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侯家1
「皇後娘娘……」顧錦書在人散去后直接便跪在了顧啟瑤面前，「我有一事，只能求娘娘成全了。」
顧錦書在顧啟瑤身邊長大，所以縱然顧啟瑤做了皇后，她從未這樣跪拜過顧啟瑤。
顧啟瑤忙把她攙起來，嘆了口氣，心中早已猜到了七八分。
顧啟瑤問顧錦書：「你母親怎麼同你說的?」
「她明明都不理事了，偏偏此刻又來同我講，若我想要嫁給蕭望塵，即刻便把我送到廟裏做姑子去。」顧錦書越說越委屈，不一會眼睛就紅彤彤的。
對於寧懿夫人，顧錦書其實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幼時她養在顧啟瑤身邊，生活在在梁地，把顧啟瑤當做母親來依賴。
等到九歲回長安，她的姑母做了皇后，她也住回了顧府。只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母親就開始日日把自己鎖在房中，也不太同她說話。
顧啟瑤自然是知道顧錦書的母親為何變成了這個性子，想到這兒，她不禁嘆了口氣，她又何嘗不是因為那件事……而同辛戡生分了起來呢？
「阿柔，若姑母此刻和你說，姑母也不願你和蕭望塵能有什麼交集，你聽得進去嗎?」
顧錦書驀然抬起頭，睫毛上還沾染著些晶瑩的淚花。
她不解地問：「為何娘娘都這麼你們一個個的，分明知道我對塵的心思，可是為什麼都不願意去成全我的這份心思?」
「阿柔，你還小……你不會明白，我們在躲閃著些什麼。就算本宮點頭了，不止是你母親，陛下，和你父親都不會同意的。」
「我十七了……我以為我會嫁給蕭望塵，你們都打算著讓我嫁給蕭望塵。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的婚事還是遙遙無期，你們到頭來又說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嫁給蕭望塵。娘娘，為什麼啊，為什麼要讓我來承擔你們要躲閃的事?」
顧錦書哭得傷心，顧啟瑤也看得心疼。
她懂的，顧錦書九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蕭望塵，偷偷在她耳邊同她講，那個赭色幨褕的少年郎長得是那樣俊俏。
後來辛戡和顧啟珏覺得留着蕭望塵也不好，想要斬草除根，可是那時候顧錦書一直同顧啟珏說，蕭望塵沒了父母太可憐，不如把他接到顧府來養著。
顧啟珏是真的疼惜自己的女兒，就直接把蕭望塵收作了義子。
顧啟瑤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從座上站起來，握著顧錦書的手說道：「他們要心虛，就讓他們心虛去。你要的這門姻緣，本宮一定給你求到。」
顧錦書本已哭得抽抽噎噎了，聽到顧啟瑤這麼說，馬上抬起頭來看着她。
「娘娘，你不騙阿柔?」
顧啟瑤扶著顧錦書坐下，說道：「為什麼要騙你，本宮就算是求着陛下，也會讓他賜婚給你和蕭望塵。」
「那娘娘，能不能告訴阿柔，為何父親母親都不願意讓我嫁給蕭望塵……明明我與他，是一同長大的。」
顧啟瑤揉着太陽穴，感覺頭又開始疼了起來。她的頭疾已經是痼疾了，雖然天天有醫師替她調養，但是這頭疾一直沒有見好，反而越來越厲害。
「娘娘，」顧錦書見到顧啟瑤這樣也慌張了，忙替她按摩放鬆，「娘娘可是頭又痛了?娘娘，阿柔不再胡亂問了，您歇會兒吧。」
顧錦書扶著顧啟瑤在榻上躺好，顧啟瑤拉着顧錦書的衣袖說道：「阿柔，姑母已經答應你了，你就放心好了，知道了嗎？」
顧錦書點點頭，答道：「娘娘一向疼愛阿柔，阿柔一定會記住的。」
「蘭娥，你先下去，本宮有事同郡主講。」
顧錦書不明白為何顧啟瑤要屏退了宮婢，她只是坐在顧啟瑤的榻前，等着她說話。
「阿柔，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是嗎?」顧啟瑤忍着頭痛，問顧錦書。
顧錦書搖搖頭，答道：「娘娘頭疼得厲害，便別再管阿柔的問題了。阿柔不想要知道當年的事，娘娘睡下吧。」
「本宮知道，你一直疑惑的……因為我們一直諱莫如深。本宮的頭疼症犯了這麼多年，本宮也百鍊成鋼了，無妨的。」
顧錦書當然是一直想要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母親寧可讓她做了尼姑也不願讓她嫁給蕭望塵，包括顧啟瑤一開始也不贊同這樁婚事。
其實，她很小的時候就在揣度，父親，和陛下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讓陛下既離不開父親，又不願很親近父親，甚至，她平時都能感受到辛戡對顧啟珏的一絲厭惡。
「娘娘，您說，阿柔聽着呢。」
「這天下，不幹凈。」顧啟瑤終於下定了決心，對顧錦書說道，「說白了，這根本就不應該是陛下的天下。」
「娘娘，阿柔不明白……」
「你記得八年前綏宮裏的那場大火嗎？」顧啟瑤問道，「照亮了整個長安城的夜的那場大火。」
顧錦書點點頭，答道：「我記得，先帝和靜安皇后都葬身其中，塵的父母也是因為那場大火……」
「那場大火啊，根本就不是匈奴人放的，是咱們的陛下，和你的父親，覬覦這江山，所以辛辛苦苦籌劃的。」
終於是說出了口，這個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
顧錦書聽得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她以為生死有命，辛戟和崔筠卿喪生在那場大火中了固然可惜，但她的姑父做上了皇帝，她的父親做上了太傅，她做上了郡主，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所以一切本該順理成章，她應該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她也應該得到這段金玉良緣。
「阿柔，因為他們害了別人，還傷害到了蕭如基，蕭望塵的生父，所以他們不願意，讓你與蕭望塵有任何瓜葛。」
顧啟瑤的聲音明明在耳邊，可是她又覺得與顧啟瑤相隔得那麼遠，遠到，讓她看不清。
良久，她才聲音顫抖地說道：「他們……弒君，蕭太傅因為要救先帝，所以也葬身火海。如今，蕭望塵替他們守的江山，他們也坐得穩?」
「阿柔，你還小，讓你承受這些實在是不應該。但是本宮作為你的姑母，有些事，還是要同你講的。」
顧錦書原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如今又大哭起來。
「娘娘，為什麼啊，為什麼要讓我知道，我所依賴的這些人，都有另外一面……」
顧啟瑤也心疼，那時候，她又何嘗不想逃離這些事呢?
「阿柔，既然都已經這樣了，這榮華富貴，本就是他們的冤孽，他們日後會去償還，你受着便是了。」
顧錦書哭着搖搖頭，說道：「娘娘，母親不讓我嫁給蕭望塵，是不是怕他，哪一日得知了真相，而棄了我?」
「廟宇坍塌了，神像損毀了，可他的信仰還在。他是蕭如基的兒子，不管過了多久，他都會記得。如果來日真的守不住這個秘密了，吃苦的是你。」
顧錦書想都沒想就回答道：「阿柔不怕，阿柔會敬他愛他感化他，用一輩子對他好。」
顧啟瑤看着顧錦書，說道：「好，那就用一輩子，守住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