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爭論遠遠沒有結束

出乎葉蘇意料的是，原本他以為會十分冗長的辯論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亨克斯、埃爾夫、辛靈三個人高水平的演講嚇退了不少想在辯論會上出風頭的人。他們很清楚，要是拿那些準備的那些空洞無物的堆砌辭藻之作上去照本宣科，只會被轟下台。

之後的幾位演講者基本上是結合自己熟悉的領域對亨克斯、埃爾夫、辛靈三人的某些觀點進行了詳盡闡述和論證，自己本身並無太多觀點性的東西。幾次確認后，仍無人站出來發表意見，艾米麗婭就請葉蘇上台。

會議中心裏頓時變得雅雀無聲，所有人都知道，國王將作出最後的決定。

葉蘇看了一圈在場的觀眾，然後緩緩說道：「你們知道作為領主和國王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嗎？就是總得不停地做決定，而且我的決定無法吸收所有我覺得有道理的部分。我想得到一些東西，總會失去更多東西，這些失去的東西經常會讓我質疑自己是不是作出了錯誤的決定。」

「我們今天辯論的主題是，未來我們應該奉行共生政策還是孤立政策。就眼前而言，就是眼下我們是否需要為遭受魔獸之亂的精靈王國提供支援。剛才，幾位大臣和學院、公民都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我想，這個問題應該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第一，我們有沒有能力幫？如果沒有能力，這個問題想都不用想。我最近幾天看了各部委提交上來的報告，也走訪了一些工廠和大農場，得出的結論是，我們完全有能力。」

「第二，我們該不該幫？剛才，幾位辯論者主動就這個問題進行了討論。精練一下，認為不該幫的理由是：魔獸征伐看不到頭且人財物消耗巨大；精靈王國未能保障原本為其臣民的玫洛薇公民的權利，不值得幫助；玫洛薇地大物博，光靠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認為該幫的理由是，玫洛薇的經濟發展和文明進步離不開精靈大陸；玫洛薇和精靈大陸之間存在着割不斷的聯繫；玫洛薇目前正處在推行共生政策的最有利時機，一旦放棄將前功盡棄。」

「第三，對方會不會接受我們的幫助。當然，這個問題目前不是什麼緊要的問題。不過，也不可忽視。因為一些原因，精靈王國與我們玫瑰領的關係不錯，但是要它們低頭接受援助，弄不好會適得其反。」

「接下來，我想就幾點發表自己的意見，當然，這也是最終決定。一個是魔獸征伐的消耗問題。在這裏，很多人都弄錯了，以為我是在幫精靈世界消滅魔獸，實則不然。魔獸不是針對精靈，而是針對所有身體內流動着血液的生物。它們所過之處，精靈、人類和動物通通慘死。」

「我一共參加過三次魔獸征伐，第一次是幫助北境征伐巨龍，第二次是和南境的靈術師一起參加霜月狩獵，第三次就是此次雪月狩獵。有的事我怕引起恐慌，就一直沒有和你們說過，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魔獸入侵，原本是足以毀滅世界的。教宗可以為我作證。」

伊莉雅點了點頭，會議中心裏頓時響起了驚呼聲。伊莉雅作為原帝國的主教，在精靈世界擁有崇高的聲譽，她的話就是神的旨意，被女神教的信徒奉為圭臬。

「所以說，我們不是為了精靈王國征伐魔獸，而是為了自己。在精靈王國，我們既可以得到精靈王國的靈術師的幫助，又可以把戰場遷移到精靈王國，這是我所能想到的保護玫瑰領領民的最好方法。為了你們，我不惜任何投入！」

會議中心裏頓時響起了暴風雨一般的掌聲，「國王萬歲」的喊聲有些聲嘶力竭。

「第二個問題，我們玫洛薇光靠自己能活得很好嗎？答案是不能。誠然，現在我們有廣袤的良田、大型的農場、先進的農業機具和農業管理經驗，倉庫里的餘糧可以供我們吃上好幾年。可是，我們需要的真的只是糧食嗎？恐怕不是吧。我們需要藥品，良種，我們需要尊重。」

「我們在玫瑰領時，有精靈大陸這個大市場，我們的商品不愁賣，資金回籠快，擴大生產毫無壓力。現在，失去了精靈大陸這個大市場，我們的王國面臨工廠停工和工人失業的危機，福利措施將難以為繼。目前維繫工廠生產的正是來自精靈大陸財團的資金。我們已經相互依賴到這個地步了。」

「第三個問題還是魔獸問題。防務大臣說了，魔獸問題沒有結束，只是被人為地推遲了。這是對的。你們絕大多數人從未見過魔獸，對於魔獸威脅沒有切身體會。」

「目前，玫洛薇還沒有出現過魔獸。但魔獸可不會仁慈到特意繞開玫洛薇。到時候，我們該依靠誰呢？要知道，所有的靈術家族都在精靈大陸。與精靈大陸斷絕關係，我們屆時全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講到這裏，葉蘇心裏突然輕鬆了。他環視觀眾，沉聲道：「現在，你們知道了，我是堅定的共生派。我比你們所有人都更有資格仇恨精靈。我的故鄉不是玫瑰領，而是與南境接壤的落葉領，我親眼看到自己的父母、鄰居、朋友被精靈殺死。」

會議中心裏一片嘩然，除了葉蘇身邊的幾個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葉蘇的身世。

葉蘇一抬手，現場再次變得鴉雀無聲，「我剛當上實習領主，東境的軍隊就無端入侵。我為南境斬殺了魔獸，南境的貴族軍卻一路追殺我，穿越了南部森林，準備一舉毀滅玫瑰領。我剛養好傷，東境的軍隊再次入侵。每一次，我都幾乎喪命，這些仇恨該怎麼算呢？」

當葉蘇環視會議中心時，亨克斯不敢再看葉蘇的眼睛。

說到這裏，葉蘇的聲音又緩和了下來：「我遇見的第一位精靈是南境的女王艾琪璐，正是她幫助玫瑰領解決了玫瑰領的種子危機，避免了可怕的***。遇到的第二位精靈是北境公主洛川，怎麼說呢，人雖然有些彆扭，但還是蠻善良的，也改變了我對精靈的印象。」

台下的精靈聽得哈哈大笑，紛紛叫道，「國王陛下，您說的實在太對了」，「北境的那些傢伙最彆扭了」，「腦子被凍得不會拐彎了」……也有一些北境的精靈不服氣地與來自其他王國的精靈爭論了起來，場面略顯混亂。

葉蘇沒有阻攔他們，而是接着往下講：「後來，我去了南境，在那裏遇到了自己深愛的妻子和可靠的夥伴。再後來，我們大量吸納自願前來玫瑰領的精靈。其間有過一些波折和摩擦，但我們也發現彼此並非不能和解共生。」

台下的觀眾開始頻頻點頭，覺得國王說的有道理。

「玫洛薇是一個嶄新的國度，它最終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國家，全在於我們。我們固步自封，它就固步自封，我們包容開放，它就包容開放，我們偉大卓越，它就偉大卓越，我們卑鄙齷齪，它就卑鄙齷齪。國家和人一樣，一個偉大的國家，必然是包容開放而有擔當的！」

「目前來看，玫洛薇是富有的，強大的，先進的。倉庫里堆滿了餘糧，商店裏各種商品應有盡有。火器能讓我們正面除了魔獸以往的一切敵人。遼闊的國土讓我們擁有了巨大的發展空間。但是，如果沒有精靈大陸這個大市場，我們的強大不過是曇花一現。」

葉蘇看了一眼會場的觀眾，「建立新王國不是為了偏安一隅，而是要建立一個安全永固的據點，來更加積極地去影響這個世界，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如此，新王國才是偉大的國，新王國的公民才是偉大的公民！我向你們保證，對精靈王國的支援絕不會拖慢國內的建設進程！」

說完，葉蘇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身後是暴風雨一般的歡呼聲和尖叫聲。

葉蘇坐在座位上，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快有些缺氧了。他閉着眼睛，聽着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心臟仍在砰砰快速跳個不停。紅玫奇怪地說：「你上去才說了二十分鐘話，怎麼就累成這樣了？」

葉蘇擦了擦汗，咧嘴一笑，「這是一場輸不起的辯論。真沒想到，幾個月不見，孤立派這些傢伙一個個口才這麼厲害，差點全面壓倒共生派。」隨即，他正色道，「這次是我大意，居然同意就這麼重要的事情舉行公開辯論，差點玩脫了，以後不能這麼搞了。」

艾薇兒說：「為什麼？」

葉蘇喝了口水，小聲說：「眼前的這些觀眾，每一個人的學力都不低，每個人都可以單獨作出嚴謹而理性的判斷。但是當他們聚到一起時，往往會陷入一種集體狂歡的狀態，特別容易受到情緒化語言的煽動，成為所謂的『烏合之眾』，破壞力難以想像。新王國冒不起這個險。」

艾米麗婭走上了台，宣佈今天的辯論結束。葉蘇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在歡呼聲中離開了會議中心，他和伊莉雅教宗說了幾句話，兩人分別上了馬車，直接前往艾米麗婭女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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