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皓月冷千山

秋風多，雨相和，窗外冷雨打芭蕉，雨水打落大片大片枯黃的葉子和凋零的殘花。

「王后，天冷了，別站在窗子邊，小心着涼。」綠竹俯下身子將一件藕荷江綢綉五彩的披風披在水月身上

藍煙一動也不動，任由綠竹將披風搭在自己身上，臉上沒有絲毫的情緒變化，只是痴痴看地看着雨中殘花打落。

綠竹看着藍煙人比黃花瘦的身形，心裏一陣擔憂。

「綠竹，安排御膳房準備些膳食過來，本宮有些餓了」藍煙緩緩開口道

綠竹挽著藍煙離開窗邊，讓手下的宮女將窗子關上，看着藍煙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腕，腕骨伶仃，甚是惹人疼惜。

「王后，這兩個月以來，每次都只進食那麼一點點，都削瘦了很多，奴婢心中一直擔心，這下好了，娘娘終於肯吃東西了」綠竹聽見藍煙說想要吃東西，不禁喜上眉梢。

藍煙看着如同孩子一般開心的綠竹微微一笑。

「王后，你笑了，這兩個月來，你終於笑了」綠竹受寵若驚般道

自那日藍煙腹中孩子被白蓁蓁害死後一直鬱鬱寡歡，至此，在她臉上再未見過笑容和閃過一絲光亮，除了淡漠沒有絲毫其它神色變動。

吩咐下去之後，御膳房很快便將膳食傳到了清雎殿。

看着桌上的玉盤珍饈，綠竹開心道「王后，這些都是奴婢特意安排御膳房做的，可都是你平素最愛吃的」

「你坐下來陪本宮一起吃吧」藍煙淡淡開口

綠竹失色搖頭道「奴婢不敢」

藍煙看了一眼綠竹道「不把本宮的話放在眼裏了？」

「不...這不符合宮中規矩」綠竹解釋道

「坐下來吧，本宮一個人食之無味，你陪本宮一塊兒吃」水月對着綠竹輕柔道

綠竹能看出藍煙眉心間依然有散不去的哀傷，雖自小服侍藍煙，兩人關係倒也親密，只是宮中規矩不可逾越，既是王后的命令，綠竹怯怯的坐在了藍煙身側。

藍煙能看出綠竹因為害怕還舉止僵硬

「本宮讓你坐下來吃，就放心大膽吃好了，不用這般拘謹、害怕」

綠竹這才自然了些

「王后，王上那邊...」綠竹語氣低微道

「綠竹...不要提他」藍煙略微動怒

綠竹不敢吭聲，只是默默給藍煙夾菜

「青闌見過王后」青闌從殿外走了進來給藍煙請了安，說完青闌將一大堆雕刻的木偶、玉石、軟枕...奉上

「娘娘，這些都是王上親自為你做的，這個軟枕，王上說，怕娘娘晚上睡不好，便親自動手為你做了這個軟枕，還望娘娘收下」青闌說完對綠竹使了個眼色，希望她可以幫襯幾句

綠竹對青闌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你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告訴他，以後都不用送來，本宮是不會要的，讓他別在枉費心思」藍煙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淡漠道

「娘娘，你就收下吧，王上說了，若是這次你還不收下，那小人的人頭就保不住了，還請娘娘憐惜奴才的賤民一條」青闌哀求道

「你回去告訴他，若是取你性命，本宮今生再也不會踏入甘露殿一步」藍煙神色決絕

青闌倒是嚇了一跳，他謊稱若是藍煙不將這些東西收下便會被殺頭，只是為了將這些東西送出，不曾想藍煙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心中倒也感動幾分。

「既然王后執意不肯收下，那奴才這就回去復命」青闌只得悻悻而歸

看着青闌悻悻而去，綠竹也不敢在藍煙面前提及景雲，自那日藍煙腹中胎兒被白蓁蓁害死之後，原本以為白蓁蓁會得到懲罰處置，不想打入冷宮沒幾天就被放了出來，徹底讓藍煙寒了心。

對於這樣的景雲，綠竹為藍煙憤憤不平，藍煙執意不肯原諒景雲。只是在宮中，若是沒有王上的寵愛...綠竹擔心以後藍煙在宮中日子難過。

「綠竹，用完膳，你去準備紙墨，本宮打算寫信給哥哥，已經有許久日子不曾寫信給他了」藍煙的思緒飛到很遠的地方，想到兄妹間的點點滴滴，從小被哥哥當做父親的疼愛，只是年紀漸長總會離開。

「是，婢女這就去準備」綠竹領命，隨即動作麻利的去研了磨

瑤光殿這邊時刻關注著藍煙的一舉一動

「聽說王后最近幾天恢復的不錯，似乎已經從悲傷中走了出來？」白蓁蓁語氣有些厭煩

金線從寶藍色的絲綢中穿過，銀針被緊捏在兩指縫之間，白蓁蓁輕摩綉架那綉在絲綢上的茱萸，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

陪嫁丫鬟琴心道「下面丫鬟說王后這幾日已經恢復了正常飲食，心情也比前段時日明朗了許多」

「是嗎，琴心，你看本宮繡的這為王上做成一件新衣怎麼樣？」白蓁蓁似乎絲毫沒有將藍煙的情況放在心裏，只是全身心投入在這塊綉了茱萸的絲綢上

「娘娘的手藝巧奪天工，只是...娘娘為王上送去的這幾件衣衫都被送了回來，娘娘何苦花費如此多的心力，娘娘自己身子要緊啊」琴心說出這番話雖然有些惶恐但還是為白蓁蓁委屈

白蓁蓁心裏如同吃了黃連一般，但是卻一臉風輕雲淡，繼續綉着手中的刺繡

「差不多還有一天就可以綉完，到時，你將它送去司衣局，讓他們做出成衣為皇上送去」

「是，娘娘」琴心輕聲應道

「娘娘，還是照常將點心備好，再晚些時間隨娘娘去甘露殿嗎？」琴心問道

「照常」白蓁蓁簡潔說出兩字，繃緊，銀針穿過絲綢

「只是，這兩月來，都是被攔在甘露殿外，未曾見過王上，所以還是照常準備？」琴心聲音有些細微，好像怕被白蓁蓁聽到一樣。

白蓁蓁的手頓了頓，只覺手中銀針冰冰涼，想着被打入冷宮時，威脅景雲自己已經習得幻術，以藍煙的性命相要挾才得以恢復妃子份位，而至此即便是和他說上一句話都是奢侈，只有提到藍煙才會得到他的回應。

「王上每日都暗中去過清雎殿？」白蓁蓁淡淡問道

「是，娘娘，每次趁王后入睡，王上都會在清雎殿外呆站一會兒才離開」琴心低下頭回答道

「你說王后這幾日情緒變得很明朗了？」白蓁蓁嘴角漾開一個奇異的微笑

琴心不禁被白蓁蓁的笑容嚇到諾諾道「底下的人說，王后這幾日已經開始正常進膳，情緒也恢復了很多，不似往日裏抑鬱寡歡」

「我知道了，你去看看那些點心安排的怎麼樣了，隨本宮去甘露殿將點心給王上送去」

「奴婢這就去」

白蓁蓁更了衣，換上了果綠緙絲花邊袖洋皺裙，發間插著淡紫色的簪釵，髮飾清簡，給人清新秀麗之感。

「琴心，你說本宮打扮成這個樣子，王上會喜歡嗎？」白蓁蓁的神色是小女孩戀愛那種稚嫩的擔憂。

琴心看着眼前的白蓁蓁如之前陰狠凌厲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娘娘穿什麼都好看」

「你這丫頭，嘴巴倒是挺會說」白蓁蓁白了一眼身側的琴心

琴心想着這樣的娘娘倒也挺可愛的，一想到害死王后腹中胎兒那時的陰狠不由得戰慄了一下。

「娘娘，王上口諭，誰也不見，還請娘娘回去吧」景雲的貼身太監楚公公陪笑道

「還請楚公公回去通報一聲，就說本宮有要事要與王上說，請王上務必見我一面」白蓁蓁揚著眉毛道

「這...娘娘莫讓小的難做，王上有旨，無論娘娘你有任何要事，都不得讓你進去」楚公公神色為難開口道

白蓁蓁只覺心中有一股無名之火在燃燒，欲用幻術直接進了甘露殿去，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帶着琴心轉身離去，楚公公見她離開，吐了一口氣，踏着步子往殿中走去。

「啊，我的屁股」楚公公一個四腳朝天，狠狠摔在了地上，痛的驚呼了幾聲。

白蓁蓁捂嘴大笑，眼裏閃過一絲狹促，滿滿惡作劇成功的滿足感。

琴心轉頭看着摔在地上一臉吃痛的楚公公，也是捂嘴笑了起來，只是她不知楚公公的摔倒不是他走路不小心，而是被白蓁蓁用了幻術所致。

兩人無功而返，景雲對白蓁蓁的冷落只會加深她對藍煙的痛恨和瘋狂的報復，而這一切，景雲卻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