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販賣邪惡
世界上總有些我們不知道的事在悄悄發生。
——摘自《陳靈的助手日誌》
陳靈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他躺在郊外倉庫的沙發上，睜眼便看見外面的晚霞，有些恍惚。
陳靈覺得自己真的很悲催，每次解決事件后，自己都是從昏迷中蘇醒。要麼是事務所，要是酒店的床上，要麼是醫院，就沒有一次是高高興興清醒地回來的。他需要傷殘補貼，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短命的。
陳靈轉頭看向屋內，秀神和金寶都在，秀神一掃之前的萎靡，樂滋滋地在那數錢，對於她來說，只要能掙一屋子錢，世間就沒有什麼痛苦的事。從某種層面上來講，秀神也可以說是單純的，她的價值觀一直很單一。秀神樂金寶也跟着樂，雖然她可能不知道在樂什麼，但是對於她來講，大家開心她就開心。
「醒了？」秀神扭頭問道。
「啊…嗯，醒了。」陳靈也不知道秀神是怎麼發現自己醒的，有些木訥地回答道。
秀神把不記名債券交到金寶手上，然後走到陳靈旁邊，用手摸了摸他的頭，陳靈明顯感覺自己的體溫在升高。
秀神瞟了一眼陳靈，說道：「今天很猛嘛？」
陳靈連忙不好意思地說道：「哪有哪有，就一般而已啦。」
秀神盯着陳靈問道：「一般？一般人可不敢從七層樓往下跳，一般人跳完就起不來了，一般人單挑饕餮都會死翹翹，一般人可不敢說喜歡我。」
「陳靈，我發現你很不一般嘛。」說着秀神離陳靈越來越近，陳靈都能聞到秀神身上的氣息，夕陽照在秀神的臉上，暈色恰到好處，像極了電影中的片段。
秀神低頭頷首，眼神微往上挑，充滿誘惑地說道：「你這麼厲害，我發現，我有點看不透你了。」這眼神看得陳靈心慌，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他哪經過這種陣仗，他感覺初秋的空氣有些燥熱，惹得人喘不上氣來。
「我…」陳靈剛想說話，刀妹就在腦中說道：「閉嘴，這是美人計，就你這個樣子，什麼都會抖落出來的。」
「你什麼？」秀神輕聲細語地說道。
陳靈吞了口口水說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搖過簽，上上籤大吉。」
「運氣嗎？我覺得也是。」說着秀神抬起了身子，遠離了陳靈。陳靈用力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周圍的空氣都吸凈一樣，他要把秀神的氣息深深地記在心裏。
秀神起身看着陳靈，她早就知道這個躺着的男人命大，但是命大也有個限度。自己找死這種事神仙也難救，更何況今天陳靈找了不止一次死，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已經不能用命大來形容了，簡直是奇迹。
難道真的是人傻自有天佑，或者這傢伙扮豬吃老虎？
看着陳靈一副豬哥的樣子，已經沉迷在美色中無法自拔了，秀神左看右看也瞧不出這傢伙到底能有多深的背景。
老虎？老鼠差不多。在秀神的印象中，陳靈依然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胸無半點城府。
「好了，閑話少說，能站起來嗎？」秀神問道。陳靈以為她又要幹什麼，連忙捂著肩膀喊疼，說自己受傷了，要求享受病號待遇。
秀神也不在意，和藹地說道：「既然你傷了，歇著就好了。」陳靈暗自為自己的演技感到慶幸，秀神接着說道：「那分錢的事，就等你傷好以後再說吧。」說完就低頭繼續自己的數錢大業了。
突然一陣勁風吹過，陳靈英姿颯爽地站在秀神對面，敬著禮說道：「報告組織，隊員陳靈已休整完畢，請求歸隊。」
秀神抬起頭嘴角微往上揚，說道：「你這恢復得夠快的，趕上巨魔了。」
陳靈嬉皮笑臉地說道：「哪有哪有，都是老闆教導有方。哎呀，好秀神，你快告訴我，到底是什麼錢？有我的份嗎？」
秀神點頭表示肯定，拿起旁邊的賬簿瞅了瞅數字，又瞅了瞅陳靈，說道：「還真有你的份。PLANB總共進賬七億三千萬，這筆錢本來跟你們都無關，是我和金寶提前算計得來的。不過看在你們對付饕餮有功，又受傷的份上，分你們一點好了。」
陳靈此時像只哈巴狗一樣趴在桌前，興奮地說道：「多少錢，多少錢？」
秀神淡定地翻動賬簿，說道：「刨除你欠我的錢，再刨除我這次救你的報酬，你還剩——」
「還剩多少？」陳靈感覺自己已經興奮地快爆炸了。
秀神微笑地說道：「恭喜你，還剩五萬塊。」
「五萬塊！七個多億隻給我五萬塊！秀神你怎麼好意思，你簡直是…」秀神斜了一眼陳靈，陳靈趕忙捂住嘴，卻感到有點不對勁，左右摸索了一下，小聲嘀咕道：「奇怪啊，這次怎麼沒疼呢？」
恢復正常的小兄弟讓陳靈有點吃驚，秀神白了一眼陳靈，沒好氣地說道：「你賤皮子啊，不疼還不爽啦！」陳靈趕忙搖頭，秀神繼續說道：「依照契約，你只要還完債，契約自動解除。」
陳靈不禁向著太陽跪倒在地，感嘆著上天的恩賜，這久違的自由啊，不管是肉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一邊感嘆還一邊瞅向秀神。
秀神感受到陳靈滿含別樣意味的眼光，不用問都知道他在想什麼，面無表情地說道：「瞅啥呢？再瞎瞅，再瞎瞅我把你眼睛摳出來當炮踩。」
陳靈趕忙收起了目光，他深知現在不能太囂張，細水才能長流，往後日子還長。正在這時，門突然被推開，小白風塵僕僕地回來了。陳靈立刻站起來拉着小白說道：「兄弟，你咋才回來！」
小白搖了搖頭，擺手說道：「別提了，我開車跑太快，最後汽車爆缸了，和一輛賣豆腐的AE86撞在一起了。我又沒錢賠人家，又聯繫不上你們，我只好把整車賠給人家，我自己走回來了。」然後又轉向秀神，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秀神姐，車沒了。」
秀神拿筆在賬簿上改了幾項又重新計算了一下，然後微笑地說道：「沒事，人沒事最重要，只要安全地回來就好。來，過來領錢吧。」
小白驚喜地說道：「錢？又有錢嗎！哪來的啊？」
秀神說道：「你不用管了，只要拿就好，放心，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不過你最好給我一個賬戶，錢有點多，你可能拿不動。」
「多少錢啊？」
「你的話，是三百五十一萬。」
小白還沒說話，陳靈反倒是先跳了出來，氣憤地問道：「憑什麼他是三百五十一萬，我才五萬塊！」
秀神一瞪眼，說道：「你有異議嗎？你信不信我讓你連五萬塊都沒有！」
陳靈立馬認慫地說道：「我覺得五萬塊這件事，老闆分配得很合理，老闆做得對，鼓鼓掌。」
小白搓着手說道：「這麼多錢，大黑一定很高興。對了，咋沒看見大黑，他人呢？」
秀神揉了揉太陽穴，把頭轉到一邊，沒有說話。
小白又轉向陳靈問道：「大黑人呢？」
陳靈撓了撓後腦勺，又掏了掏耳朵，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犧牲這兩個字並不好聽，誰都不願意說，同樣誰也不願意聽。
小白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是他不願相信，他強顏歡笑地說道：「別鬧，秀神姐這麼厲害，誰能跟她比啊，有她保著，大黑肯定沒事。我知道了，大黑一定是在調試炸彈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肯定是受傷了。」小白拍著大腿下了定論，可是周圍卻無人附和，小白的嘴角逐漸低落，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
鬼怪是人靈魂的超脫，人們都說變成鬼，人的情感會逐漸消失，只剩下心中的執念不可磨滅。執念完成後，人將再無牽掛，就會升天。可是小白卻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不是說好的沒有感情嗎？
小白悲切地問道：「這麼說，大黑走了？」
秀神和陳靈點點頭。
「他走得有意義嗎？」
秀神回答道：「沒有他，今天除我之外，你們都會死。」
小白又問：「大黑走得痛苦嗎？」
陳靈想了想措辭，說道：「灰飛煙滅，但是大黑走得很痛快！」炸彈那麼猛地一下，應該是挺痛快的。
「最後一個問題，大黑能拿多少錢？」
秀神看了一眼賬簿，回答道：「一千三百萬。」
陳靈驚詫地說道：「怎麼這麼多！」
秀神重複了之前的那句話：「沒有他，今天除我之外，你們都會死。」
小白聽過此言之後，又哭又笑，一面說死得好，一面說死得慘。陳靈站在一邊嚇得夠嗆，偷偷問秀神：「這不是嚇瘋了吧？」
秀神沒說話，反倒是小白回答道：「你不懂，大黑和我都當過兵的，上過戰場，我們對生死早已看淡，大丈夫死則死矣，但是要死得有價值。死得慘是因為大黑他灰飛煙滅，死得好則是因為他死得有價值。」
秀神問道：「那大黑的錢怎麼辦？」
小白回復道：「打給他老婆吧，他兒子剛大學畢業，還沒結婚，也需要買套婚房了。」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秀神又問道：「那你那份呢？」
小白停下了腳步，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也打給他們吧，我未婚妻死了，父母也早亡，世間早已無牽無掛。」說完又轉身狠瞪了秀神一眼，滿是暴戾之色，「一分都別少了，那都是我們兄弟的血汗，你敢動一定讓你不得好死。」秀神聽着小白的威脅，破天荒地沒有反駁什麼，而是點頭說道：「一定。」
夜已深沉，華燈初上，秀神打發走了陳靈和金寶，獨自一人留在倉庫里。她關上燈，讓一切重歸黑暗，然後打開大門，大馬金刀地坐在門口，隨手拿起兩個聚靈石把玩，好像是在等什麼人。
兩束燈光打破了黑夜的寧靜，一輛吉普沿着破舊的公路駛來，最後停到了倉庫門前，從車上下來一個小矮子，正是之前帶走行長那人。矮子走上前，一臉煞氣地說道：「我是來拿錢的。」
秀神自顧自地把玩着手中的聚靈石，並沒有理他，好像世間最重要的就是她手中的石頭一樣。
矮子繼續說道：「七個億你吞不下，吞下去會死。」
秀神還是沒有理他，矮子何時受過這等無視，現出原身，一時間黑氣繚繞，異象叢生，矮子一身二手三面四耳五鼻六嘴，卻偏偏無眼，有鬼怪幽魂自一嘴出，卻被他抓着塞入另外一隻嘴中，凄慘之聲不絕於耳，剩餘的四隻嘴吼道：「你是想死嗎？」聲音中老少男女參雜，登時讓人心神蕩漾。
秀神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怪物，笑着回答道：「你是不要命嗎？」說着手中的聚靈石亮起黃光，身後漆黑的倉庫中隨之有無數光芒一同亮起。
怪物俯身抓地，地面隨之崩裂，有鬼魂哭泣的聲音從中傳出，眾嘴沖着秀神怒吼，聚力就要向她衝來。秀神反倒是冷靜，說道：「邪地藏，我勸你不要動，瞎眼東西看不見後面的黃光嗎？」
邪地藏嘶吼道：「怕你嗎！我殺你全家啊！」可是嘴上喊得厲害，卻沒有真地沖向秀神。
秀神施施然地說道：「你這麼勇敢，當然不怕啦，我又沒說不給，這麼衝動幹什麼。」
聽到這話，邪地藏收了本相，變回矮子，伸出一隻手，死盯着秀神說道：「錢呢？拿來！」
秀神抬起頭，活動了一下頸椎，回答道：「可是按規矩，我要兩成。」
邪地藏搖搖頭，說道：「不可能，我要全拿走！」
秀神毫不退讓，盯着邪地藏說道：「我現在要三成！」
邪地藏氣得臉龐扭曲，化作妖邪狀，說道：「你還是想死！」
秀神則說：「要麼你死，一分錢沒有，我從此亡命天涯，要麼你拿走七成錢，好好地回去交差。你要是不信，咱們倆可以試試，想賭命嗎？」
邪地藏估摸了一下形式，確定秀神所言非虛，她身後的倉庫中不知藏了多少火力，弄不好自己真的會折在這裏，這個瘋子，背着一座彈藥庫來和自己談判。雖然看清形勢，但是面子上不能示弱，邪地藏還是逞強地說道：「兩成，不能再多了！」
秀神則揮揮手表示大度，爽快地說道：「聽你的，你邪地藏聲名赫赫，總要給你幾分面子。」說着把一張銀行卡扔到邪地藏身前，繼續說道：「錢早就分好了，密碼是卡號后六位，拿了錢就趕緊走了，千萬別給我反悔的機會。」
邪地藏一直盯着秀神不敢放鬆，慢慢地俯下身撿起銀行卡，然後也不轉身，只是一步步倒退回車上。
「等等，就這麼走了？不留下點東西？」秀神突然問道。
邪地藏驟然警覺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秀神答道：「緊張什麼，我只是想要一張你們的名片而已。」邪地藏聽后覺得並無什麼不妥，把手伸入懷中，就準備掏名片。秀神則說道：「別拿那種普通的糊弄我啊！我要那種特殊的。」
邪地藏斜了一下頭，狠狠地瞪了秀神一眼，手伸向懷中的另一個口袋，掏出一張潔白的卡片，放在地上，然後回到車上，駕車離開，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秀神看邪地藏開車走遠了，總算鬆了一口氣。七個億不可能都吞下，這是她早就知道的，畢竟行長背後的總行是那家「銀行」，即便是一些次等神也要退讓三分。能拿住兩成，已經實屬不易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實在不想搞那些賭命的行為，畢竟命只有一條。
秀神起身走到白色卡片旁邊，俯身拿起「名片」，整張名片是由一塊塊的白骨鑲嵌而成，詭異中透著華麗。說是名皮，倒不如說是一張邀請函，只見正面刻着：「邪惡銀行EB（EvilBank）」,翻過來反面刻着這樣一段話：
「歡迎來到邪惡的國度，歡迎來到邪惡銀行，說出你的計劃，我們賜予你實現的力量。我們收取一切抵押物，你的靈魂、你的道德、你今後的命運以及你至親的性命，我們販賣罪惡，我們渴望混亂，我們是世界的主宰，我們顛覆一切，金錢、權利、力量統統拿去，我們只要邪惡橫行，我們在這裏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