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不閉戶

狄家鎮座落在長安以東，秦嶺渭水支流東側。

山清水秀，風景怡人。

時值申時末，夕陽餘暉漸濃。

三道人影踏着鍍金磚道，迎著夕陽光輝，沿路欣賞著披上一層鍍金紗幔的山水風光，在身後留下三條晃動着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當影子延伸至狄家鎮，走在前方的王浪軍豁然止步，驚目四顧，不可思議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五成群的離家出行。

但他們不關門，也不鎖門。

難道他們就不怕有賊趁機進入家裏盜竊錢物么？」

「少見多怪，沒見識了不是？」

這小子難道真的被彩光燒壞了腦子？袁天罡既古怪又鄙夷的盯着少年，摸著鬍鬚戲謔。

引得走在右側的阿亮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餓死鬼。

餓死鬼，真是餓死鬼現世了，這該怎麼辦？

要不是餓死鬼現世，怎麼會問出這種傻話？

何況這餓死鬼與老匠頭走南闖北的。

他們怎麼可能不解人情世故？

對新鮮的事物一無所知。

這就是餓死鬼的表象。

若是餓死鬼吃人…阿亮警惕的瞪着餓死鬼，哆嗦著向後退，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餓死鬼撲上來咬斷了脖子。

那豈不是要變成吸血殭屍……

「哼」

什麼跟什麼？王浪軍側眸瞪着阿亮，嚇得阿亮抱頭蹲在地上直哆嗦，估計嚇了個半死。

這是個啥情況？

問個問題有那麼可怕么？

古人不是最講究不恥下問么？

可這一問問出毛病來了？

找誰說理去？

毛病真多。

若非昨夜被人活埋了，興許還能多記起一些事情，可現在腦子裏有點紊亂。

這可不好，王浪軍撇開阿亮，轉向老頑固說道：「老頭，你活了一大把年紀，都知道些啥？

你知道自己的手指頭在什麼情況下可以長齊么？

小樣，傻了吧？

想知道么？

點頭了。

不告訴你。」

「你明明在糊弄人。

人的手指頭怎麼可能長齊呢？

若是手指都長齊了，就變成怪物人了。

小子，小怪物，你可不要胡說八道，讓人把你當瘋子抓起來關入天牢…」

鬼話連篇，傻子才信呢？袁天罡見少年摸著下巴邪笑，既激將又威脅的反駁。

只是王浪軍連續做了三個手勢，袁天罡立馬閉嘴，生悶氣。

這也算？

還真算，可是老朽怎麼這麼笨呢？

竟然被這小子給整成白痴了？

故意的，刻意報復。

這小子睚眥必報？

好有個性…

小樣，整不死你咋地，王浪軍把老頑固狠狠地鄙視了一回，轉身跟隨人流向前走，看熱鬧去。

人流不少，似乎排滿了一里多地的鎮子。

一條街，滿是人影晃動。

伴隨夕陽光輝翩翩起舞似的。

頗有過節聚會的架勢？

怎麼這麼多人？

都走出門了？

啥情況？

邪門，王浪軍摸著下巴欣賞人流，信步而行，不再搭理阿亮與老頑固。

這小子性子沉穩，不似清晨那般暴力，奇怪了，袁天罡摸不準了，督促着阿亮跟了上去，湊到少年右側說道：「你還有心情看熱鬧？

難道你不知道狄家鎮處在狄家世襲封地之內，私營監管。

鎮內沒有客棧，你還是趁早考慮今晚住哪裏吧？

不過你若想留宿街頭也行，沒人反對。

但會被巡邏的壯丁抓起來。

他們會把你送到衙門。

打入大牢。

充軍…」

「混蛋，這是哪門子道理？」

啥玩意？王浪軍止步轉身，側眸老頑固怒斥，引來了無數人的注目禮。

鎮上的行人似乎很熱情。

不但沒有責怪他們大聲喧嘩的意思，而且善意的笑着點頭打招呼。

其中幾個酸儒秀才，抱拳躬身行禮，差點把頭上的襆頭帽給整下來。

這一看不要緊。

但凡戴帽子的人不是秀才，就是發福、挺著大肚皮的有錢人。

像小地主似的，走路都趾高氣揚的。

剩下的人全都是用布帶，麻繩捆綁頭髮。

婦女則是盤頭，插一木簪定型。

而年輕人則是披散著髮絲，隨着走動搖浪生波。

小女子也在其列。

這便是平民百姓的寫照？

似乎與狄家莊內的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狄家莊尊貴自珍，閨秀不出戶，乃是非算計之地。

而平民則是樸實無華，知禮循規，夜不閉戶。

奇了怪了，差異還真大。

看不懂了，王浪軍不禁搖頭不語，發覺腦瓜子裏有點亂，捋不清這方世界的人生規律了。

這小子流露出神往迷離，嚴謹務實，洞若觀火，不驕不躁的性子，變色龍啊？

袁天罡看不透了，跟在少年左側向前走着說道：「狄家鎮處在天子腳下。

凡事要做天下人的表率，讓過往狄家鎮的人把這路不拾遺與夜不閉戶的景象傳揚天下。

人皆效仿，則天下大同。

彰顯大唐盛世，民風淳樸的繁榮景象。

只是這繁榮背後掩藏着小人勾當…」

「何止是小人勾當？

這分明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霸權作風。

不但是變相的壓榨民眾，便於當權者撈實惠。

而且讓那些採花賊之流的人鑽了空子。

採花賊就是利用這種夜不閉戶的現象，頻頻作案。

整得人心惶惶，連帶哥背上了一口黑鍋，哼。」

簡直就是亂彈琴，王浪軍不屑的鄙夷，這世間就不可能做到夜不閉戶。

除非人人都有發不完的錢，或許不怕人惦記吧。

但即便如此，可能會冒出新的爭端，無法平等，調和。

這就是善惡，人性世界…

一針見血啊，袁天罡略懂帝王手段，不做評判，跟隨人流走近驛館說道：「看見沒，這是唯一可以落腳打尖的驛館。

不像偏遠的城鎮，有官方驛站，權貴驛館，也有客棧供人休息。

畢竟這裏距離長安三十來里地，腳下加把勁就到長安了。

長安不夜城，也是彰顯大唐盛世的一種景象。

因此，這狄家鎮里沒有客棧，而這驛館專供達官貴人、官方六部辦差人員臨時歇腳之所。

想住進去難…」

等於沒說，王浪軍不忿，還未說話便聽見聚在驛館中的人議論紛紜。

「各位狄家鎮的鄉里鄉親，大家好。

感謝各位聚集而來，在此給各位宣佈一個好消息。

後天是工部侍郎家的公子，攜重禮向狄家千金提親的大喜日子。

希望各位街坊鄉親屆時列隊歡迎，必有重謝！」

小民貪財，管家打扮的紅袍中年人，象徵性的抱拳四方禮，趾高氣揚的說道。

「什麼？有人向狄小姐提親了？我沒聽錯吧？」

「哈哈，真是特大的喜訊啊，好啊，好啊，狄小姐終於可以嫁人了…」

「嫁過去也活不長，那不是害人嗎？要是喜堂變靈堂…」

「閉嘴，小心狄家人聽見沒好果子吃…」

鎮里的人們議論紛紜。

但管家打扮的人仍舊保持着一臉笑容，樂呵呵的。

可是刺激了站在人牆後面的王浪軍，不知怎麼的，心中很不爽。

「嘿，哈哈，有人喝了洗澡水，還差點丟了小命，結果雞飛蛋打…」

「閉嘴，哥的女人誰敢搶？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