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源生之難(七)

第17章 源生之難(七)

「靈訣·五感。」顧念落在別墅里,收了翅膀,輕啟雙唇。一雙眼睛在口中靈訣落下后,於黑暗裏亮起了銀灰色的光芒。

她仔細聽着空氣里的每一絲震動,輕輕翕動鼻尖,順着某個方向走了過去。

今天她和源生旭碰杯的時候,特意在後者身上留下了一種普通人族查不出來的印記。只要這印記沒消失,不論源生旭在哪裏,她都能操縱神識感知印記,找到源生旭。

整幢別墅都很安靜,平時那些忙碌的女傭和下人彷彿蒸發了一樣,不見蹤跡。大概因為這古別墅有快百年歷史的原因吧,整棟大樓看起來陰森森的。

顧念的心裏有些發怵,她碰了碰手腕上散發着溫熱的血紅色手鐲,低低地說:「阿白,借你的鼻子一用。」她才不會說她有點慌,在這麼空蕩的別墅里。

手鐲發出一閃一閃的光,然後飛出一顆白球。白球嚶嚀,變成了一隻一尾白狐。白狐睜著一雙銀灰色的狐眸,瞧著黑暗裏和自己眼瞳顏色一模一樣的的顧念,歡悅地叫了聲,撲了過去。

顧念抱住飛撲過來的白狐,撫撫它那柔順的皮毛,然後溫柔地開口問:「阿白,記得我今天悄悄給你聞的味道嗎?」

白狐蹭了蹭顧念的胸口,以示自己知道。

「那麼,得麻煩阿白幫個小忙咯。」

顧念勾唇笑笑,低頭覆在白狐耳畔,輕輕私語幾句,然後拍拍它的腦袋,看着它一閃一爍,明滅不定的眼眨巴眨巴看着自己,轉身撒開四蹄,融入黑暗之中。

「很抱歉,大家長先生,作為一個合格的黃泉接引者,您的命,我不得不取。希望您度過黃泉彼岸,被審判輪迴之後,在下一世做一個稱職的丈夫,做一個讓人欽佩而非心懷畏懼的大英雄。」顧念滿懷歉意地看着白狐離去的方向,先是輕輕鞠了一躬,然後邁開步子,不緊不慢地跟了過去。

源生旭坐在書房陽台旁擺着的榻榻米上,和吉川平次喝着小酒,有一搭沒一搭地隨意聊天。

「酒子小姐要帶走季汝公子,您大概已經知道了吧。」吉川平次抬頭看着天上半遮半掩的月亮,微微一笑。

「他走不走,對我來說無所謂。那個女人,本來就是家族強塞給我的。他們想讓我繁育血統純正的子嗣,留下最高貴的後代,我就如他們所願。結果因為我不待見他們,他們便把她和她的孩子當成狗來養。」源生旭喝了一口清酒,愜意地嘆了口氣。

吉川平次皺了皺眉,慈祥的臉似乎有了一份埋汰:「可是,這不是您默認之後他們才做的嗎?如果您稍微對他們認真一點,可能穗子還不會死。」

源生旭沉默了一下,端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后,才淡淡地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抱怨我呢?何況,您是看着我長大的,您知道我不喜歡的,強加給我,我會厭惡,發自心裏,由內而外。」

源生穗子,他第一人妻子的名字,他這輩子最不願意想起的人之一。

吉川平次嘆了口氣,端著一杯清澈的酒,用一雙渾濁的眼繼續看着月亮。

「酒子小姐她說她會讓家族難堪,需要我幫您效勞嗎?算是退休之前,最後一樣工作了吧。」吉川平次把那杯酒喝完,平和地說。

源生旭愣了愣,對於吉川平次說要退休的話很是詫異。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眼前這位兢兢業業了一輩子的管家,已經老了。

歲月無情,讓白髮趕走了他所有的青絲,讓皺紋爬滿了他慈祥的臉,讓他那雙清澈的眼,變得越來越渾濁。

時間原來過得這麼快。

不知道為什麼,源生旭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快被他忘得一乾二淨的畫面——

兩個模樣俊俏的小孩,圍着一個穿着黑色和服,面目慈祥的男人蹦蹦跳跳,玩的不亦樂乎。男人笑的寵溺,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們,生怕他們傷著一點。

那兩個小孩,一個叫源生旭,一個叫源生穗子。

「穗子是個好女人,算是我欠她的吧。不對,我已經欠她了,欠了多少年呢……」源生旭呢喃自語,他盯着手中空空的酒杯,目光和酒杯一樣空。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請您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您了。」吉川平次蹣跚地站起來,筆直地挺了挺蒼老的身軀,對源生旭深深鞠了一躬,然後轉身慢吞吞地走向書房的門口,推門離開。

源生旭正在回憶著,突然聽到砰一聲巨響,心裏猛地咯噔一跳。

那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一股不祥的感覺從心底蔓延開來。源生旭悄悄起身,從旁邊的書架上摸出一本書——書是空心的,用來作為裝物體的容器。源生旭從書里拿出一把六輪手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門口。

這把槍是他那位已故的父親和吉川平次一起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他一直好好珍藏着,從來捨不得用。

可現在並沒有閑情讓源生旭回憶過去,他推開門,迅速地掃了掃兩邊,見沒人之後才低頭一看。

那一低頭,讓他的眼睛狠狠顫動起來。

書房陽台的月光柔柔弱弱地穿過這一隅,不輕不淺地灑在地上,灑在了……那個面部朝下倒地的老人身上。老人的脖頸周圍有一攤被月光照成黑色的液體,源生旭知道,那是血。

他也知道,那個老人,他叫吉川平次。

這位老人,剛才還在心平氣和地和自己交談喝酒,剛才還慈祥地和自己告別,怎麼就這一瞬的功夫,他已經去了黃泉了呢——

源生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時間無法接受這位讓他尊敬讓整個源生氏族尊敬的老人,這個名叫吉川平次的老人……離開了。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嗚嚕嗚嚕奇怪的聲音。

源生旭側頭一看,對上一雙亮的嚇人的銀灰色狐眸。藉著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那是一隻毛色純白的狐狸。此刻,白狐惡狠狠地呲著一口尖牙,背部高高拱起,似在蓄力,準備對源生旭發起致命的一擊。

但源生旭沒有害怕,他只是把目光落在了狐眸主人下巴染著的血漬上,然後死死地盯着,滿口銀牙死死咬了起來。

那是吉川平次的血,那是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的老人的血。

源生旭的一雙眸子猩紅無比,眼角閃爍著晶狀物,在月光下顯得很是朦朧。他怒喝一聲,把手槍倒抓過來,朝着白狐狠狠砸去。

那是他最尊敬的老人,他本可以壽終正寢的,這小畜生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白狐敏捷地躲閃著近乎瘋狂的源生旭,躲閃間不忘抬起尖銳的爪子,狠狠地撓了撓後者俊朗威嚴的臉。它蹦到一邊,看着微微喘氣,面目猙獰的源生旭,銀灰色的眸子裏涌動起一股名為輕蔑的光輝。

源生旭轉身看了看地上再也睜不開眼睛的老人,萬分痛苦悲哀地低嚎一聲,丟了手槍,朝着白狐撲了過去。

顧念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一人一狐在那搏鬥。男人似乎魔怔了一般,渾身散發着叫人膽寒的殺意。

白狐顯然不想跟男人糾纏,看到顧念之後歡悅地鳴叫一聲,脫離男人笨拙的抓捕,朝後者奔了過去。

顧念看到地上那具屍體,也是愣了愣。然後她想起自己對白狐說的話,頓時反應了過來。

「把這棟樓里,染著那股氣息的人咬死。」她記得,剛才她是這麼對白狐說的。

可她不知道吉川平次和源生旭待在一起,還染上了他的氣息。

一股殺錯人的愧疚涌了上來,但很快又消散了——殺手需要時刻控制自己的感情,不然就不是一個好殺手。

「是你讓它殺的平次嗎?」源生旭狼狽地站了起來,看着昏暗中,穿着黑色緊身衣,戴着面罩的顧念,聲音沙啞而低沉,覆滿了讓人心驚的寒意。

「應該殺你的,只可惜他沾上了你的氣息,阿白認錯人就咬死了。很抱歉,如果你捨不得心疼的話,也沒關係,等會去陰間和他同道就好了。想必你不會寂寞,他也不會孤獨。」顧念聳聳肩,看似毫不在意地說。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簡直太過分了,混蛋!」源生旭磨著牙,想要掏槍幹了這個女人,又想起槍在剛才被自己扔掉了。於是目光狠狠轉動,然後落在長廊牆上掛着的古代武士刀上。他迅速抽出其中一把,朝着顧念劈了過去。

「R國刀道?」把白狐放在肩頭,顧念不急不緩地向後避退,直到被源生旭逼到了牆角。

源生旭舉著武士刀,用了最大的力氣,朝着顧念豎劈下去。

顧念眼疾手快,以驚人的彈跳能力朝半空一躍,做了一個高難度的前空翻后,順利躲開武士刀的進攻。

「阿白。」顧念輕吐二字,肩上白狐如同離弦之箭,朝着奔過來的源生旭飛撲過去。在源生旭暴怒地劈砍白狐時,顧念抽出腰間匕首,抓着機會近身貼近源生旭,刺向他的後背。

到底是做了黑道boss的,源生旭感覺到後背一陣勁風,連忙甩開白狐的糾纏,避向一邊。

反應再快,也沒有刀子快。他後背上的衣服,被顧念劃了一道大口子,甚至還劃到了他的背部表皮組織。

那股淡淡的刺痛感,叫他一下子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不用蒙面了,Dr·愛麗絲。」源生旭擦了擦額頭上落下的汗水,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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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風華:靈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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