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芳心暗許（1）
1）
四川多山，氣候濕潤。山頭籠著淡淡的薄霧，像是山上人家做飯時冒出的裊裊炊煙。
茹婷剛下火車，就像個剛放出籠子的鳥兒，歡欣雀躍，蹦蹦跳跳的。蘇華嘴角銜著笑，羨慕地看着茹婷。這幾年在社會上的磨礪，他身上的一些東西也隨着時間掩埋。
蘇華看看手機，對茹婷說：「你先去到處跑跑，我還有工作，就不陪你了！注意安全！」
「OK！」茹婷眨巴着眼睛，「沒問題！」
「還有，賓館已經訂好了！我們兩個是對門，地址在你手機裏面。」
茹婷為蘇華的細緻入微而感動，但還沒等她道謝，蘇華就搭上車離去。
茹婷按照先前設計好的路線，背好包，開始出發……
夜色降臨，天空載着沉甸甸的烏雲，給人一種壓迫感。
經過一天的勞累，茹婷的上眼皮像是吊著巨大的磚塊，拚命地下垂。她仰倒在賓館柔軟的床上，四肢放鬆，很快地進入夢鄉。
突然，一陣針扎似的疼痛在茹婷的臍周開始，漸漸地轉移到右下腹。茹婷滿頭冷汗，從夢中疼醒，衝到廁所。但是一個多小時后癥狀仍未減輕。
茹婷開始回想起白天一口氣吃下去的五個雪糕，暗自懊悔。但疼痛緊緊抓住她的神經，她捂著右下腹，身子折成九十度，敲響了對面蘇華的門……
2）
狂風夾着細雨，在漆黑的夜晚無拘無束地肆虐著，扯得路邊的樹葉簌簌作響，一個白色的膠袋被風捲起，袋中被狂風塞滿，漲得鼓鼓的，彷彿是炫耀着狂風的威力。
閃電像是蜘蛛網上截下的一部分，盤踞在空中，但又倏而消失不見，像是在暗中窺探的刺客。
蘇華等在手術室的門口，被雨蹂躪的衣服漸漸被體溫烘乾，卻又被毛孔里滲出來的汗液浸濕。
醫院的走廊里裝的是聲控燈，隨着聲響的大小一明一暗地閃著，頗有一絲孤寂、清冷的氣息。
大約兩個小時后，茹婷才做完急性闌尾炎的手術被推了出來。她的麻醉功效還沒消退，閉着眼睛睡在病床上。臉色煞白，嘴角的美人痣靜靜的躺着，兩條秀眉緊緊的擰在一起，彷彿還沉浸在急性闌尾炎的疼痛中。
烏雲消退，月亮探出頭來，水泥地上浸著一層薄薄的水，反射著月亮的銀光。
蘇華幫茹婷把被子往上拉拉，塞在她的腋下，看看手錶，已經是凌晨三點半。因為擔心茹婷會出現別的問題，蘇華捏捏鼻樑，趴在茹婷的床沿上睡去。
窗外隱隱傳來汽車的喇叭聲，自行車的鈴鐺聲，行人的呢喃聲等等，把睡夢中的茹婷吵醒。
茹婷睜開眼睛，看到白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毫不客氣地鑽入她的鼻孔，像是在刻意提醒着她，她在醫院。茹婷想起昨晚撕裂般的腹痛，但是她的記憶只停留在昨晚蘇華的門前。
茹婷轉過頭，看向窗外。經過昨晚夜雨的清洗，天空湛藍湛藍的，像是沉澱下來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紋，也沒有一絲雜質。一條樹枝伸在窗邊，褐色枝幹上綴著幾片翠綠色的葉子，上面托著幾顆晶瑩剔透的露珠。
茹婷一喜，起身想去摘下一片。這時，右下腹卻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怎麼?剛起來就不老實啊？」
蘇華手裏提着樓下購買的早餐，進入病房。看到茹婷掙扎著要起來，慌忙地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去扶茹婷。
「我這是怎麼了？」
茹婷擰著眉，捂著下腹部。
「急性闌尾炎！」蘇華打開袋子，拿出一碗豆腐腦來，「醫生說你術后最好吃流質或者半流質的食物……」
「哎呀！」
茹婷看着白花花的豆腐腦，嘴裏發澀，毫無胃口。
「怎麼了？」
蘇華拿着勺子在碗裏舀了一勺，輕輕地吹得半涼，遞到茹婷嘴邊。
茹婷看他那麼認真的模樣，不好拒絕他的好意，但又沒有胃口，只好轉移注意力，「蘇華，幫我把窗戶邊上的那個樹葉摘下來一片給我唄！」
蘇華一愣，調侃道：「在病中還這麼有情調啊？」
「那當然，快快快！」
茹婷揮舞着手，催促着蘇華。蘇華走到窗前，將水嫩嫩的葉子掐下來，送到茹婷的手中。
茹婷放在鼻下，輕輕的嗅着，綠葉充滿生機勃勃的氣息暫時驅散了消毒水冰冷、刺鼻的味道。
蘇華看着茹婷嘴角因興奮而時上時下躍動着的美人痣，耳朵有些發燙。
「現在可以喝了吧?」蘇華再次把豆腐腦放在茹婷的面前。
「啊！」茹婷昂起頭，「沒胃口！」
蘇華放下手裏的豆腐腦，「我這推下手裏的工作，專門來醫院照顧某人，某人卻不領情啊！唉！」
茹婷轉過頭，看到蘇華淡淡的黑眼圈，眼中條條血絲，心中升起一絲內疚，「對不起啊！麻煩你了！」
「開玩笑的！」蘇華綻開笑容，露出白瓷般的虎牙。這顆虎牙歷經時光，由簡單的俏皮感過渡為一種個人的標誌。
茹婷跟着他笑起來。
「但是飯還是要吃哦！我一會兒幫你買一點兒鹹鹹的稀粥。」
「我這是積了幾輩子的德啊？讓蘇大少爺來照顧我！」
茹婷把感動融入俏皮的話語，說給蘇華。
「知道就好！」
蘇華上前，幫助她慢慢躺好。
茹婷的鼻尖輕輕的碰到蘇華的衣服，心中一悸，臉上泛起淡淡的玫瑰色。蘇華直起身後，茹婷為了避免他發現自己的異常，把臉捂在被子裏。
「那你休息吧！我去辦點兒業務。」
茹婷把白皙的五指伸出被子外面，揮舞著表示再見。
「奇怪！這麼快就困了？」
蘇華邊邁出病房，邊疑惑地嘟囔著。
茹婷把被子扯開一條縫，瞄到蘇華的身影消失，探出頭來，摸著發燙的臉頰。
「對了！」蘇華猛地再次出現在門口，正好看到探出頭的茹婷，茹婷慌忙地再次縮進被子裏面，露出兩顆黑葡萄般的眼睛。
「你記得有事情叫護士啊！」
茹婷僵硬地點頭。
得到茹婷的回復后，蘇華放心地離開。
茹婷朝蘇華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慢慢地挪動着坐起，把手裏的綠葉輕輕的放在桌上。視線定在綠葉旁邊的豆腐腦上。
她慢慢地端起來，舀了一勺送進嘴裏，「嗯！味道還不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