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花都

?一過就是五年，不等娘家父母離世，外祖父已經悄無聲息地搬回家。

年輕小姐生下孩子后染上打麻將的癖好，牌桌上的輸贏越來越大，問外祖父要錢越來越多，他只是一名大學教授，並非錢用不完的富商巨賈，錢財被搜刮一空之後，只得倉皇逃回家。

外室年輕貌美，很快找到了接盤的富商，雖然對方年齡可以做她的父親，也談不上風趣有文化，可是有錢就足矣。

好日子不長，年輕小姐後來變成中年婦人，因為長期坐在麻將桌上，身材臃腫，形象敗壞，失去了金主。萬幸，她身邊有外祖父珍愛的兒子，外祖父只得硬著頭皮給娘倆買了套小房子，每月發一定的生活費。

這兒子因為長期缺失管教，初中就輟學，後來學人在街頭打架鬧事，不務正業，後面更是染上毒癮，偷摸拐騙，沒錢時就伸手問外祖父要錢，不給就鬧事。

時間長了，外祖父對曾經珍愛的兒子避之不及，每月的退休金都盡數被他搶走。

外祖母有娘家留下的三層小洋樓，多年積蓄豐厚，退休后返聘到私人醫院做專家門診，收入不菲，小日子過得十分滋潤，收留走投無路的外祖父也不是多難的決定，只是不許外室私生子進她的小洋樓。

昨晚外祖父血管爆裂，被緊急送進搶救室，外祖母害怕對方混不吝的兒子，急招女兒帶着全家回來。

這對母子知道老爺子病危，也知道趕到病房，只是他倆的目的是為了搶遺產。

外祖父似乎聽到了他兒子絕情的話，一行濁淚自眼角流下。

外祖母為他輕輕拭去淚水，柔聲安撫：「你要記得你的承諾，好好活着，鞍前馬後伺候我。」

「婉儀，謝謝你。」外祖父聲音哽咽。

蘇菀發現，外祖母的名字很有意思，婉儀，清代皇帝從五品妃嬪的稱號。不過現代的婉儀氣質淡雅，年近七十，身段保持良好，衣着時髦，思維活躍，讓蘇菀蘇萱一見之下，立刻奉為人生的偶像。

蘇母被眼前的一幕感動，有眼淚無聲湧出，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母親。

蘇父緊緊握住她的手，把她的頭攬到懷裏。

蘇父初遇年輕的蘇母時，就發現這位姿色出眾的女孩，眼中總有說不明道不白的憂愁，讓不善言辭的他怦然心動。

當他磕磕巴巴向蘇母發起邀請時，對方反倒因為他的緊張放鬆下來。

後來蘇母嫁給蘇父，連生了兩個女兒，頗有些擔憂。

蘇父卻是個品德高尚的人，以愛護妻女為男人的責任，視兩個女兒為心肝寶貝，疼愛不已。

日久見你人心，蘇母總算明白，自己真的嫁了個好丈夫。

蘇母厭惡外祖父，有了自己的家庭后，便極少回花都，這一次，若不是外祖母的求救電話，外祖父病危，她絕不會帶着全家人回花都，免得她一對女兒和她當年一樣，受人冷落。

出乎意料，外祖父對蘇家兩姐妹態度很好，總是悄悄給她倆塞水果和零食，像極了寵溺晚輩的長輩。蘇母總算放下了過往的憎恨，原諒了年邁的父親。

兩姐妹在醫院走廊的盡頭透氣，走廊里的男子都拿眼偷瞄這一對姐妹花。

蘇萱感慨萬千：「看他倆現在恩愛的模樣，完全想像不到外祖父曾經另結新歡，在外還有私生子。換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出軌的丈夫。不愛了，就離婚再找唄，那裏不是找不到男人。」

那是，以蘇萱目前的經歷，交往過的男朋友一卡車都拉不完，自然不會接納出軌的男人。可是外祖母自有她的難處，能走到這一步，也有時代和家庭的緣故。

蘇菀想到安心程陽，又想到安國康夫婦，內心惻然：「熱戀也就幾年功夫，可是結婚卻是一輩子，好幾十年，誰知道哪一天就變心了，一切都不好說。」

蘇萱吃驚地看向她，沒想到她這麼悲觀：「你不相信方致堯？」

「人性自私，你不也重複愛上，熱戀，不愛的戀愛周期嘛。」

「結婚不一樣，有責任需要擔在身上，要守住原則。」蘇萱還在堅持。

「你有責任心，不代表別人也有責任心；你有原則，不代表別人也有原則。」

蘇萱大吃一驚：「你怎麼對婚姻如此悲觀？」

蘇菀不出聲。

在一家人的悉心照料下，外祖父恢復得不錯，周四的時候就已出院。全家人回到外祖母的三層小洋樓，這才發現院子裏的三角梅開成了一堵花牆，屋子裏佈置得舒適雅緻，一進門，就有傭人奉上香茗。

花都比姑蘇氣溫高許多，藍天白雲，綠樹成蔭，異木棉開得正旺，恍若春天。

眾人扶外祖父上樓休息后，聚在院子裏賞花喝茶。

蘇菀攤在藤榻上，聞着若有若無的花香，忍不住發出感慨：「外祖母，你這裏真舒服，我都不想回去了。」

外祖母笑眯眯道：「喜歡，就留下來，我這裏就差人氣。」

蘇萱站在外祖母身後給她捏著肩膀，打趣道：「外祖母，你不知道，她再不回去，方致堯恐怕要殺到這裏來搶人了。」

這幾天，方致堯早晚一個電話，一講半天，眾人都知道蘇菀有一位追得緊的男友。

外祖母倒是開明：「那就帶這位方先生一起住下來。」

一句話，讓蘇菀臉上的紅暈一直到脖頸。

外祖母見狀突然對方致堯生出興趣來：「這位方先生是不是同你父親一樣，也是一個忠誠磊落的好男人？」

蘇母滿意地看丈夫一眼，兩人緊緊握住手。

蘇萱搶著回答：「他啊，高大英俊，是眾人皆知的花花公子，和父親完全不一樣。」話一出口，外祖母臉色一變，她吐了吐舌頭，知道說錯話了。

蘇母連忙往回找：「致堯長相出眾，有許多女人圍着很正常，但是他一顆心都在蘇菀身上。」那晚聚餐時方致堯的表現，讓蘇母很是滿意。

外祖母果然是經歷過風浪的人，神色復原，好奇道：「哦？你們都說他長得好看，讓我見識一下。」

蘇母從手機里翻出方致堯和蘇菀的合影遞給母親，「你看。」

外祖母戴上老花鏡，大驚：「還真是跟明星一樣！」說着，她轉頭看向蘇菀，「跟他在一起恐怕會很辛苦。」

蘇菀苦笑，這已是第二次聽到同樣的話。

晚上一家人飯後陪外祖母打起了麻將，自外祖母退休后就迷上了它，每周都要找街坊鄰居打上好幾場，美其名曰：「預防老年痴獃」。

蘇菀，蘇萱兩人到底年輕，學得快，腦子轉得快，簡直成了兩人的專場，不停倒牌：「胡了！」「自摸！」

打到最後，外祖母投降：「芳草街雀神的名號看來要讓給你們姐妹了。」

蘇母給姐妹倆遞白眼：就不知道尊老愛幼，讓着你們外祖母。

蘇菀蘇萱才不管這些，數着贏來的錢歡欣雀躍：「謝謝外祖母的打賞。」「外祖母萬歲！」

第二天吃過早茶后，姐妹倆因為工作，趕飛機回姑蘇，蘇父蘇母留在花都陪兩老一段時日。

臨行前，蘇菀依依不捨地抱住外祖母：「我抽空就過來看你。」

外祖父有些吃味：「只看她，不看我？」

蘇萱抱住他：「我過來看你。」

一家人笑成一團。

一出機場，就看見高大英俊的方致堯精神奕奕，神清氣朗地站在接機口，正朝蘇菀揮手。

走在一處的女子都在暗自揣測：這位高大英俊的男子是來接誰的？

蘇萱推推蘇菀：「還不快去，別給人搶走了。」

「行李了？」

「有我在，去吧。」

蘇菀立刻空手朝着他飛奔而去。

方致堯把她緊緊摟在懷中，絮絮叨叨心中的思念：「你總算回來，再不回來我就去花都尋你……」

一早他按耐不住，悄悄訂好了機票，到了機場聯繫蘇父才知道蘇菀她們剛剛去了機場，欣喜萬分，在出站口等了三個小時總算等到伊人。

蘇菀痴迷地聞着他身上的微醺的木質琥珀香，但笑不語。

蘇萱推著行李箱走近，發現這兩人眉眼間寫滿了默契，她腦海中湧出一個詞：「如膠似漆。」

她有些感動，為蘇菀高興。

方致堯總算放開蘇菀，主動接過蘇萱手中的行李箱：「我送你們回家。」

「送我去公司，公司沒有我不行，曹總快要打爆我電話。」蘇萱原來在公司有着不大不小的職位，這兩天她在花都，最想念她的不是她的男友陸凡，而是她的頂頭上司曹總，每天好幾個電話催她回公司，讓她哭笑不得。

蘇萱在一家基金管理公司上班，這幾年經濟形勢大好，房價上漲，股票欣欣向榮，她所在的基金公司更是賺得盆滿破滿。這幾年她每年所得的傭金，加上投資所得，已經有八位數，蘇父看她理財有道，更是將家中的大筆資金都交於她投資。

蘇萱下車前，方致堯提醒她：「國際形勢不明朗，經濟已經開始走下坡，你要儘快拋掉手上一些投資，現金為王。」

蘇萱頗有些不以為然，國際形勢自有大人物來操心，國內經濟形勢大好，讓她此時收手，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