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鬼

雷光持續了十幾秒才盡數散開，然而吳德站立的地方像是空的。

不過草屑飄舞，視線還不是特別清晰，還會有轉機。我在心裏這樣說，拳頭緊握，不想吳德就這樣落幕。

爭不過輝煌一世，只求最開始的人能夠相伴身邊，不至於一生孤獨。

然而隨着草木落下，這個期望就要落空，空地上什麼都沒有。

此時此刻，不止我緊張，受到氣氛的感染，山頭一片安靜，都在期盼著出現轉機。

最後的塵埃落下，吳德立身的空地上突然有一道光發出來。老王和崑崙老嫗最先發現什麼，同時吁了口氣。老王語氣沉重的說，還活着。

我拳頭一下鬆開，緊張過後，整個人都有些疲乏。

這時我也能看見，空地上發光的是周天羅盤，吳德的形體從羅盤裏慢慢的凝聚，從腳到手，最後完整的出現。

但下一刻，所有人再次緊張起來，我的肌肉再度繃緊。

第二道雷劫落下，老王感慨的說，他已耗儘力量，熬不過第二劫。

不會。

我下意識的就開口反駁，說，我相信他。

哦！老王輕輕應了聲，並不以為意，在他看來，我連天劫的氣息都捕捉不到，此時說出來的話不過是一種願景，也不想打擊我的信心。

吳德再次開啟周天星斗大陣，他的形體很弱，隨時都會崩散，化為虛無，此時不甘的怒視天際，發出怒吼，操控着手中的羅盤，不在用星斗護體，而是激發出一道道金色紋絡，在虛空凝聚出一個個星神。

那些星神沒有面容，只是金光鑄體，一瞬間就凝聚了三十多個星神，吳德手猛的一提，大陣虛化，放大，羅盤的紋絡變做金色符紋，直奔天際。

陣法凌空，那三十多個星神光芒大盛，手持兵器追隨而上，要殺破天際。

雖是幻化出來，卻也有幾分悲壯。

老王又說，修為太弱，妄想與天劫抗爭，不過是自取滅亡。

這次他沒說錯，星神和周天大陣只是一個照面就被雷劫崩碎。恐怖的雷龍當空砸落，再次把吳德淹沒。

此時崑崙的老嫗都忍不出搖頭嘆息，可惜了，逆天而行，最終的結局只有覆滅。

然而塵埃散盡，吳德站立的地方陰玉浮現，吳德虛弱的從裏面探頭。

臨別前，陳浩知道他要渡劫，把陰玉給了他。

那原本就是吳家的東西，在他手裏，更能發揮出力量。

陰玉浮空，周圍寒霜飛濺，發出微弱的玉鳴，有些像是精鐵顫動的聲音，只是略微低沉。

第三道雷擊落下的瞬間，玉鳴聲突然高昂起來，無盡的極陰之氣釋放，形成一隻乳白色巨手橫空而立。

它不是低頭，而是要橫空崩碎雷擊，發泄壓制下的不甘。

九陰寒玉。

老王大驚，像是見到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我見陰玉浮現，知道吳德暫時不會有事，此時聽到九陰之玉，聯想到的就是九陰之鬼。

昆崙山的老嫗說，九陰之玉造就九陰之鬼，這一世，難道真的要有天道出世？

李廣福的預言要兌現了嗎？

我心裏暗驚，如果我和女僵身份坐實，一人，一屍，一鬼都已經出現，李廣福背後的人只要等待我們結出道果，出手截殺就能鑄就天道。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吳德、女僵的修為越高，就會變得越加的危險。

聯想起前面發生的種種，我像是窺到了一絲端倪。所有發生過的事，真的都像是在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

禁妖門內的妖典現世，導致我脫不開身，女僵不得已獨自前往丹道古冢，然後遇襲，現在我把陽元都給了她，大管家說陰元可能會出現變化。

而那種能激活小木斧的力量，足以讓她傲立屍族，成為頂尖的強者。

不過我現在修為全無，很可能不是三道果里的一人，背負天命的，可能另有他人。

整件事連貫起來，察覺不到被掌控的跡象，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但細思就會發現，所有的事都像是在朝着一個方向發展。

而命運本就是如此，點滴累加，小變引發大變。當初李廣福捨棄天命盤逃離的時候說命運已經定下，結局不會改變。

現在看來他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只是，女僵的命運，真的註定了要成為別人墊道的棋子？

老王接過昆崙山老嫗的話說，只是一塊玉，還不是九陰之鬼，繼續看下去吧。

結局未定，但從他們的語氣來看，變化不了太多。

虛空中，陰玉凝聚出來的大手橫擊天雷，兩者相撞，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同時崩碎。

吳德在陰玉里發出痛苦的哀嚎，很顯然，雷擊雖然沒有直接擊中，但還是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第四道，第五道，陰玉全都是硬抗，不曾屈服。

只是五道雷擊過後，閃爍的陰玉像是要被劈開一樣，變成了一團乳白色霧氣，正在朝着四周溢散，要崩開一樣。

吳德的慘叫聲也越來越低，眼看就要撐不住的時候，第六道雷擊落下，乘勝追擊。

陰玉不在抵抗，而是承受，像是接受某種洗禮，任由雷電穿透。

白霧越來越大，吳德的叫聲從若有若無到徹底聽不見，像是已經魂飛魄散。

第九道雷擊遲遲不下，在虛空飄蕩，威壓讓人窒息。

老王開口說，第九道雷擊落下時會一化五，力量不減，等於同時承受五道雷擊，很多的道友渡劫，都是到了最後關頭承受不住五雷轟頂，魂飛道消。

我在旁邊聽着，心裏祈禱，希望陰玉能撐住，護住吳德。

然而在多的懼怕和擔憂，同樣無法擋住天道的無情，最後一道天雷落下，光芒照亮了半個天際，離地數米，瞬間化為五道，組成雷符，鎮壓而下。

陰玉輕鳴，承受可以滅殺長生境的力量，整個霧氣團都在顫抖，像是要崩開。

第九道天雷持續的時間很長，一秒……兩秒，陰玉聚散遊離，卻不撐住了。

但就在我以為挺過去了的時候，跳動的雷電再次爆發力量，瞬間就把陰霧撕開，崩散，恐怖的陰氣飛射虛空，散落於天地。

而在那廢墟焦土之上，再無吳德陰子。

失敗了……

不知道是誰在開口，帶着遺憾，也有緊張過後的釋放。

我也有這種感覺，緊繃的神經放鬆后，反而長長的吐了口氣，只是心裏空嘮嘮的，像是一下子少了點什麼。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猛然想起吳德沒了，頓時悲從心來，掙脫柏小飛的手，瘋狂的朝着空地跑去。

但才走了幾步，一股巨大的力量就把我拉了回去，是老王，他神色凝重，把我壓在身邊說，不要妄動，還沒結束，我能感覺到你朋友的氣息。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天際就湧現出九道恐怖的陰氣，它們都極寒，屬於陰氣，卻各不相同，出現就直奔天雷落地的地方。

這時我才看到哪裏還有一個淡淡的虛影，若有若無，卻能看出輪廓，是吳德。

那九道陰氣，此時奔他而來，不斷沒入他的體內。

老王這才說，終歸還是融合了，九陰之鬼現世，數千年的沉默要被打破了，不知對我等是福還是禍。

言語中，老王不缺豪氣，身為強者，他有爭奪福祿的勇氣和慾望，但在這之中，又隱藏着擔憂，正所謂不知福禍，無法揣測。

九道陰氣沒入吳德體內，他虛幻的身形變得凝實起來，盤膝而坐，調息片刻后飄身朝我飛來，拱手對老王等人行禮。

他們也不在當面談論九陰之鬼，吳德知道一人，一屍，一鬼的事，但現在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入局。

現在他歷經大劫，我暫時也不打算告訴他。

吳德跟眾位強者打過招呼，目光落在我身上，面色大駭，繼而變得憤怒的大吼道，老大，誰把你的丹田打碎了，我去給你報仇！

他睚眥欲裂，是真的憤怒。大起大落之後，見他還能蹦躂，我算是落了一顆心，笑着說，拉倒吧，別以為自己渡了長生境的天劫就是強者。

天劫是威力十足，也夠嚇人，但抗下來的不是吳德自己的力量，是陰玉的庇護。現在的他，依舊只是天地境大圓滿的修為，要說不同，就是在他身上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的陰氣。

融合至陰之物，反而是沒有陰氣，其中緣由一時也說不清。

崑崙的老嫗收了氣息，散掉禁制，我回頭對眾人一一道謝，吳德剛歷大劫，被我一番話刺激后，回到長生項圈裏修鍊去了。

眾人回到石凹山，各自散去，在這裏，除了石凹山深處他們有所忌憚，別的地方都是來去自由，繼續平靜而又焦慮的等待着仙門和地府的來臨。

我回到女僵的銅棺前，也不在嘗試凝聚丹田，因為那只是徒勞。斜靠在銅棺上，想了很多的事，不知道將來的女僵，會遇到些什麼事。

我怕，怕她再受傷害，而那時我已經沒有能力在挽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