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青雲門秘史2

逍遙子一生風雲際遇，少時奇遇得道，術法精湛，會煉丹採藥，會佔星擺陣，能駕鶴雲遊，但這些都不是師父最大的金手指，師父最大的金手指是運氣極好。

人海茫茫，凡人四萬萬，有修仙機緣的人並不多，別人收弟子都是千挑萬選才選到那麼幾個稱心如意的。

師父就不同了，憑着逆天的運氣，隨手就能撿到一個弟子。

在地上能躺屍躺回來一個大師兄，從樹上能摘下來一個二師兄，在路上走路也能從土裏刨出來一個三師姐。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風和日麗的日子。

在外雲遊的逍遙子走着走着，就覺得肚子餓了，便想找個地方歇歇腳，四周荒野無人，只遠遠就看見一個村子，心中一喜，便尋了過去。

走近后才發現，這是一個荒村。整個村子像是剛被大火焚燒過的一樣，殘垣斷壁，房梁屋舍均已化為灰燼，到處都烏漆麻黑的一片，風一吹，掀起一陣煙灰。

逍遙子心中疑惑，從袖子裏掏出了幾個銅錢和幾根紅線，原地擺起了一個搜靈陣。

搜靈陣，陣如其名就是感應靈力的陣法，每個人的靈力氣息都不一樣，施術者運用自身的靈氣通過擺陣的銅錢和紅線，去感應外部的不同靈力氣息，一般都用於去搜尋人死不久后的剩靈殘魂，方便對其進行驅散過超度。

時人認為，人死後靈魂分解歸於五行，若怨念極重，濁氣久聚不散，則會附於外物，形成惡靈，需要及時驅散才不會招致禍端。

師父找了一會，卻發現整個村子都乾乾淨淨的，一點怨靈濁氣的痕迹都沒有。想到可能是有其他道友來處理過了，或者村子本來就是要廢棄的，才會放火焚毀，師父就收起了陣法，轉身去尋找其他落腳的地方，剛走幾步路，就摔了個臉朝下，腳朝天。

「哎喲！什麼東西？」逍遙子摸著鼻子爬了起來，往地下一看，絆倒自己的原來是個小土堆。

逍遙子盯着小土堆看了一會，剛剛有這東西的嗎？心裏還在疑惑，就見那小土堆好像動了一下。

「咦？剛剛是動了嗎？」師父懷疑是自己看錯，蹲下來用手指對着小土堆戳了戳。

「啊——」響亮的男聲劃破天際，空中路過的大雁停下來警覺地看了一眼，發現沒什麼危險，又撲撲翅膀飛走了。

師父用力將手指一拔，就連根帶土地拔出來一個小東西，小東西還緊緊咬着師父的手指不放，師父疼得眼淚都出來了，猛地晃了幾下才把小東西甩下去。

小東西不甘心，還要撲上來，被師父眼明手快地揪住兩隻腳倒吊了起來。

逍遙子晃了晃手裏的小東西，把黏在身上的土塊抖掉了一點，才看清它的面目。

「咦？怎麼是個人？」師父覺得有點遺憾，本來心裏還期盼著是個大地鼠就好了，實在是餓得慌。

逍遙子心裏正疑惑，四周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個小孩子，難道是村民們搬家的時候忘了，落下來的……手就又被咬了一口。

他吃痛地把小東西的牙從手臂上扒拉下來，念了個訣，一簇紅繩就從袖子裏飛了出來，把躁動的小東西捆了個結結實實的。

一雙圓溜溜黑乎乎的大眼睛濕漉漉地望着他，師父一下就心軟的，找了條河，把小孩子放進水裏洗乾淨，撈上來一看，居然是個粉嫩可愛的女娃娃，女娃娃額心還有一道火焰一樣的紅紋。

「啊嚏！」

師父把小娃娃舉到面前，剛想開口說話，小娃娃就打了個噴嚏，一把火從嘴巴里噴出來，把逍遙子燒了一臉灰。

逍遙子：「……」你還會噴火啊！

「呃——」小娃娃打了個隔，一簇小火苗又從嘴巴里竄了出來，像只小火龍。

師父抹了把臉，笑着晃了晃女娃娃，說：「你以後就叫祝炎吧，取字焰心，跟我回青雲山，做我的弟子可好？」

小焰心不會說話，隻眼巴巴地看着他，倒是不鬧騰了，師父便當她答應了，脫下外袍把人抱住，別在了腰間又繼續去找落腳的地方了。

就這樣師父收穫了他的三弟子。

————

「你師姐還會噴火啊！」坐在後院的大牛驚訝地瞪大眼，難以置信，手裏擇菜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了。

「對呀！」小師弟說得眉飛色舞，「師姐小時候還經常給我取暖呢！」

斗星移在旁邊一臉羨慕地看着小師弟，想起了童年陰影。

四師兄入門的時候跟三師姐年紀差不多，那時候的三師姐完全沒有尊老愛幼的意思。

「大師兄救命啊！」

七八歲的小星移抱着着火的屁股，熱淚盈眶，朝着正練著御風之術的大師兄奔去，後面還追着一隻笑得「咯咯」響的噴火小火龍。

葉隨風一見，雙手掐了個訣，一陣大風就往小星移身上吹，結果越吹火越大，直接從屁股燒上了頭髮

大師兄：「……」不好意思，幫不了你。

「噗！」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把斗星移澆了個透心涼，火才滅掉。

「嗚嗚……二師兄……」小星移委屈巴巴地往還端著木盆的木回春懷裏撲，二師兄拍拍他的頭，就發現頭髮少了一小塊。

小星移正感受着來自家二師兄溫柔的撫慰，就聽見二師兄說他頭髮卻了一塊，還沒來得及為葬身火海的頭髮傷感，就聽見二師兄說：「不過不要緊，二師兄最近培育出了一種能生髮的草藥，你等下吃下去，很快就能長出來了……」

「！」四師兄手一僵，就看見遞到了面前的一顆黑乎乎的東西，想起了上次二師兄騙自己吃下去說是會長高的花，結果打橫長了，整個人腫成了一坨，好幾天才消下去。

「……不用擔心，這次絕對不會有問題了，二師兄跟你保證……」木回春還沒說完，就感覺懷裏一空，四師弟箭也似的沖了出去，嘴裏還大聲叫喊。

「魔鬼！你們都是魔鬼！」

接着一道紅色的身影也「嗖」地一聲竄了出去！

大牛一臉同情地看向了正喝茶回憶往事的四師兄，能長這麼大真是不容易啊！

「大師兄回來了！」門口傳來祝炎的聲音。

「！」四師兄和大牛同樣高興，撈起小師弟就掀開門簾跑了出去，就看到大師兄一身狼狽，衣服上都是灰塵，身旁還跟了個上半身赤裸，還是上次和師兄打過架的和尚……

斗星移愣了愣：「大師兄，你打架不是向來片葉不沾身的嗎，怎麼弄得一身泥？還有這位禿……師父怎麼……」

葉隨風冷哼一聲，朝罪魁禍首狠狠颳了一眼，佛念摸了摸鼻子，朝四師兄來了個禮貌的微笑，「阿彌陀佛，貧僧法號佛念，與葉施主在谷中相遇，也是受了這位大牛的母親所託，進入谷中尋人……」

「我爹他……」大牛雙手交握，神情緊促，又有些不安，這兩位仙人身後並沒有跟着別人，說明……

大師兄解下腰間的葫蘆遞給了他。

大牛看到葫蘆的一瞬間腳一軟，直接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手僵硬地接過了葫蘆，眼裏突然就噙上了淚花。粗糙的手指靜靜地摩挲著光滑的葫蘆表面，摸到葫蘆底的時候，指腹觸摸到了絲絲划痕，划痕雖然斜斜歪歪的，但是有個大概的形狀，是大牛兩個字……這是他那時候到鎮上當幫工，第一次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回去就吵著要寫給爹看，老頭子笑着解下了喝水的葫蘆，「好呀，就寫在這，讓爹也每天認認字……」

「嘀嗒」

水滴濺到葫蘆上又很快滑落下去，滴進塵埃里轉瞬不見了蹤影。

「大師兄……」不到半人高的小師弟看着低頭傷心的大牛也很難過，緊緊抱着大師兄的大腿。

葉隨風彎腰一把撈了起來他，摸了摸他的頭，諄諄教導，「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他的悲，他的喜，他的道，得由他自己來參，我們都幫不了他什麼……」

大師兄說着說着，就看見大牛緩緩打開了葫蘆的蓋子……

「！」

葉隨風一把把小師弟塞給了斗星移，一個閃身來到大牛身邊，伸手拍著大牛的肩膀，順手把大牛手裏的葫蘆接了過去，「大牛兄弟，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令尊的遭遇我們都很痛心，你還需節哀順變才是。」

大牛正傷著心，聽見大師兄柔和的聲音，抬頭就看見仙人那張好看的臉，心裏覺得被安慰到了，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想把葫蘆拿回來……

大師兄：「我們此行，禿……佛念師父已經為你那可憐的父親超度了一番，相信他在天有靈也會永登極樂的……」

大牛聞言，轉頭感激地看了佛念一眼，仍是想拿回葫蘆……

大師兄：「……不止！禿驢還幫你取回了你父親的另外一件遺物！」

佛念：「……」

大牛終於暫時把想拿回葫蘆的心思放了下來了，眼巴巴地看向佛念。

佛念雙手捧給他一件藍色布衣，是在洞裏尋到的那件，血跡已經沒有了，撕爛的痕迹還在，但總體看起來已經不那麼瘮人了。

大牛吸溜了一下鼻子，雙手接過衣服摸了摸，「這是我娘親手織的……」

三師姐看向四師兄，四師兄看向小師弟，小師弟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

小師弟又看回了三師姐。

大師兄怎麼了？

很詭異啊！

不知道。

三人無聲之中已用眼神交談了好幾回，就看見自家大師兄拿着葫蘆從帘子後面走了出來，葫蘆上似乎還滴著水。

大師兄低頭看了一眼，輕輕吹了一口氣，葫蘆上的水就沒了，葫蘆又回到了大牛手上。

三師姐看向四師兄，四師兄看向小師弟，小師弟看回三師姐。

葫蘆有問題！

葫蘆有問題！

葫蘆有問題！

被三人盯着的大師兄：「……」

「看什麼看，過來！」

掌柜的給大牛放了半天假，大牛就捧着他爹的葫蘆和衣物回去見老太太了。

四師兄：「大師兄，牧靡草找到了嗎？」

大師兄解下腰間的大口袋，往桌上一倒，各式各樣的草藥堆得像沙堆一樣高。

大師兄：「隨便挑。」

「……」

小師弟拿起一株蒼綠色莖根，葉子狹長，頂部開着單株白色小花的植物，「我覺得是這株，這株比較好看。」

四師兄拿起一株翠綠色根莖，長著桑葉差不多大小葉片，沒有花的植物，「我覺得是這株，這株看起來比較正經。」

三師姐拿起一株莖身長著白色絨毛，淡青色的葉子拇指大小，還帶着花苞的植物，「我覺得是這株，這株東西比較多，可能功能齊全一點。」

大師兄認真地思考了一會，「要不，都試試？」

另外三人：「好！」

佛念和掌柜：「……」

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和尚終於看不下去了，「咳……各位說的可是牧靡草？貧僧不才，略知一二。」說着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在一堆草藥里翻檢了一下，取出一根跟野草差不多的東西。

大師兄眉頭一挑，你莫不是在逗我？

大師翻了個白眼，鬼才有空逗你們這群不靠譜的東西！

「牧靡取自形如牧草之意，將其搗爛生服，可解奇毒。」

青雲門眾人：「哦！原來如此！」

大師兄掰開二師兄的嘴巴把一碗兌了水的草藥灌了下去，就見二師兄的發紫的嘴巴顏色淡了一點，大師兄很滿意，又灌了幾碗下去。

三師姐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草藥，「大師兄，這些東西怎麼辦啊？」

「收著，給你二師兄當零嘴。」

佛念和掌柜：「……」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眾人聽說了谷中發生的事，一致譴責了大師兄的無理行徑，大師兄冷哼一聲表示不屑，並回房沐浴更衣去了。

三師姐：「大師請坐！」

四師兄：「大師喝茶！」

小師弟：「大師吃餅！」

佛念：「……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各位可否為在下解惑一二？」

三人：「說！」

「葉施主初見貧僧時便大打出手，可貧僧記得從未見過他，這是何緣故？」

三人：「哦！是這個啊！」

於是三人便把大師兄小時候被老禿驢拐上山剃光了頭髮，長了三年才長回來那麼一點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佛念嘴角微抽，又不是我剃的你頭髮，幹嘛打我！

四師兄：「不過大師你放心，大師兄肯與你交換姓名，說明你已經在「可接受禿驢」的名單之內了。」

三師姐：「他下次再見你肯定不會充滿敵意了。」

小師弟：「起碼不會一言不合就動手。」

佛念：「……」

小師弟他們給佛念重新置辦了一身僧衣和準備了一些乾糧。佛念也不推辭，連夜就走了，跟着金鈴的指示一路北上，心裏還頗遺憾，居然沒把這東西給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