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冤家路窄

盛夏將至，荷花盛開。

京城的月牙湖，粉嫩紅白的朵朵花朵亭亭玉立的立於稠密碧綠的蓮葉間，一簇挨着一簇，一團挨着一團，微風拂過，如層層碧浪花海翻卷而過，真如了那句古詩所云「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此情此景，美不勝收。

這裏有百畝荷塘，時節到時，素來是貴女千金們賞花踏青的好去處，今日天氣晴好，涼風送爽，姜千嬌也和姜家族中的幾個姊妹約著出來到這兒走走。

與她們同行的還有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叫姜宛，生的玉雪可愛，格外的討人喜歡，按輩分看，她也算的上是姜千嬌的小堂妹，在家也是千嬌萬寵的，與姜千嬌十分的投緣，見了面就撲到她懷裏鬧着要抱，一張小嘴兒甜的像抹了蜜。

「我不走路，就要大姐姐抱嘛，姐姐是大仙女，抱着我，我就會變成小仙女了。」

女孩子們都笑起來，姜千嬌把她抱在懷裏，捏了捏粉嘟嘟的小臉蛋，微笑着軟聲道：「那這位宛兒小仙女，能幫姐姐去抓只花蝴蝶回來嗎？」

「好！」

姜宛素來最是聽姜千嬌的話，立馬答應了一聲，從她身上滑了下來，搶過自己乳娘手裏的一把扇子，歡快的撒腿就跑遠了，慌得乳娘連忙抬腳追了上去。

「姑娘慢點跑，小心摔著······」

姜宛的姐姐瞧着她們的背影，笑道：「宛兒在家裏鬧騰慣了，誰的話都不聽，我爹娘都拿她沒辦法，偏她見了大姐姐就乖巧的像只貓兒似的，你說怪不怪？」

「這有什麼怪的，大姐姐有孩子緣，討人喜歡唄。」

「是啊，是啊。」

其餘的幾個女孩子也跟着笑着湊趣，裏頭有成了親的，更是挽著姜千嬌的胳膊小聲笑問道：「算起來大姐姐成親也有些日子了，該有好消息了吧？是不是打算給我們一個驚喜啊？」

好消息······

姜千嬌雪白的雙頰上頓時染上了兩縷緋紅，抿了抿唇瓣，聲音嬌軟軟的。

「還沒有呢，不着急，慢慢來吧。」

那人故意拖長了聲音揶揄道：「我們不急啊，就怕秦將軍，要等的着急了。」

這俏皮話一出來，逗得女孩子們紅著臉，又是笑成了一堆。

「你們啊，都學壞了，看來是想討打了。」

姜千嬌捏著白玉柄的扇子，佯裝要打的樣子，女孩子們笑的更歡，你推我搡的玩鬧了起來。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剛才跟着姜宛去的一個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宛姐兒被人打了，請主子們快過去看看吧。」

什麼？

姜千嬌和女孩子們皆是一怔。

看姜宛的穿戴就知道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誰這麼大膽敢在外頭隨意打她？

「誰打的？」姜宛的姐姐瞪大了眼睛道：「你們沒說這是姜家的孩子嗎？」

「說了啊。」丫鬟苦着臉，一邊為她們引路一邊說道：「可是那幫人一聽是姜家的人，倒似更生氣了，抬手就打，丁點臉面不留。」

「有這種事？」

姜千嬌蹙了蹙眉。

「那幫人又是哪家的？到底宛兒是怎麼惹上這些人的，快說。」

「是，是。」

丫鬟跟着她們的腳步匆匆朝那邊走着，三言兩語的將剛才的一場意外簡單的說了下經過。

原來是姜宛拿着扇子追着一隻蝴蝶跑到了另一頭九曲橋上頭，跟不知是哪家的女眷撞了個正著，把一位小姐的裙角給踩髒了一點兒，那小姐僕從眾多，盛氣凌人的，呵斥着非要姜宛跪下賠禮。

姜宛被寵慣了，向來是吃軟不吃硬，也是個倔脾氣，哪裏肯下跪，仰著小臉便頂嘴，對方發了火，揚手要打，乳娘趕上來護住姜宛，給對方好聲好氣的賠了禮，又挑明了姜宛的身份，希望對方能看在姜家的面上，退讓一步，不要跟個小孩子計較，弄髒的衣裳，姜家也願意賠償。

卻不成想那小姐聽見姜家兩個字臉色更難看了，說道：「姜家？那就真是冤家路窄了，今兒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可別怪我不饒你。」

她的話一說完，便命令手底下的人把乳娘和姜宛抓着壓在地上，讓丫鬟掄圓了胳膊照臉打，絲毫不顧及會被人看見一樣，囂張的不得了。

冤家路窄？

這麼說，是跟姜家有過節的人？

姜千嬌的腳步走的越發的急，耳邊已經隱隱約約聽見姜宛「哇哇」哭着大叫的聲音。

「壞女人！我大姐姐不會放過你的！你等著吧！」

「還嘴硬？」

一個十四五歲的華服少女被僕從們簇擁著，站在岸邊上，柳眉倒豎，細長的眼睛瞪起，兇巴巴的朝姜宛呵斥。

「什麼大姐姐小姐姐的，你以為我會怕嗎？你們姜家沒一個好東西，尤其是那個叫姜千嬌的，最是噁心不要臉，可別讓我看見她了，要不然，我連她一起打！」

「是嗎？」

一道好聽的嬌柔軟糯，卻又冷淡十足的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那我就站在這兒，你不敢打的話又如何呢？」

那驕矜少女怔了下，抬眼朝已經走到跟前來的一個艷色絕世的美人兒盯着看了會兒，驀地睜大了眼睛道：「是你？」

姜千嬌掃了她一眼，印象里並不記得這是誰，也懶的去多跟她廢話，直接抬了抬手，瞬時隱在暗處專門保護她的秦府護衛立刻現身而出，衝上去，幾乎是沒費什麼功夫就把這少女和她周圍的人全數制服，按倒在地。

「大姐姐！」

被救出來的姜宛哭着撲了過來，指著那地上的少女委屈的嘟起了小嘴。

「就是她，她打我！我的臉好疼啊！」

姜千嬌輕輕摸了摸姜宛小臉上已經腫起來的幾道紅痕，心疼的蹙著眉，安慰了幾句，吩咐下人們帶她去上藥。

「姓姜的，你竟敢對我動手！」

那少女被按着手腳，死死的壓在地上，華美的衣裳上沾滿了灰塵，糟蹋的不成樣子，卻猶自不安分，拚命的掙扎著向她怒喊。

「我看你是想死！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我管你是誰。」

姜千嬌淡然的打斷了她的話，側眸看向她。

「你是誰與我無關，我也不感興趣，但是你今天打了我姜家的人，不給個說法，可別想善了。」

「打了又如何！」少女罵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教訓我？不過是個以色侍人，水性楊花的淫婦罷了！你有种放我起來，看我不撕爛了你！」

她的聲音極其的響亮，連遠處看熱鬧的幾家女眷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倒吸了口涼氣，紛紛拿扇子遮了臉，走到隱蔽處站着，生怕惹禍上身。

這也不知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連姜千嬌都敢罵，也不想想姜千嬌她嫁的是什麼人，那是能惹的起的嗎？這人是上杆子去找死的吧？

也有人猜測，這女孩子八成是秦蕭的仰慕者，由愛成痴，所以才看姜千嬌不順眼，腦子一熱就罵起來了唄，真是年輕不懂事啊。

姜千嬌想的也差不多，大約這又是秦蕭的爛桃花，把求而不得的冤枉債算到了她的頭上。

男人長的太好，太有錢有勢，自然就招蜂引蝶了，令人頭疼啊。

「你剛才命人打宛兒，打了多少下？」她壓根也不理那少女的謾罵，直接問道。

少女罵的口乾，見她也不接茬，還只惦記着那小屁孩挨打的事，一時更是惱羞成怒，大聲道：「你問什麼我就要答什麼嗎？我偏不說！」

「不說？」

姜千嬌也不惱，纖纖玉指隨手指了一個少女身邊的僕從，道：「那你說，你也不說的話，就扔下荷塘餵魚，再換下一個，直到有人說出來為止。」

什麼？！

僕從們臉色大變，左右看了看，一時間無人敢先開口說話，那個被點到的人臉憋到通紅，蠕動着嘴唇，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不準理她！」少女喝道：「我看她敢動我的人一下，等我回去了，我非要······」

她的話未說完，秦府的護衛在姜千嬌的示意下，已經是提起那名僕從的后衣領，乾脆利落的從岸邊扔進了湖裏。

「噗通」一聲悶響，水花四濺，那人在荷塘里撲騰著雙臂，倉皇無措的尖叫着喊救命。

少女這邊的人俱是臉色一白，害怕的身子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竟然，來真的嗎······

「下一個。」姜千嬌慢條斯理的抬手又指了一個人，「你說。」

「啊，我，我······」

那人慌得不成個樣子，一時間連句完整的話都擠不出來，立刻也被毫不留情的扔下了水裏，同先前那個人撲騰到了一處。

「下一個。」

姜千嬌抬手，又要從那幾個人中指一個出來，一個年紀小些的丫鬟，眼看着姜千嬌那白嫩的指尖就要指向自己，一時嚇的魂飛魄散，不管不顧的嚷了出來。

「我說，我說！小孩子打了兩巴掌，那個乳娘打了四巴掌！你別丟我下去，我不會游水啊，我不想死······」

「你！」少女見她這麼沒骨氣，讓自己也連帶着丟了臉，大怒道：「你給我等著，她不扔你下荷塘，回去之後我非讓人淹死你個賤婢不可！」

那小丫鬟嚇的面如土色，身子抖的如同篩子一般，姜千嬌瞥了少女一眼，讓人把這小丫鬟拉了起來，看着她道：「你剛才說，你不想死，對吧？」

小丫鬟含着兩泡淚，怔怔的點頭。

「是······」

「好。」姜千嬌輕點了下頭，淡淡道：「那我就給你個機會，你現在照着你主子的臉狠狠打上六巴掌，我可以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性命無虞，你敢不敢？」

啊？

小丫鬟聽了她話，張口結舌的呆愣在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地上的少女聽的更是怒不可遏，咬牙道：「你敢？我扒了你的皮！」

「我的耐心有限。」姜千嬌道：「你若是不敢，就下荷塘去，我再換下一個人。」

她的手還未抬起來，小丫鬟嚇得立刻大叫。

「我敢，我敢！」

姜千嬌挑了下眉，朝那少女抬了抬下巴。

「那就別磨蹭了，動手吧，我數十下，十下之內你打不完，還是要被丟水裏頭去，一，二······」

這催命一樣的數數，讓小丫鬟哪裏還有猶豫反悔的功夫，生死攸關之際，但凡有一絲能活的機會，誰又會甘心去死呢？她只得走到了少女的跟前，硬著頭皮揚手打了下去。

「你！」

少女怒罵的聲音還未說出口，臉就被打的一歪，還沒反應過來，小丫鬟已經在姜千嬌不緊不慢的數數聲中，咬着牙對準了她的臉左右開弓，用上了全身的力氣，足足打了六巴掌才停了手。

「小姐！」

少女的僕人們大驚失色的看着這一幕，想上前阻攔又無能為力，個個都抖的如風中落葉一般。

姜千嬌讓人把那小丫鬟帶了下去安置，垂眸看着地上被打的披頭散髮，雙頰紅腫的少女，道：「你打了我家的人六巴掌，我還你六巴掌，這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此事就這到此為止，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當然你若是氣不忿想報復回來，我也奉陪到底。」

她的語氣，是一貫的軟綿綿的似糖糕一般，並沒有什麼氣勢，可落在少女的耳朵里，竟無端端的讓她終於起了一絲怵意。

姜千嬌也不再瞧她一眼，直接讓護衛們鬆開了對這些人的壓制，轉身不慌不忙的便走。

僕人們顧不得手腳的酸疼，慌忙趕上前，扶起地上的少女，小心翼翼的給她拍去衣裳上的塵土。

「小姐，你沒事吧？」

「滾開！」

少女臉上火辣辣的疼，氣的打開了丫鬟們伸過來攙扶的手，望着姜千嬌如春柳般裊裊娜娜的背影，后槽牙幾乎恨的能咬出血來。

她從生下來起，便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的天之驕女，還沒有受過這般的奇恥大辱，這讓她如何能忍的下這口氣？

「姜千嬌！你給我站住！」

她怒喊著拔下頭上的尖利的簪子，抬腳就想往姜千嬌那邊衝過去，手腕卻驀地被人一拉，生生的把她攔了下來。

「放開我！你們這群賤奴！快放開·····」

少女尖利的聲音在看到抓着她手腕的人是誰后，便瞬間卡了殼。

「你，你怎麼到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