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姓校長

（1）

「你就不怕理科的難度你承受不了？」童奈拿着相機，目光掃過何淺的各科成績，最終得出結論。

半晌得不到回應，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詭異的安靜氣氛，低氣壓的來源正是何淺。縱使童奈的鼻子沒有狗鼻子的屬性，依舊是隱約嗅到了來自她身上的不爽氣息。

電光火石間，求生欲極強的童奈趕緊低了低頭，使勁憋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可憐模樣。「我看你的成績分佈，確實文科更佔優勢。」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何淺的臉色明顯又沉了幾分。童奈心裏暗道一聲不好，表情由假裝變成了真的懵。他確實不大清楚，自己無意間彈錯了何淺哪根弦？

「確實。」何淺出言緩解了一下氣氛，「不過，我這人天生喜歡迎難而上。」

迎難而上者……童奈思索了一下，往好聽了說是不畏困難。往難聽了說，就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

可何淺，偏偏就屬於這一類人。老媽在得知她選了理科時也是略微驚訝了一下。她還沒有完全接受女兒報考二中，這就又要接受女兒選擇自己優勢並不明顯的理科？

「莫要迂腐……」何淺搖頭晃腦應對老媽的發問，打太極似的迴避她的問題。其實關於原因她知道自己老媽也能猜到幾分，只不過明智地裝糊塗而已。

在決定報考後的某個晚上，她接到了來自爸爸的電話。許久不聽他的聲音，何淺依舊覺得是那麼令她不爽。可這是自己的爸，任她再鬧也逃不過他養她長大而她也會給他養老的事實。

醞釀好的開場白在摁下接聽鍵的一刻臨陣脫逃全都躲回了嗓子眼裏，「喂……？」她的有氣無力讓她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聽說你要報考二中的理科？」

「嗯。」

「二中我沒有意見，是個好學校。」

「對。」

「可你為什麼要選理科？你的優勢不在那裏。」

「so？」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被她滿不在乎的單字回答法激怒，原本沉穩的語氣變得有些急躁，「你想要怎麼樣？何淺，拿你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她忘了那天她是怎麼在爸爸那股火氣上拚命澆油的了，只記得最後他甩給自己一句話。

「這是你自己選的路，不要後悔！」

後悔？她很想回他一句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投錯了胎，可鑒於真的這麼說了，來來回回倒霉的肯定也是她，到嘴邊的話便被理智收了回去。

在她小的時候，她記得爸爸不止一次在她面前炫耀過他自己的文科天賦。也不止一次的說過身為他的女兒，學習成績必須要好。所以在他離開家的那天，何淺暗下決心，以後絕對不報文科。

有隔壁理科的教科書式解決問題的方式，又有爸爸的前車之鑒。何淺順其自然的，一頭扎進了理科的海洋里。

只是隔壁姐姐向她展示她理科三年學習資料的厚度時，她有過一瞬間的肉痛。

至於童奈，何淺剛剛粗略瞥了一眼他的各科成績。選擇理科正常，至少紙面上看，是一條順風順水的路。

至於以後，和她又有什麼關係？

（2）

兩個人在這個話題上相看兩無言，童奈不知看到了榜單上的什麼，臉上的表情略顯驚詫。將他的變化盡收眼底的何淺小聲嘀咕。

這孩子莫不是又受了什麼刺激？又看到哪位大神的成績了？

直到班主任進門，滿教室的噪音才降下了不少。講真，要不是她的自我介紹，何淺真的覺得是一個球圓潤地滾了進來。她進來的時候沒卡著嗎？何淺瞅了一眼門框，想着千萬別損壞公共財產。

畢竟這位班主任的體態，真的不是蓋的。拿來打保齡球，估計能一擊全中。

胖人彷彿自帶親和力，當她站上講台，存在感並不明顯。底下還在你一句我一句時，她輕輕抬手，一巴掌落在講桌上，頓時全班安靜。

何淺憂學校之憂，嘴角一陣抽搐。講桌應該不是特別貴吧，不然估計在她的掌下，活不過幾個回合。

被厚厚的鏡片遮住了犀利的眼神，頂着個官方的假笑，「大家好，我叫沈燕，你們的班主任。」

最普通不過的開場，不知是因為她那無法忽視的噸位還是班主任與生俱來的威懾力，底下的人聽的很是認真。何淺左瞅瞅、右看看，實在不好意思做那萬花叢中最獨特的那盆仙人掌。

喵的，還是老老實實做個聽眾吧……

「報告。」

「嗯？」沈燕想看看是誰那麼沒眼力見的打斷了她的話，往門口一看，一個形象亂糟糟，有些不修邊幅的女生，站在門口打了個哈欠。

what？沈燕愣了兩秒，合著她班主任威嚴的形象還沒等樹立就被人踢了場子？這誰啊？遲到就算了，還敢站在門口打哈欠？這是周公欠了你多少覺，急着還你啊。

何淺坐在最後一排，還靠牆，對於在門口站着的那位實在是連衣角都看不到。不過，想來這人挺沒時間觀念的。

她順利成章地將自己無數次因為磨蹭耽誤事的不良記錄拋在了腦後，只看眼前事，只論眼前事。

「名字。」沈燕沉着臉，手裏握著一張成績單，那是這個班所有學生的入學成績。她倒要看看，這是何方神聖？

站在門口的女生眼神飄忽不定，不知是心虛還是心不在焉，半天吐出兩個字，「秦笑。」

「進。」沈燕飛快地瞥了一眼成績單，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自己的表情，示意秦笑進教室。

「謝謝。」幾乎是低不可聞的道謝聲，秦笑掃了一眼人基本已經坐滿的教室，最終目光鎖定了何淺那排倒數第二桌的位置。她也沒得選，畢竟位置就剩下一個了。

何淺就那麼看着她強忍着再打兩個哈欠的衝動，捂著嘴走到自己左前方的位置。班裏有幾個人盯着她竊竊私語，何淺耳尖，那些聲音收進耳朵里總結就一句。

這哪來的這麼不認真的學生？

「砰！」

一記沈氏獨門破桌掌又落了下來，何淺再一次嘴角抽搐，童奈似乎是被驚到了，眼皮抑制不住的跳了一下。對此，何淺深表同情。

「注意力集中，下面我們……」沈燕剛要開口繼續說，教室里的廣播聲便先發制人。童奈沒憋住小聲一笑，惹得何淺秦笑以及秦笑的同桌，一起轉頭朝他看過去。

「咳咳……」同時被三道目光鎖定，還是三道女生的目光，童奈一個激動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所幸廣播聲夠大，蓋過了他的咳嗽聲。

「同學們，歡迎來到二中，我是校長童學……」廣播聲在教室迴響，一些官方的話避無可避，何淺是不喜歡聽這些的，卻架不住被校長的名字分去了一些注意力。

「噗哈哈……」

「校長姓哪個同啊？」

……

同學們似乎也對校長的名字起了點興趣，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站在講台的沈燕也一掃自己話又一次被打斷的不滿，露出了些許笑意。在這熊孩子這麼多的時代，她不學着點大度，遲早和她小學時的某位主任一樣被氣死。

何淺秦笑和秦笑的同桌卻發現，剛剛好不容易結束咳嗽的童奈，貌似又開始咳嗽了。三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默地在心裏雙手合十為他祈禱。

（3）

二中不愧是出了名的畫風清奇的高中，校長的演講以何淺生平所見的最快速度結束，有效地抬起了因為無聊而已經開始下垂的何淺的眼皮。

何淺也無奈，這類演講打小就被老媽當做催眠曲放給自己聽，十幾年養成的習慣一夕之間可改不了啊。

抬頭一尋覓，她很快就發現了全班唯一一個和她心靈相通的人，斜前方的秦笑，直接光明正大地趴在桌子上開睡了。

我去！這姑娘是有多缺覺啊！

要麼說角度就是影響人的判斷，何淺如果坐在童奈的位置，就會發現秦笑的同桌，也用兩隻胳膊撐著自己的臉，面容恬靜，雙眼緊閉。

童奈突然發覺自己的周圍形成了一種安靜的氣場，再一看，離自己最近的三個女生，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好嘛！敢情自己旁邊坐了三位教主（覺主）？

一向乖巧懂事的童奈童鞋，平白地生出了一種羊入虎口的感覺。三個女人一台戲，在這四張桌子組成的四四方方的小天地里，他怎麼就有種被踢出局的感覺呢？

好在何淺的意識勉勉強強還算清醒，暈暈乎乎之間向他發出了邀請，「反正三個人都睡了，童大神不介意的話，一起睡啊。」

說完頭便垂了下去，估計是徹底睡過去了。徒留被她這句話弄的滿臉通紅的童奈，少年轉向一邊的臉被陽光照着，彷彿一切的心思都被曝光在有些刺眼的陽光下。

「真是個神仙。」他伸手碰了碰有些微熱的臉頰，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聽過的一句話，出自二中校長之口。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山大王，手下一幫妖魔鬼怪。」

那時童奈還小，努力瞪着一雙小眼睛，奶聲奶氣地開口問，「爸爸，你手下那幫妖魔鬼怪可怕嗎？好打嗎？」

彼時他還是憧憬做英雄夢的無知小孩，被自己老爸抱起來，爽朗的笑聲不斷環繞在他耳邊。

「傻孩子，爸爸手底下的妖魔鬼怪很可愛的，不是你認知中的那種。只不過……」童學校長頓了頓，從牙縫間逐字擠出下半句話，「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