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離

第八章 逃離

?再看那些佛像,它們一個個都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十分可怖。而那些在供桌上排列整齊的一樽樽的祖宗牌位們也像是在往外冒着不知是仙氣還是妖氣的氣焰,讓人看着就不寒而慄。

這裏簡直堪比鬼蜮,向婉晴心想。

可比環境更加無法忍受的是她的肚子,昨天出嫁之日,她只早晨喝了小半碗粥,還是在小雀極力勸說下才吃的,之後就一直沒有進食。

而今天一整天更是粒米未進,沒吃沒喝,此時,她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

她四處張望,看到只有佛龕前放着些貢品糕點,忍不住砸了咂嘴,咽了口唾液。

又過了一會兒,實在是餓極了,反正此處就她一人,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便直起身子去拿糕點。

可手剛要夠到時,突然祠堂的門「吱吖」一聲響!

她嚇了一大跳,手瞬間又縮回來,轉過身,一雙眼睛驚恐地看着門口處,只見窗前閃過一個高大的黑影!

「啊!」向婉晴低呼一聲。

正巧此時颳起風來,油燈的燭光左右飄忽,差點熄滅,窗欞也發出「啪啪」的敲打聲。

向婉晴心裏恐懼萬分,只覺得長這麼大從沒有這樣害怕過,她的身子連連後退,已經抵在了供桌上。

就在她差點就要大叫出聲時,只聽一個溫和的聲音:「別害怕,是我。」卻是霍玉覺推門而入。

向婉晴大大呼出一口氣,瞬間像被抽走了骨頭,跌坐在地上,差點飛出軀殼的魂魄這才回歸原位,她閉上眼睛,低聲說道:「嚇死我了。」

喘了一口氣,她的眼睛緩緩睜開,不過她眼底的恐懼已經被諷刺和自嘲代替,因為面對霍玉覺,她只能是這種感覺。

此人好像是老天爺故意派來折磨和羞辱她的,她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牽扯。

向晚晴把身子扭轉朝前,重新調整好跪姿,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不想理會他。

只是,向晚晴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霍玉覺的心裏和她一樣地痛苦受折磨。

面對向婉晴,他除了愧疚,還是愧疚,無盡的愧疚。

他無意中害了她一次又一次,「成功」地把她「引」進霍家,給自己的傻二哥當媳婦。而如果不是他的一再出現和「作為」,或許她還可以有別的出路,或許此時此刻她不是在這裏受罪,而是已經逃出了這不公平婚姻的牢籠,另有一番天地。

現在,看着向晚晴單薄、瘦削又無助的背影,霍玉覺在心裏又給自己罪加了一等,他嘆了一口氣,良久,才終於說出口:「對不起……二嫂。」

「呵呵……」向婉晴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今天在大廳,我……沒能幫你。」

向婉晴再次冷笑,跟之前的「破壞」逃婚與假冒新郎相比,今天的事又算得了什麼?

「當初在江邊我或許不該……還有,我更不該代替哥哥與你……」

向婉晴繼續冷笑,事情已成定局,你再道歉又有何用!

霍玉覺不安地低下頭,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片刻后,他抬起頭,下定決心般,走向向晚晴。

他朝她伸出手,接着攤開手掌,只見一個乾淨整潔的籠布包呈現在眼前。

正在向晚晴狐疑時,霍玉覺把籠布包一層層打開,卻是兩個圓滾滾的雪白的米飯糰子露了出來!

米香味瞬間飄了過來,兩天兩夜沒吃東西的向晚晴就算再克制也忍不住兩眼放光。

「向小姐,你一定餓壞了,快吃吧。」霍玉覺說。

沒錯,他一直覺得「向小姐」才是她該有的稱呼,而「二嫂」的確太不適合她,也根本就不該強加給她。

向婉晴本不欲理會,但她咕嚕嚕直叫的肚子卻不再依她,她再也顧不得什麼了,就算要感慨人生無情、喟嘆命運多舛也得先填飽肚子再繼續吧!

她接過籠布包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直到把兩個飯糰全吃光,才恢復了精力,向婉晴伸手抹了抹嘴,不經意間打了個飽嗝。

而看到她這模樣,霍玉覺不禁笑了,那表情就像看着一個吃飽喝足的可愛孩子般。

是了,她本來就比他還要小一些,的確還是個孩子,而且還是這樣聰慧美麗、有靈氣的孩子,她怎麼可以留在這裏跟他的傻二哥在一起生活?那可當真是毀了她的一生了!

想到這裏,霍玉覺知道自己不能再遲疑了,他抬頭看了看這高大的祠堂,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慎重地呼出一口氣,彷彿再次堅定了決心。

他用雙手握住婉晴那單薄的臂膀,直視着她的眼睛,鄭重地對她說:

「聽着,向小姐,我現在就帶你走,這裏只有你我二人,不會有別人知道,所以你不用害怕。這是我家,我有後門的鑰匙,我可以帶你安全地離開。」

「什麼?」向婉晴大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霍玉覺卻沒等她反應過來,拉起她就徑直朝祠堂的一個角落走去。

他的步子大,力氣也大,向婉晴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來到角落的一樽佛像前,霍玉覺按動佛像裸露著的其中一個腳趾處,只見佛像慢慢轉動,露出一個小門來。

「我……」向婉晴想說什麼。

「噓……別說話。」霍玉覺輕聲提醒,然後就快速拉着她進入了小門,來到一個黑暗的通道里。

他劃了根火柴,點燃了牆上凹槽里的煤油燈,並從另一個凹槽里拿出一把鑰匙,拉着向婉晴前行了大概三四米的距離,便又是一個小門。

這次,霍玉覺用鑰匙打開了小門上的金鎖,帶着向婉晴進入門內,即刻便有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向婉晴這才發現,此處已然是霍宅外面的街道了。

原來這道門就是霍家的其中一個後門。

不過此時正值半夜時分,街上沒有一個人,只有一輪明月孤零零地停留在天上,無私地向大地撒著銀色的光輝,而月光下,向婉晴看到有兩輛人力車停在那裏。

她張口又想說什麼,卻被霍玉覺再次制止:「不要說話,聽我安排。」

說着就把她向前一推,向婉晴已經上了其中一輛人力車了。

霍玉覺則快速上了另一輛,並吩咐一聲:「快走。」

兩個車夫便拉起車子飛快地跑起來。

一切動作快到讓向婉晴應接不暇,根本來不及解釋任何。

深夜裏,風涼颼颼的,向婉晴和霍玉覺就這樣被兩輛人力車拉着,匆匆行駛在大街上、鄉野中。

向婉晴穿着單薄,剛才在祠堂時已經有些凍得發抖,可現在在這室外,夜風吹着,她卻沒有再感到冷,而是莫名的從心底漾出一種異樣的感覺。

是暖嗎?她說不清楚。

總之她覺得心裏像有一隻鼓在敲,有點亂。

遠處偶爾會有點點燈火忽明忽暗,也許是附近還沒關門的商家,或是早起的小販,時不時還會傳來幾聲輪船的汽笛聲和海警的吹哨聲。

車子走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霍玉覺付了車夫小費,並叮囑了幾句什麼,便朝她走過來。

他把她攙下車,再次直視着她的眼睛嚴肅地說:

「向小姐,你聽我說,一會兒有艘去往上海的輪船,到時你就上船走,到上海后你去找我一個同學,他會接應和幫助你。」

他說着往她手裏塞了一個錢袋,「這是一點錢,裏面還有張字條,上面寫有我那個同學的姓名和地址……我希望,到上海后,你能徹底忘記這裏的不快,開始新的生活。」

向婉晴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來到了鎮上的碼頭,她不禁再次張口說道:「可是,我……」

霍玉覺卻又一次打斷她:

「你想說的我都知道,你在擔心我私自放你走,回家后不好交差是不是?這點你大可放心,沒有人知道是我做的,就連我媽都不知道我會曉得祠堂後門的秘密。」

「不是,我……」

「你就放心吧,向小姐,退一萬步講,就算被人發現了,再怎麼說我也是霍家的三少爺,他們還能拿我怎樣?我媽總不至於會狠心到要拿自己的親生兒子開刀吧?呵呵。」

月光和燈光一齊照射下,向婉晴看到霍玉覺的臉上閃現出一種光芒,善意、正直、勇敢、大義的光芒。

「謝謝,謝謝你……三少爺。」向婉晴終於可以說一句完整的話了,而這也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並且向他致謝。

正在此時,只聽一聲汽笛長鳴,這是催促乘客上船的提示音。

「快走,」霍玉覺再次拉起向婉晴的手,就要去乘船。

而這一次,向婉晴終於甩開了他的手,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道:「三少爺,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不能走。」

霍玉覺急急剎住腳步,迴轉身,不解地看着向婉晴問:「怎麼?你還有什麼顧慮?不妨說出來,我幫你解決,不過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得抓緊了。」

面對霍玉覺,向婉晴眼裏第一次露出感激的神色,她的嘴角浮起一縷微笑,以問代答道:「三少爺,你果真不知道我緣何會嫁進你們霍家,緣何會嫁給你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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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之霍宅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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