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柳天衣，還不配

我聽着福伯的話，看着他老淚縱橫，心裏就明白了。

屈辱，不是只有我能感覺到，福伯年紀比我大，那種屈辱，在他心裏是我的數倍。而他忍受那些屈辱，只是希望我能進第三層，拿到那顆聚靈丹。

他之前不敢說，是怕給我太大的壓力，打算讓我先進第一層，明天進第二層時在跟我說。

張旭見我和福伯在旁邊小聲說話，不耐煩的擺擺手，不按規矩來，那就給我滾下去。

負責維護秩序的張家弟子上來就要趕人，我咬着牙，走到其中一座雕像前。

張旭見我要跪拜，冷笑着伸手攔住我。

我問，我已經按規矩來了，你還想怎麼樣？

福伯不想讓我承受這份屈辱，急忙過來交涉。張旭撇了他一眼，不屑的說，那是剛才的規矩，現在不同了，屍族想進去可以，但要跪完十二尊神像。

台下一片嘩然，顯然沒有過這種先例，但也沒人願意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都在等著看熱鬧。

其中不乏冷嘲熱諷。

有人說，屍族本就不屬於我道家一脈，早該剔除了。

有的則是用「公正」的口吻說，叩拜柳道尊十二次，對如今的屍族來說是一種榮耀，應該虛心接受才對。

起鬨的都在叫囂，讓我快點跪拜，別浪費時間。

福伯臉色鐵青，呼吸粗重的瞪着張旭。

我怕福伯忍不住動手，在這裏規矩都是他們說了算，急忙拉住他的手，對張旭說，我跪。

陳浩是鬼王境，相當於玄同初期，遇上道士會被壓制，畢竟道法傳承數千年，針對的都是陰邪生物，但神壇里都是妖魔鬼怪，他能給我極大的幫助。

而且我也有把握在裏面突破到第二陽，到時候可以感應天地元氣，用它催動符籙，而不是用類似於祭祀的手段點燃符籙，到時符的威力會極大的增強。

等我拿到聚靈丹，女屍就能加快恢復，到時候失去的榮耀自然會回來。

現在這種苟延殘喘爭取來的面子，終歸是虛的。

張旭都懶得正眼看我，嗤鼻冷哼一聲，意思是，你跪吧，別啰嗦了。

福伯咬着牙，嘴唇都在顫抖，但最終沒說一個字。

我走到第一尊雕像前，此時的台下一片死寂，都在等着我跪下去的一瞬間，親眼目睹屍族的沒落。

張旭在後面不冷不熱的說，其實像你這種廢物，進去又能如何？別說二層，恐怕第一層都進不了。

我沒理會他的嘲諷，雙手合在額頭，屈膝就要跪下去。但就在這時，身上的髮釵和長生圈裏湧出一股無形的力量，托着我，不讓我下跪。

她的尊嚴不容下跪嗎？

我嘆了一聲，呢喃的說，老婆，只要能拿到聚靈丹，現在的屈辱算不得什麼。

張旭在旁邊不耐煩的催促，我呢喃的說完，用力的往下壓曲膝蓋，終於是一點點的落了下去。

台下的人見我動作遲緩，又開始罵我故弄玄虛，浪費時間。

有的直接高呼讓我滾下去，最後一個在進。

呼，我長長的吐了口氣，陽元全部調動，那股力量怕傷到我，一下就散了，然而就在我膝蓋落在地面的瞬間，雕像突然發出龜裂的聲音，直接崩碎。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台下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福伯聲音顫抖的說，他是我家小姐的丈夫，柳天衣受不起這一跪。

張旭臉色難看，但還是強裝厲色的吼道，老東西，就知道胡說八道。柳道尊破虛成聖，你家小姐差的遠，她的意志也可跟道尊相提並論？

不過台下已經沒人在附和，柳天衣是幾百年前的人物，十二尊雕像一直受供奉，每毀掉一尊，傷的都是這些年來進貢過的人的氣運。

不管是什麼原因引起，他們都不願冒險。

只有張家和茅山柳家的人認為那只是個意外，柳家為了維護聲譽壓過屍族一籌，跟着張家繼續要求我跪拜。

即便如此，張旭在逼我跪第二尊的時候，聲音還是有些發抖。

我沒說話，緩緩的站起來，朝着第二尊跪下，這次女屍的那股氣息沒有阻攔，輕易的就跪了下去，幾乎是同時，雕像崩碎。

台下有張家長輩在場，急忙喝止我在跪，讓我直接進神壇。

毀掉兩座，他們還能承受，可以向各大門派交代，要是全毀，即便張旭真的是天師，他也承不起這個責任。

但我沒有停，倒不是非得跟他們過不去，畢竟爸媽和爺爺還在他們手裏，不想把事做絕。

而且我和福伯是要離開八卦鎮的，太絕的話，恐怕就回不去了。

不過就在剛才，我背上一陣火辣，像是長出了什麼東西，剛才對抗柳天衣意志的時候，生生給壓了出來。

我走到第三尊前，還沒下跪，張旭就驚慌的大喊，張童，夠了。

可惜他晚了，我已經跪了下去。

我跪下的瞬間，脖子上的長生項圈就嗡嗡作響，女屍獨特的陰寒釋放出來，柳天衣的雕像崩碎。

緊接着，我背上傳來「啪」的一聲脆響，像雞蛋被捏碎一樣，天際隨着響起一聲雷鳴，神壇前面的石階崩碎，餘下的雕像也出現裂痕。

我沒想到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心裏咯噔了一下。

但就在這時，遠處的福伯嚎啕大哭，對着天際匍匐磕頭，嘴裏自責的說，小姐，是老奴無用，讓少爺受辱，驚動了你。

福伯說這番話，是大悲大喜后的釋放，同時也是在借勢，所謂人老精馬老滑，他這一聲哀嚎，嚇破了不少人的膽。

我背上的東西炸開后，火辣的感覺就消失了。

原以為它就是張家和李勝農在找的秘密，但恢復正常后，它的氣息跟女屍的氣息完全相同。

她在我身上放了什麼？我有些擔憂。

福伯嚎哭的時候，張家人衝到我後面，強行把我拉住。我看了眼餘下的雕像，雖然沒有崩碎，但裂紋很大，已經聚不住氣運了。

我估計柳天衣還沒破虛成聖，否則不會這般慘。只是我背上到底有什麼？

這次回去后要好好問問她才行。

張家人驚慌的檢查雕像，但這種事，他們也不敢怪在我頭上。

福伯從地上爬起來，滿面紅光。

有個儒雅的中年男子上來就說，張童是我們天師一脈的人，他不過是娶了屍族女子，算不得屍族一脈，等祭道過後，我們會帶他走。

中年男子句句在理，福伯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只是緊緊的拉着我的手，生怕被人搶走一樣。

我看着中年男子笑了笑說，我只是姓張而已，我爸媽從沒說過我們是龍虎山張家，除非你讓他們親口來告訴我，不然這親，你還是不要亂認。

中年男子臉色陰沉，而且是玄同境中期實力，見他不知何時把雙手藏進袖子裏，我下意識的退到福伯身後，怕他突然動手。

福伯是玄同巔峰，見狀釋放陽元針鋒相對。中年男子見討不到便宜，壓低聲音對我說，張童，別忘了你爸媽還在我們手裏，還有吳老邪。

聽到吳老邪的下落，長生項圈抖了下。

陳浩說過張家的事會連累到吳家，只是兩家之間有什麼關聯？

我也壓低聲音說，東西就在我手裏，他們要是少一根汗毛，我保證龍虎山這輩子都得不到。逼急了，我還可以送人，送給能護我周全的人。

親口承認東西在我手裏，威懾他們的同時，也是把自己置於危險中，但最後那句話，也是我對他的威脅。

玄門龐大，龍虎山也有惹不起的門派。

張旭咬牙切齒，想動手，但被中年男子拉住，他惡狠狠的瞪着我說，小野種，看我怎麼打斷你的狗腿。

我冷笑兩聲，沒有搭理。

張家的中年男子把目光從我身上收回，對着台下說，神壇被毀，我們張家難辭其咎。現在開壇的時間只能往後推一推，等神壇修復，我們會另行通知。

台下一陣哄亂，矛頭紛紛轉向張家。福伯面色潮紅，拉着我朝台下走去。

之前嘲諷的人，現在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我身上還會爆發出可怕的力量。

有不懼龍虎山的大門派弟子怒罵張旭多事，好端端的祭典，非得高特殊來彰顯自己。現在好了，耽擱時間不說，道像還被毀，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門派的氣運。

這話一傳開，忌憚龍虎山的人也坐不住了，柳天衣被尊為道尊，那個門派不是年年供奉？

一時間全是聲討張家，索要說法的聲音。

張旭心高氣傲，被視做天才，現在聽到各種辱罵，一時間接受不了，竟急火攻心，噴出一口血暈在台上。原本就亂成一團的張家人，此時更是慌成一鍋粥。

福伯沒去理會，畢竟屍族不拜柳天衣，影響不到。

我們路過柳清風旁邊的時候，他上前打招呼，柳柔和柳雨生三人臉色難看，沉着臉站在一旁。

要不是沁雪，我都懶得停下。但就在我駐足準備跟沁雪說話的時候，陳浩在長生圈裏突然躁動起來，我回頭遮住嘴問他出了什麼事，結果沒得到回應。

我心裏一驚，本想跟沁雪打個招呼，到嘴邊的話急忙打住，跟她說，沁雪，祭典延後，在這裏也沒什麼事做，你現在要回八卦鎮嗎，能不能稍上我？

柳清風見我沒大沒小，直呼沁雪名字，眉頭微皺。

但沁雪看出我有些急，跟柳清風打過招呼，喊了司機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