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苦心
尋易算不上什麼奇葩，是種種因由湊在一起才把他擠兌成這樣的，可以說在遇到蘇婉的那一刻起，他的修鍊就走上了躁進之路，珍稀靈藥則加劇了這一進程。
此時，尋易只覺體內如有無數火蛇亂竄，心頭幻想叢生，意識到自己可能是走火入魔了，他驚慌的想大聲呼喊，可一絲聲音也發不出，想跑去找太師祖，可一根手指都動不得，體內的灼痛感越來越強，他竟然看到了一條條身體通紅的小蛇在他體內鑽來鑽去，蛇鱗、蛇眼、甚至連吐出的芯子都看得一清二楚，火蛇爬過的地方不論是心肺還是經脈，一律留下了焦糊痕迹，尚還清明的一絲靈智告訴他這不過是幻想，可很快，這絲清明也被巨大的恐懼所抹殺，他絕望的尖叫，可這叫聲卻只能在他腦海中回蕩。
蘇婉這些天一直在煉丹，只在空閑時才偶爾用神識查探一下尋易的狀況，尋易的擔心不是多餘的，她現在已經開始懷疑尋易是在故意拖延修鍊進度了。
準備好明天煉丹要用的草藥，蘇婉在打坐前用神識查看一下尋易，那時尋易正泡在小潭中，歷來夜深后她就不會再做探查了，可這晚一直在想該如何提點他一下，讓他好好修鍊，有了前幾次的經歷，她對這個敏感而又執拗的孩子不敢不倍加謹慎了，終於想好該如何說時，她隨意的朝石室掃了一下，這一看不由花容失色。
尋易從幻境中擺脫出來時，看到了神情疲倦卻滿臉喜色的的太師祖。
蘇婉長長舒了口氣，收回點在他眉心的玉指，心有餘悸道：「好險，幸虧我發現的及時，否則就算能保住你的命，以後也別想再修鍊了。」說到這裏她眼中有了明顯的歉意，「我沒想到你修鍊這麼短時日竟會惹出心障。」
不知是不是心神未穩的緣故，聽了她的話，尋易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不住在眼圈中打轉，他伏身叩首道：「弟子辜負了太師祖期望，可弟子……弟子真的是在盡全力修鍊了。」說完他嗚嗚哭泣起來。
蘇婉沒有說什麼，任他用淚水宣洩著內心的苦悶，過了好一會，才柔聲道：「好了，再哭就傷神了，起來吧。」
尋易直起身，擦了的淚水，臉上滿是羞愧之色，低着頭不敢抬起。
蘇婉抿了下櫻唇，問道：「告訴我，是什麼亂了你的心境引生了心魔。」問出這句話，她已經做好了承受難堪的準備。
尋易依舊低着頭，道：「是固靈丹，弟子來這裏為的就是這丹藥，我不知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能救恩人之命，所以這些天一直處於焦躁愁苦中。」
蘇婉暗自鬆了口氣，道：「不給你固靈丹不是因為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你的見識，懂嗎？」
尋易默默的點了點頭。
「實話告訴你吧，為了防備萬一，玄方派根本不存成品固靈丹，煉製的主要材料是由我師尊親自保管的，因材料稀缺，就算我們相信你說的那些話，也不會為了個小狐仙而浪費這麼寶貴的東西。」
尋易抬起頭，問道：「太師祖可否告知稀缺的是哪幾種草藥？」
蘇婉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懇切教誨道：「易兒，重情重義在塵世固然是值得稱讚的品行，可你要想在修途上走的遠些，就得學得淡薄些，我不是讓你去做無情無義的人，但要學會看淡與把持，什麼時候都不能亂了心境，我已經看出來了，你是個至情至性的人，這種性情是不適合修鍊的，你要不能把性情改變過來，早晚還會有今日之禍。」
尋易咧嘴笑了笑，道：「弟子謹記教誨，這次真是嚇死我了，以後弟子再不敢躁進強修了。」
蘇婉心中暗嘆一聲，尋易的強顏歡笑讓她心裏有些難受，想了想道：「這樣吧，煉製固靈丹有三種草藥是不易尋找的，你達到開融期我告訴你第一種，到開融中期我告訴你第二種，結丹成功我告訴你最後一種，若能集齊五倍的材料，並把那狐仙帶到這裏來，我可去求師尊，看看能不能答應給你一顆丹藥，這樣可好？」有道是，江上易改，稟性難移，只能用這種因勢利導的方法替尋易多爭取些時間，她相信，艱苦漫長的修鍊一定能讓這孩子發生改變。
尋易大喜過望，能有希望他就很知足了，何況還多出了再見太師祖的機會，他興奮的連連叩頭稱謝。
蘇婉攔住他道：「醜話要說在前面，就算你集齊了草藥，師尊也未必能答應，到時你可不能心生怨恨。」
尋易急忙道：「弟子懂得，弟子懂得，太上師祖就算不答應，弟子也絕不會有怨言，怨只能怨我那恩人的命太薄了。」
蘇婉指了指地上的一個小玉瓶，道：「這瓶清心丹你留着吧，今晚就不要再打坐了，你服用的那顆葯的藥效短時不會消散，好好調理一下心境吧。」
恭恭敬敬的把太師祖送走後，尋易只稍稍平靜了一會就開始打坐吸收體內的藥力，他清楚自己的事，有了目標他的心就不會亂了。
秋風起時，尋易到了十三層，朔風起時，到了十四層，蘇婉在他達到十二層時不得不施法術幫他隱藏了修為。來到石室修鍊，只前兩個月是蘇婉在給他送食物，尋易心裏很過意不去，一再堅持要自己去紅石谷進食，蘇婉最後同意了，這種情況下，如果不為他隱藏修為，如此驚人的進展說不定連閉關多年的師尊都會驚動。尋易自己也很謹慎，除了紅石谷哪裏也不去，以他的性情與年紀，能長期忍受這種枯燥的生活算是很不容易了。
年底時，尋易突破了十四層，這讓他疲憊的身心得到了振奮，再突破一層就是大境界的提升了，滿懷期待與興奮的他全力以赴的開始了最後的衝刺。
這天黃昏時分，蘇婉喚他去小院。
一進屋尋易就主意到太師祖面帶愁容，施禮后，他跪坐在太師祖對面的蒲團上，故作惶恐道：「不是弟子又惹您生氣了吧。」
蘇婉勉強一笑，明眸有了憐愛之色，道：「你這一段很好，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可進入開融期了，算起來從你入門到現在也不過僅僅四年而已，這樣的弟子別說我玉華峰，就是整個玄方派也是屈指可數的，易兒，你資質與悟性都屬上乘，但毅力欠佳，以後可不要懈怠了。」
尋易應諾著，眨着眼睛看着她。
蘇婉繼續道：「我最不放心的還是你的性情，你是聰明的孩子，可太任性了，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明白，是你不願去想去權衡，若不多加惕戒，這性情輕則阻你修為，重則會要了你的命，別妄賭來世，那是很難預料的。」
尋易眉頭皺了起來，心慌道：「太師祖說過要等我修鍊至開融期才趕我走的，弟子這一段並無過錯。」
蘇婉輕嘆一聲，道：「不是要趕你走，而是我得外出了，這一去需二十年，你在此修鍊至開融期就偷偷離開吧，我已跟派中的幾位長老打過招呼了，不會有人攔阻你。」
尋易的心沉下去了，小聲問：「太師祖這是要去哪裏？一去這麼久。」
蘇婉道：「這個不方便對你說，別問了。」
尋易深深的低下頭，兩顆傷心的眼淚滴落在地，他無法抹去隱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愫，心裏有鬼的他自然而然的想到這是蘇婉要在最後時刻避開他，給他一個緩衝的機會，被情蒙住心竅的人思考問題總是容易鑽牛角尖，他不想表露內心的情感，可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