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吱……」

萬籟俱寂,這一開門聲顯得尤為突出,劃破這一份祥和。

東苑的木門緩緩打開。

「你來了?」

雲鶴神醫望着來人白白的徒增幾分傷感,滿心滿腹的內疚,無比激動的注視着前來之人。

一位老人邁步入內,不同蒼老的面容、花白的頭髮,那一雙眼眸別樣明亮,只不過從中投射出的怨恨,越發濃重。染滿整雙眼眸。

「來了。」

輕輕兩個字,雲淡風輕,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雲鶴神醫靜靜的凝視着眼前之人,與自己同樣衰老,頓時百感交集,一時竟哽咽到不知說什麼是好。

那一年,他帶着那個女子離去,這一別竟有二十年之久,本以為此生不復相見,誰知,前兩日收到他的來信。

救助一男一女,遂他們才可以輕易的出這迷幻陣。今夜靜坐於房內等候,只為見其一面。

今夜若不相見,時光匆匆,亦無多少時日,今生怕是無緣一見。

「你可恨為師?」半晌,才痴痴念念的問道,這一句話亦是他的心魔,他為自己畫的牢籠。

若當日施以援手,今日他也不會這副模樣,算算,今年也不過四十三歲,卻有着七八十歲的面容!

不,他沒有錯,錯的是自己無能為力,兩難之時,他只是為了救他!

老人嫻熟的自顧自的為自己酙一杯茶水,聽到雲鶴神醫此言,剛碰唇的茶杯硬生生放回茶桌之上,杯中的茶水四濺,抬頭惡狠狠的眼神鋒芒畢露。

「你把我趕出師門時,又可曾念過我是你的徒弟,今日竟敢以為師自稱?!神醫莫非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

雲鶴神醫一咽,老眼竟有些模糊,當年自己名聲正盛,不過四十便接掌師門,躊躇滿志,欲發揚師門,普渡眾生。

到了最後卻連自己最器重的大弟子都普渡不了,談何普渡眾生,簡直笑話。

自己未能施以援手,這才讓他誤認魔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多麼狂傲,怎容師門、自己染上一丁點的污點,所以才,將其逐出師門。

「敬兒,那……那你可還恨我?」

一聲低喚,若上一輩人聽見定是大驚,敬兒,司徒敬!年少成名,憑藉一手醫術,名冠天下!年紀輕輕,便被欽定為下一任掌門,誰知,世事無常,偷煉毒藥,被逐出師門,令人吹噓。

「恨,如何不恨?!抱着鳳兒在你門前跪了三天兩夜,就那麼看着鳳兒在我懷中奄奄一息,而你,你所謂的仁心仁德、深明大義呢?!為什麼,為什麼要見死不救?!」

再談起往事,老人略顯激動,他同樣無法釋懷,若不是因為他的冷漠無情,他與鳳兒何至於……他又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一夜老了發,蒼老了容顏?!

雲鶴神醫聽着老人的聲聲泣血般的控訴,愧疚之情越發的濃重,也因此事,師門遭伏后,便解散師門眾位弟子,隱居在這荒野之中。

「你和她還好嗎?」只聽聞他用壽命嘗試百毒,才換女子一條生路,卻也不知兩人現在如何?

老人冷漠的臉上出現條條裂紋,暴怒的攥緊手掌,猛地捶向茶桌,轉眼,茶桌滿布裂痕。

「你沒有資格問她?!」恍然起身,如同一頭暴怒的野獸,瘋狂的想要撕裂眼前的人。

生死兩相離,還問什麼好與不好?!

雲鶴神醫癱坐於原位,沉默不語,他知,他又怎麼不知?!

老人雙手重疊別於身後,背對雲鶴神醫,「見你也見了,那個女子必須活下來!」幫助葉安安的唯一要求,竟是見自己一面,可,一步錯,步步錯,早已是物是人非!

「可那個女子可是破敗之軀,本就是將死之人,加之中毒太深,藥石罔顧!」

老人重疊的手一緊,不屑一顧的說:「你會有辦法,聽聞師門有一稀世珍寶,同命蠱蟲,可以吸取毒液,救她一條性命也不是不可。」

雲鶴神醫一驚,這與之前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可是這同命蠱蟲,世代相傳,自己雖然擁有,但從未用過,怕是要冒極大的危險,若是有個萬一,便是兩具屍體?!

「難道神醫捨不得這稀世珍寶?!」

葉安安這次中毒太深,確實回天乏力,若不是只有這同命蠱蟲興許能救她一命,自己但有些辦法,斷不會將她送到這個無情無義神醫這!

「自然不是,只是……」欲言又止,他也清楚,現在同命蠱蟲是唯一辦法,可是他又那裏知道,這同命蠱蟲既是救命葯,亦是毒藥!

老人慘然一笑,二十年過去,他還是沒有變,依舊這般無情。

「鳳兒你冷漠無情,現在,連她的女兒生死一線之際,你也要袖手旁觀嗎?!重蹈覆轍嗎?!」近乎歇斯底里的一句話,可說出來卻又平靜的很。

面不改色的神情,只有那一雙眼眸,淬過毒,入過深淵,進過地獄。

雲鶴神醫扶著茶桌邊,不敢相信的問:「難道,她是……」

轉而,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心中的自責也隨着這一消息消散少許,若是按照輩分來說,這女子也算是他的徒孫,沒想到,他們的孩子已經這般大。更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遇見徒孫。

老人淡漠的凝視那一扇木門,對於雲鶴神醫的那一份驚喜卻似有幾分不忍,思量片刻道:「她失憶了,不必再記起上一輩的恩怨!」

雲鶴神醫手微微顫抖,知道他們生活的好,還有一個女兒,便已是心滿意足,怎麼會再祈求些別的?

「不會。」

沉浸在喜悅中的雲鶴神醫再次抬頭時,已是人去樓空,若不是斷裂的茶桌,竟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晃晃然的出門,清涼的風拂面而過,多了幾分精神,不知不覺的走到葉安安宿的房門前,並未進去打擾,只是靜靜的立在門口。

心中思緒萬千,前塵往事,過往恩怨情仇齊刷刷湧上心頭,仁心仁德,他到底沒有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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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嘆晚欲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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