，寫下了心中的疑惑。

【你好。有什麼事情嗎？】

【我看到你桌子上擺的書的名字。所以才冒昧打擾。現在看這種書的人很少了啊。】

見到張羽再度遞過來的文字，鄭鳴轉眼瞥向了靜靜躺在一旁的書本。

書本封面異常簡潔，米黃色的表皮左上邊印有《存在與虛無》五個大字。這是法國哲學家讓·保羅·薩特創作的哲學著作，鄭鳴在閱讀這本著作的時候，手機里楊欣慧給他發來了視頻文件，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張羽見鄭鳴看過他書寫的話語后，只是瞥了一眼放於一旁的書本，再沒有其他表示，頓時拿過紙筆再度寫下了一段話。

【不可否認這是一部關於存在主義的代表作，是20世紀法國存在主義的奠基之作。

可惜的是，薩特向人們鼓吹的那種美妙的自由卻不是唾手可得的。這一切更像是薩特標榜了一種「理想的人」應當有

的「理想的生活世界」，浪漫卻不切實際。否則在這個四處宣揚個性、彰顯特意和自由的年代。

否則為什麼現實里所有人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網絡里更是沒有差別。一個用於宣洩的垃圾場罷了！

那本該是人們獲得新資訊、足不出戶接觸世界的搖籃。如今卻變成了滿是硝煙和虛假的垃圾堆。】

來人似乎心存了很多不滿，字裏行間里透露出來的是憤世嫉俗和恨鐵不成鋼。

不過也不怪如此。這個與鄭鳴前世有着細微不同的世界是如此的怪異！網絡世界更是一片污濁，以至於讓經歷過前世網絡興起的鄭鳴都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儘管鄭鳴前世的網絡世界裏也有很多俗稱的網絡噴子，也有很多無良自媒體、營銷號，也有很多爭執和令人詬病的陰暗面，但總算有着人性光輝的一面中和，有着良心的機構維持基本的秩序。所以還算是向著好的方向良性發展。

而這裏的網絡世界則是彷彿遺棄之地一般，充斥着虛假低俗的訊息，惡毒犀利的言辭。人性的光明在這裏銷聲匿跡，混亂和陰暗遍佈在了這裏的角角落落。

想到這裏鄭鳴沉思片刻，提筆在本子上寫道。

【不會全是肆意發泄的人。總有一些人保持着理性，只是那種他們懶得發言罷了。】

【當保持善意的人被逼得只能默不作聲以明晰保身，當保持理智的人為了避免無意義的爭執，決定眼不見為凈的時候，有他們與沒有他們有什麼區別？當周圍充斥着惡意和謾罵的時候，原本保持善意的人也會漸漸被同化。】

張羽幾乎與視頻中的陸曄分毫不差的言辭讓鄭鳴眼神一凝，他猛然抬起眼向對方看去。

面對鄭鳴如同逼視的目光，張羽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慌亂，神色如常的迎著鄭鳴的目光淺淺的笑着。

那帶出兩道酒窩的笑容，此時看來倒是多了一些意味深長。

【我沒有興趣跟你爭執這些。有沒有區別都一樣，我只需要確保自己不被同化，對自己的言行負責就行了。】

感覺略有些不對勁的鄭鳴打算結束話題，於是將寫有上面這段話的本子遞過去後站起了身。

「那你是不是也該為偷看別人日記的行為負責呢？」

起身打算離去的鄭鳴聽到了張羽壓低的聲音，顧不得自己身處在圖書館，厲聲喝問。

「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這些？」

驚訝、鄙夷、怪罪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射而來。

引發這一現象的鄭鳴本人則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坐在座椅上穩如泰山的張羽。

「你好，鄭鳴。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張羽，字玄翼。來自異常社。你應該見過我們的成員。與你有關聯、在你曾經住過的地方居住過一段時間，現如今不在人世的陸曄，還有在療養院與你有過一面之緣的王元都是如此。就連欣慧也是我們成員的親屬。」

見對方將自己這些天來接觸到的人名一一羅列出來，鄭鳴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你們接近我到底有什麼目的？」

聽到鄭鳴的沉聲喝問，張羽露出了古怪的眼神，連連搖頭道：「不不不，可不是我們在有意接近你。是在無意中被你吸引而來。我只是看到陸曄最後待得地方有別人進入表查了一下。之後才發現了你蘇醒后與我們因果糾纏的事實罷了。」

「那你找來是想幹什麼？」

這邊鄭鳴還想弄清楚對方特意找上自己的意圖，就被一個同樣一直待在這裏的年輕人打斷。

年輕人走到了鄭鳴二人身邊，壓低了聲音小聲提醒道：「先生，這裏是圖書館，請你們保持安靜。」

「好的。抱歉。」

張羽順勢站起了身，道了一聲歉后看向了鄭鳴。

「怎麼樣？有興趣來我們異常社坐坐嗎？」

「正有此意。」

如果是在前世，或者說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希望跟這一看就很可疑的社團扯上關係。不過得益於多年來從戰場和廝殺處得到的歷練，鄭鳴此時表現出了果決的一面。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一直迴避，倒不如面對面的看看他們到底有什麼打算！

鄭鳴這般想着，跟上了張羽率先向外走去的步伐。

……

「陸曄在人生的最後階段租住的房子是你曾經住過的地方。療養院的郭晉則是在你昏迷時就一直試圖通過你搞清楚那個異常事件的原因。宋子華更不用說他是你的擔當醫生，一直在試圖治癒並研究在你身上發聲的怪異疾病。王元是在拿出療養院中你主動上前搭話的。就連欣慧也是在大學打工的地方偶然碰到前來辦理業務的你。而我也是在前去圖書館看資料的時候碰巧遇到了你。

如果不是我親自做了一些調查，而是聽到別人跟我說起，我也很難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這麼多巧合的事情。比起巧合，聽起來到更像是有意為之的接近一般。」

行走在Y大校園裏，鄭鳴聽着張羽的描述，忍不住心緒起伏。

「你以為是我有意接近你們？我還覺得是你們有意接近我！」

張羽瞥了一眼身旁的鄭鳴，滿懷深意的否決道：「當然不。這一切真的是巧合。不過一個兩個巧合還算正常，但當一連串的巧合編織成了一張大網將我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也許就不再是巧合了。事件有一個辭彙可以形容，那就是命運！而我們更喜歡將它稱為劇本！」

鄭鳴聽聞對方的說辭目光頻閃。他似乎有些理解對方的意思，又似乎曲解了對方的話語。

張羽也沒有在意鄭鳴有沒有真的聽懂。至少在徹底確認對方有沒有問題之前，在向對方透露一些真相之前，他不認為對方真的能夠聽懂自己的話語。

「到了。」

走了沒多久張羽停下了腳步，對鄭鳴說道。

得到提醒的鄭鳴向著眼前的建築看去。

這是一棟位於Y大正門向上的大樓，是一個叫做綜合大樓的建築。

綜合大樓算是Y大第二大的建築，裏面除了用於平時教學的教室之外，還有很多社團的本部坐落於這裏。而鄭鳴就被張羽帶進了一處位於四樓的房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