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帝女3

第三十五章 帝女3

辛湄趴在窗邊,為自己的一幅九九消寒圖畫上了最後一瓣梅花。

「卿卿,春天了。」

崔筠卿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沉,身上本來是不爽快的,如今見着宮中即將迎來春意,心情也好了不少。

「春天了,長安就要萬物復甦,可是大漠也蠢蠢欲動。」崔筠卿嘆了一口氣,說道,「遲遲,像他們這樣的蠻夷,是真的比虎狼還可怕呢。」

辛湄平日裏也聽蕭望塵說過一些關於匈奴人的劣跡,他們居無定所,他們茹毛飲血,他們蠻橫地掠奪從綏國子民身上掠奪,他們不惜將別人的性命視如草芥。

他們,是人世間的修羅。

「我們可以避趨虎狼,但是我們無法避趨胡人,是嗎?」

崔筠卿點點頭,說道:「對,遲遲,我們一味忍讓,只能逃無可逃。」

「父皇為何不戰?」辛湄問道,「是不是,因為那個外族之女?」

「遲遲,不可妄議你父皇!」

「為何不可?父皇做了多年的明君,如今他走了彎路,我們怎麼能夠坐視不理?就是因為父皇寵極那個月氏王女,所以怕隨意征討外邦會使西域各國牽一髮而動全身。」

「遲遲,你還小,你不懂……」

「父皇說我小,不懂男女之情。」辛湄說道,「如今你又說我小,覺得我不懂何謂國家。卿卿,我懂,不用蕭太傅教,我便懂了。因為我是綏國人,骨子裏便懂得我要守護足下這片土地。」

崔筠卿聽着辛湄說的話有些動容,她抱着辛湄說道:「遲遲確實是長大了,若遲遲不是女子,母親便可以放心地讓你陪着你父皇守護這片河山了。」

「卿卿說過,巾幗何必讓著鬚眉。遲遲便是這樣的女子,要如同武丁時期的婦好,縱使只是一個女子,也要讓八方都覺得震懾。」

崔筠卿,又何嘗不是呢?她以為皇后之道,便是站在至尊身邊,和他一起籌謀。

譬如那時洪災泛濫,途有餓殍,她怕有人尸位素餐將救災銀兩中飽私囊,所以她幾日沒合眼地督促着所有流程的實行。

辛戟不能說不是一個好皇帝,但他的所有熱忱都賦予了春花秋月,不知朝堂也會有一日岌岌可危。

而現在,這個春風拂面的季節,也是朝臣人心異動的時候。

因為,匈奴之事若得不到解決,朝臣們只會對辛戟越來越不滿。不滿的結果,只能到邦分崩離析的那一步。

而崔筠卿總是在祈禱,時間過得快些吧,讓她可以早早誕下孩子,可以早一點有精力,將這不堪的局勢收一收。

她不是《綏書》裏那個「為人秉柔」的女子,她一向殺伐果斷。別人不知碩大綏國的實權實際上是在她手中握了這麼多年,別人只知,她是賢后,不爭不搶,不寵不妒。

甚至連她的皇后之師賀蘭殷都覺得,她從未染指過廟堂。

辛湄突然問道:「卿卿,你覺得作為一個身在帝王家的女子,於她而言,是感情重要還是江山重要?」

崔筠卿怔了一會,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笑容,答道:「遲遲,你是綏國的帝姬,日後定會錦衣玉食餘生無憂,對你來說,不會有這個問題的煩擾。」

「可是遲遲就是好奇,那……那若是母親遇到這樣的抉擇,母親會選擇什麼?」

「身在帝王家,你已經與足下的土地榮辱與共,若是連這片土地都無法守護,你只會變成連情愛都不配言及的階下囚。」崔筠卿答道,「可是遲遲,我們還是生活在這仙境一般的綏宮裏,錦衣玉食,沒有事操心這些做什麼?」

辛湄並沒有在意崔筠卿說的後半句話,只是問道:「那卿卿的意思,就是江山比情感還要重要是嗎?」

「對,」崔筠卿答道,「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皇族不論男女,國不全,何以家為?」

「遲遲記住了。」辛湄乖巧地答道。

崔筠卿總覺得,辛湄,許是她幼時自己在她身上花的精力少了些,雖然外表上還是有着稚子的嬌痴,但是內心底里還是早熟明白得很。

若辛湄是個皇子,那該多好啊。

不用擔心江山來日會如何,因為她相信她日後定能獨當一面。

也不用,隔了這麼多年再有孕,只為,得個皇子。

「遲遲若喜歡讀兵書,也是無妨的。」崔筠卿突然說道。

「啊……」

「遲遲不必藏着掖着,這不是什麼不光彩的事,母親早就知道遲遲不愛紅裝愛武裝,所以從來不擅長詩文,擅長兵法。」

「遲遲確實愛看兵書,但實在是說不上擅長兵法。」

「哈哈,傻孩子,哪有人天生就擅長。你愛鑽研,母親便會為你請來咱們崔氏最有名的皇后之師。」

「真的嗎?」辛湄問道。

「對,母親還未做皇后的時候,便是他教我的對弈。」

「啊?」辛湄不解地問道,「不是兵法嗎,為何要教博弈?」

崔筠卿神秘地一笑,答道:「博弈,最上乘者,博人心。算準了人心,不管是兵法還是權謀,你永遠不會輸。」

「卿卿,你的母家真的有這麼厲害的人嗎?」

「有。但他不姓崔,姓賀蘭,他叫賀蘭殷。世事變幻而容顏不變的曠世奇才,因為我們崔氏曾經相救,所以他要用畢生所學來相報。」

「世上真有如此神人?」辛湄畢竟是孩子,再沉穩也會感到好奇,「母親為何突然想通,要讓我學習這些?」

崔筠卿撫摸著自己的孕肚,答道:「若弟弟駑鈍,還不是需要遲遲輔佐他指點他?」

「好,那遲遲一定認真聽賀蘭先生的話,好好學對弈,日後鞭策著弟弟做明君。」

談話間,一個小婢女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她年紀小,長得清秀,又柔柔弱弱的,但辛湄還是很喜歡同她一起玩。

「曦妍,你做什麼啊?」辛湄問道。

曦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伏跪在崔筠卿面前,說道:「娘娘,不好了,陛下在朝堂上與諸位大臣起了爭執,如今正一個人悶在宣室殿裏。朝堂上吵成一片,江內侍讓婢子趕緊來問娘娘該如何處置。」

崔筠卿知道辛戟必定是因胡人一事與朝臣起了齟齬,便對曦妍說道:「你去同江內侍講,本宮更衣后就去宣室殿,叫他們別急。」

崔筠卿讓辛湄扶著站了起來,突然扶著腰「啊」了一聲,便暈倒過去。

辛湄急了,只瞧見崔筠卿身下有血,但也不知但做些什麼。

「曦妍,你快去找太醫令啊,別管什麼江內侍了。」

「諾。」

「卿卿,你別嚇我。父皇不會有事,你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辛湄只覺得就算讀了多少書,明白多少道理,甚至,縱然她是綏國最尊貴的長宣公主,此時的她,也是孤立無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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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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