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解脫

雖然林其琛做足了功課，當他掀開白布的一瞬間，蘇菀還是驚呼一聲，暈眩過去。林其琛立刻送她去醫院，路上通知了蘇萱。

方致堯接到周思源電話，中止了會議趕回辦公室，蘇菀早已離去，手機也忘在辦公桌上。他心急火燎地下樓尋她，卻不知所蹤，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直到他給蘇萱打電話，才知道蘇菀在醫院。

方致堯飛車趕到醫院，一推開病房門，本來正在爭吵什麼的蘇萱和林其琛，十分默契地住了口，互相不搭理。

蘇萱滿臉藏不住的怒氣，貌似剛剛朝林其琛發完火。

「蘇菀，她怎麼樣？」方致堯一顆心繫在蘇菀身上，顧不上研究這倆人臉上的表情。

「急性腸胃炎，身體有些脫水，沒有大礙。」蘇萱介紹道。

「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她去吃海鮮。」方致堯眉宇間寫滿自責。

林其琛黝黑的眼眸放出細微的光芒，在方致堯和蘇菀身上掃過。

蘇萱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他閉嘴，不要亂說話。

不知為何，林其琛有些懼蘇萱，只得起身告辭，蘇萱連忙跟上：「我送你出去，」她轉頭囑咐方致堯：「你照顧下蘇菀，我去去就回。」

兩人神色詭異，先後離開了病房。

想不到這兩人走到了一起，這還真是奇怪的組合。

方致堯把臉埋在蘇菀的手心，自責不已，這已是他第二次陪她進醫院，這兩次都有着他的緣故。

蘇菀醒過來，發現自己又在病床上躺着，忍不住嘲笑起自己，何時變得如林黛玉一般，弱柳扶風，連續兩次被人送進醫院。

一回憶起在停屍房見到程陽的慘狀，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可怕，着實可怕！雖然她恨他，無數次詛咒他早日死去，可是目睹他遭此慘禍，仍是心中不忍。

不過程陽去世，也讓她心中的枷鎖去了一副，身心解脫，彷彿靈魂都輕鬆不少。

「你醒了，胃裏好些沒有？」方致堯察覺到異常，抬起頭來，鳳眸猩紅，「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帶你去吃海鮮。」

原來海鮮已經背了鍋，真是好事，不然蘇菀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坐起身來，點點頭，努力擠出微笑，只是臉色仍然煞白。

「我已經叫人煮了白粥，馬上送過來。」他細心幫她整理頭髮。

蘇萱推門進來：「醒了？陳醫生說打完點滴，即可回家護理。」她心中有太多疑問想要問蘇菀，需要單獨和她交談。

蘇菀從蘇萱臉上看出她的意圖，立即下床。

方致堯有些擔心：「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不用。」

蘇萱扶上蘇菀，行色匆匆，很快出了醫院，上了蘇萱的車，一句「再見」，絕塵而去。

方致堯被晾在停車場，很是疑惑，這姐妹倆在幹什麼？

回到家裏，蘇萱遣傭人去煮白粥，反鎖上房門，拉着椅子坐在蘇菀身邊，艱難開了口：「蘇菀，你和程陽到底什麼關係？」

蘇菀抱着雙膝坐在床上，想起剛才的失控，啞然失笑，「是啊，我和他什麼關係，我幹嘛這麼緊張。」

蘇萱一臉懇切地看着她：「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程陽的情人？」剛才在病房，因為這個，她和林其琛翻了臉，她絕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會是表姐夫程陽的神秘情人。

蘇菀連連搖頭：「怎麼會？」她一雙澄清的眼睛看向蘇萱，裏面乾乾淨淨，絕無一絲隱藏。

一個人的眼睛會出賣她的靈魂，蘇萱仔細打量蘇菀的眼睛片刻，確認她並未撒謊，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你怎麼會那麼緊張程陽？」她仍是不解。

蘇菀想了想，認真回答：「我一直覺得程陽是害死安心姐的兇手，沒想到法律沒來得及給他定罪，他已經慘遭橫禍。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有些難以置信。」

這答案無懈可擊，可以給滿分。

蘇萱嘆一口氣，「也許這是上天給他的報應，不過可惜了苗苗，上次見面，她還說要我那條blingbling的玫紅亮片裙。」她想念那個可愛機靈的女孩。

蘇菀記得那條裙子，剪裁大膽簡約，穿在蘇萱身上，露出雪白的後背，性感撩人，一眾男士移不開眼睛，彷彿被她勾去了魂魄。苗苗當時無比羨慕：「我以後也要像小姨這般光彩奪目，男人的視線都離不開我。」

她是如此地盼望長大，盼著可以穿着漂亮的裙子，高跟鞋，和英俊的男孩一起出門約會。可是她的生命永遠停留在八歲這一刻，再也無法長大。

蘇菀心一酸，眼淚自眼角無聲流下。

蘇萱拍拍她的肩膀，鐵石心腸地道出事實：「都會過去。」

傭人敲門，送來白粥。

蘇萱接過香醇的白粥，有些詫異：「這麼快？」

「方家少爺送過來的，他就在樓下。」

方致堯始終不放心，家裏傭人送來白粥，他提上保溫盒飛車趕來蘇家。

蘇萱意味深長地說道：「有些事，最好不要跟男朋友說，不是所有男人都有包容一切的胸懷。林其琛那邊你放心，我已經警告他不許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她把粥放在桌上，下樓應酬方致堯。

蘇菀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關鍵時刻，蘇萱是站在她身邊，為她考慮周全，這就是親人。

碗裏的粥還是熱的，谷香濃郁，入口即化，半碗下去，蘇菀覺得胃裏舒服多了。

砰砰砰，有人敲門。

「進來。」

方致堯拿着琴盒走進蘇菀房間，啊，那是安心的小提琴！

「粥很香，謝謝你。」蘇菀的視線離不開他手裏的琴盒。

方致堯把琴盒放在她面前，打開：「從今天開始，這是你的琴。」

「真的？」蘇菀不敢置信，雙眼放着光看着琴，輕輕取起，指腹在纖細的琴身上來回摩挲。

「史特拉底瓦里太難尋，多數擁有者都不願出手，我只好問安國康買過來。」方致堯猶自解釋，他不想蘇菀因為這是安心的遺物而心生間隙。

「不，我只想擁有它。」她放下琴，抬起頭來：「謝謝你。」

這是一天裏，她第三次向他說「謝謝」，一想到有這麼一號人一直在她身邊，喜歡她，珍惜她，保護她，蘇菀心中生出踏實的安全感來。

「一聲謝謝就夠了？」他凝視她的眼睛，嘴角有一絲調皮：「你知道我為了尋一隻史特拉底瓦里，聯繫了國內外眾多拍賣行。後來三顧茅廬，多番遊說，安國康才肯割愛轉讓給我。」說着，他湊上前來。

「怎麼？」她佯裝嚇一跳，揚起一道眉毛：「難道要我以身相許？」

他鳳眸閃出狡黠的光芒，嘴角揚起，繼續靠過來。

蘇菀雙手護在胸前，身體后傾，一副弱女子形象：「不要啊……」

他被逗笑，伸手颳了一下她鼻子，「我看你一腦子臟思想。」他把臉移開，喃喃道：「我要的不止這些，你知道的。」說着，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她的左胸口。

蘇菀心中一震，簡直不敢直視那張俊臉，飛紅了雙頰。

她竟然還有一天會臉紅，她自己先嚇一跳，用手偷偷摸著面孔，只覺熱辣辣的，怕是紅得跟猴屁股一般。緊張之下，耳朵也跟着燒起來。

他只管笑眯眯看着她，狹長的鳳眸里目光灼灼。

蘇菀鬼使神差地嬌嗔道：「哼，貪心，肉體不夠，還要怎樣？」話一出口，她恨不得找個地縫轉進去，這撒嬌的口吻，嬌滴滴的嗓音，這還是她嗎？

「那就先收一點利息。」方致堯輕輕覆上那張柔軟的唇瓣，這一次，他細細品嘗，極盡溫柔。蘇菀亦迎合的攬住他的腰，原來他如此健壯，給人安全感。

蘇萱推門進來，發現這一幕，嚇得立刻退回去，關門聲太響，驚動兩人。

兩人放開對方，猶如被家長抓包的小情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蘇菀笑出聲來：「糟糕，人贓俱獲。」

方致堯也笑：「還好不是伯父伯母。」

蘇菀聞言笑得合不攏嘴：「我爸發現怕是要立刻讓我倆結婚。」

方致堯鳳眸一閃：「好，這一招，我記在心底了。」

蘇菀笑得喘不過氣來。

晚上，蘇菀熄了燈，對着黝黑的天花板，告訴自己，程陽已死，是時候該向過去揮手道別。再見，安心，再見，程陽。很快，她墜入溫柔的夢鄉，一夜好夢。

次日清晨，蘇菀陷在溫暖的被子裏睡得正香，有人來敲門。

「蘇菀，方致堯在樓下等你！」是蘇萱，從昨天開始，她懂得敲門的重要性了。

什麼？蘇菀掀被子起床，掃了眼時鐘，天啊，還不到6點！他來幹什麼？窗外烏漆嘛黑，有什麼事不能等到天亮？有什麼事不可以在電話說？

蘇菀簡單洗漱下，裹了件羽絨服下樓，方致堯狹長的鳳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她打着呵欠，指著牆上的時鐘提醒他：「方三歲，現在才六點半。」

他理直氣壯道：「我想你。」

蘇菀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你不知道有樣東西叫手機嗎？」

「下雪了。」他臉上有些傻氣，「我想和你一起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