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遠山
「九兒，我剛才說的你可記住了？」硯秋一臉戒備，死死的盯着那座遠山。
「天翻，地載，風揚，天垂，龍飛，虎翼，鳥翔，蛇盤。」韶九一字一句重複到。
「嗯。」硯秋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太和劍陣有此八變，世間法相皆繫於一劍之間，手中劍即為陣眼，劍不滅，陣不破，人不死，劍不亡，記下了嗎？」
韶九點頭，對於劍宗弟子而言，沒有什麼重的過手中劍。
硯秋微微一笑，道：「九兒，師兄的話你聽不聽？」
韶九不明所以，木訥的「嗯」了一聲，她不信硯秋不知，若是她執拗起來的時候，陸離的話也不一定聽......
「九兒，你先回去睡覺好不好？」硯秋蹲在韶九身前，平視着她。
好字還未出口，硯秋輕輕拍了拍韶九，轉身看向那座令人心神不寧的遠山，呢喃道「風生波瀾起。」
眼前一道光亮，響徹雲霄的雷聲響起后，一陣大風呼嘯而來，與密集的雨絲產生的霧氣交融在一起，在黑夜裏綻放出獨有的黑茫景象。
風吹過，漫天塵埃捲起，硯秋平舉當胸，他頭髮雖然是那麼蓬亂，衣衫雖仍落拓，但看來已不再潦倒，不在憔悴。
韶九知道，這才是他該有的樣子。
遠山愈發清晰，硯秋掌心三寸清風徐來，一息過後，袖中緋紅劍光出鞘，一柄仙劍泛著赤紅色光芒衝天而起，在空中虛虛實實挽了三個劍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遠山。
揮珏撫長劍，仰觀浮雲征。以燃燒修為為代價強行解開自身封印，迷離中，韶九聽到的最後兩字出自硯秋口中：「快走。」
下一刻，卻是遠山含霧席捲而來，劍花在瞬間凋零，一座巍峨大山直衝沖的砸向二人，容不得韶九喘息，山岩迸發，在茫茫黑夜中也辯不清方向，只能依靠一雙耳朵四下躲閃，掛在樹枝上微微晃動的女屍被岩石砸的血肉模糊，肢體四分五裂，女屍黏糊糊的血液沾染在硯秋那柄久負盛名的赤血長生劍上，不斷蔓延，血染長劍，風動不止，黑夜中唯一一盞「明燈」也破滅了……
一隻斷裂的手臂橫在韶九眼前，暗紅色的血液躺了一地，不，不能稱之為血液，而是一團凝在一起的血漿。放眼望去，紅色的月光沾染了幾分殺氣，殘斷的四肢凌亂的散了一地，硯秋跑過來，握住韶九冰冷的手，在耳邊疾聲說一句：「快走。」
「劍宗弟子，生死不棄。」韶九眼神堅定，揮手撕裂一塊飛來的巨石，反手握住硯秋溫暖的手掌。
硯秋笑而不語，只說她幼稚的近乎可笑，北陰鐵蹄之下，不走，全都要死！
漫長寂靜的古道看不見行人，背後腳步似有卻無，傍山小徑轉角間似乎站着一道詭異的身影，寒意刺進骨中，彷彿禁錮千年的冰流突然得到釋放，一道聽上去不怎麼威嚴卻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音：「酆都三千鐵騎何在？」
沒有風聲，也沒有蟲鳴，尖銳的刺銘聲回蕩在寂靜的空氣之中，韶九緊緊握住硯秋的手掌，靜靜地等待着酆都鐵騎的來臨。
大概韶九溫暖掌心的功夫，大地毫無徵兆的轟鳴起來，韶九瞪大了眼看着硯秋身軀跟着大地一起晃動起來，小心翼翼的捏了個千斤墜決，四處張望。
古道上，衝出一群鐵騎，綿延成九道黑線，彷彿沒有盡頭，塵土飛揚中，一面沉青色大旗招搖無比，上書二字：酆都。
「九兒。」硯秋不失溫柔的喚了一聲。
「嗯？」無論說什麼，韶九也不走，這是她的決心。
「太和劍陣，風揚。」硯秋看向前方，也不知是對韶九還是那道詭異的人影說道。
嚴霜象劍，風起一瞬間，赤血長生劍重新燃起光芒，無數劍光似一條條游龍從劍中伏地散去，七橫九縱，分裂排布，章法嚴明。
呼！
以仙劍為引，呼狂風為伴，那柄玄鐵打造，劍身極薄的赤血長生劍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下格外的威嚴，硯秋點劍而起，驟如雷電，落葉紛崩，天地間肅殺意濃，他只說了句：「天垂。」
硯秋騰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揮出一片絢爛的光幕，似點點繁星自星空中墜落而下，光芒四起，斬滅了沖的最前端的幾個鐵騎，長劍揮灑，刺眼的劍芒直衝而去，宛如游龍入海。
劍鋒遊走在三千鐵騎之中，比起廝殺，更像是傳道，一招一式都被韶九盡收眼底，游龍攢動，硯秋劍鋒所指之處，必有游龍隨行，太和劍陣在這一息之間被發揮到極致，劍走龍蛇，輕盈如燕。
他修習的乃是「浮空掠影步」，乃是與韶九在地府施展的逐風劍法一脈相承的絕世身法，奔襲起來，如謫仙一般飄逸。
「九兒，你可看好了！」一聲呼喊伴隨着濃烈的喘息聲，手中劍並無絲毫遲疑揮斬在馬蹄上，馬嘶鳴，鬼哀嚎，三千鐵騎掃去七八，半空中，硯秋亂髮狂舞，眸若冷電，長劍如虹，以剛沖開封印的傷體迎戰到底還是失了幾招，幾個呼吸過後，滿地游龍折腰，硯秋跪地插劍入土，臉面清寒。
（看看看，看你個麻花球！）
「呼！」硯秋氣息紊亂，胸口一陣鑽心的疼，顫顫巍巍道：「九兒，師兄大意了。」
「師兄......」韶九心裏不忍，卻又不敢輕易上前，她知道，這種時候最忌說話，氣血不足之人胸中憋的那口氣，不能散！
陰暗轉角處那道詭異的身影略一停頓，冰冷的聲音透著讓人無盡恐慌的寒意，道：「活人來我這兒是個死，修仙者也一樣。」
硯秋痛苦的捂著胸口，勉強靠着仙劍維持着跪立的姿勢，一字一句似乎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道：「揮劍無形向古松，眼前單見落驚鴻。寒光清影隨風去，一道青虹照碧空。」
鐵騎矗立，人影久不答話，漫天充斥着惶惶不安的氣氛，好像末日就要來臨般，一道很清細的聲音幽幽響起：「帶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