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公事（2）

遭受暴力的疼痛，是一時的。但是冷暴力，卻是24小時連綿不絕、讓人夜不能寐的刺骨深寒。最關鍵的，是根本沒有證據去懲罰實施冷暴力的人！因為你根本找不到證據。就好像白麗，在外人看來，她是首富夫人完美人選，人前恩愛，人後尊重，妻子該做的一切她都做的完美無瑕，就連趙宋都挑不出毛病。但是他知道……她不愛他！這就是最高境界的冷暴力！…………平昌產業園，趙宋的起家之地。袁武不在，特斯拉蘇省園區的建設更加需要他。趙宋相信，要是袁武還在，根本不會出現這麼大問題。啞巴劉搭著腦袋走到趙宋身邊，滿臉通紅，吭吭哧哧地放不出一個屁來。少婦小潔站在人群外，焦急地踱著步——她擠不進來。至於平房大院最重要的人物桂璐陽，或許還在焦急趕來的路上吧？而園區負責人還沒有出現。不過趙宋已經不在乎他了，特斯拉沒有誰是不可替代，只要錢到位，多玄幻的事情資本都幹得出來，如果啞巴劉也參與了，外邊不是有人高新挖他嘛？那就滾！趙宋放人！不過走之前，趙宋會把賬算到清清楚楚。…………食堂。鴉雀無聲。看着面色猙獰的年輕人，在場所有人都面露懼意和敬畏，可如果有人認真打量，就會發現很多人對眼前的場面，那種滿不在乎、有恃無恐的態度。廚娘手抖、區別對待本地、外地人，是廚娘的事，跟他們沒關係，他們又沒做什麼，在熟悉的圈子生活、交際，撐死了也算排外一點，這些他們承認，這樣犯法嗎？違反公司規定嗎？不犯法！不違反！更何況，所有人都知道一點，那就是法不責眾！不過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就小瞧趙宋了。步履維艱的走到今天，趙宋可不是為了對如此局面的毫無作為！環視一圈食堂里無數的人們，他冷冷一笑。你們不犯法，是！你們不違反公司規定，沒錯！但老子犯法，老子違反！艹！沒搭理那些不知所措的人們。趙宋獰笑着看着廚娘：「我還不知道特斯拉有這麼敬業的員工吶，堅持帶病上班，這樣不好……」他嘖嘖地上前，一把抓住廚娘的手，按在餐枱上，然後拿起不鏽鋼餐盤，滿臉猙獰地說道，「有病就得治，捨不得去醫院我就給你治！」說完，不鏽鋼餐盤被他狠狠砸下。「咣~」「啊~」「咣咣~」「啊~」「老闆~」宋冠義上前拉住了趙宋，深怕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我沒事。」推開宋冠義，趙宋同時放開了廚娘，然後開始緩緩地踱步。人群驚恐地閃出一條道路，看着他旁若無人地走着。「有錢比沒錢的煩惱要少的多。」「我想這點大家都深有體會。」趙宋緩緩地說道：「我已經是世界上最有錢的人了，可我的煩惱卻越來越多呢？」「……」寂靜無聲的食堂，沒有人敢開口說話。「我本可以過的更好！」趙宋狠狠地跺着腳：「可我總在自尋煩惱，為啥？因為我腳下這塊地方是我的家，這裏的人們跟我長著相同的膚色、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血脈。每當我邁出國門，置身於那幫未進化的畜生周圍時，總有種群狼環伺的感覺，沒有一點安全感！只有回到這裏，我才能安心地閉上眼睛！「「……」在年輕人的喃喃自語中，一旁的啞巴劉低頭嘆息，少婦小潔慢慢紅了眼睛，紛紛陷入自責。雖然沒參與，但是本地人都是親朋，他們也沒做出任何干涉，說出來他們有很大的責任，更何況，食堂的問題根本不止職場PUA這一點！「所以呢，我就嘗試小時候聽到的教訓——如果你改變不了世界，就嘗試改變身邊。於是我便從小事做起，譬如提高諸位產業工人的待遇，譬如讓你們穿的更漂亮、讓你們吃的更健康！「

「……」話音一落，在有人勃然色變的同時，很多人也反應過來，食堂最大的問題同樣被他們的『大家長』發現了！「特斯拉是近幾年利潤率最高的科技公司，這一點離不開在場各位的辛勤努力。但是我敢大言不慚地說上一句，你們在媒體上看到我所有奢侈生活的經濟來源，沒有一毛錢來自特斯拉，沒有一分錢來自對你們的壓榨！過去特斯拉分紅政策等同於美利堅蘋果公司，少之又少，分到我手裏的也全部投入到國內實業公司，以及高校的技術研發，我在特斯拉的工資只有一塊錢，相比於我投入的經歷和智力，相比於在場各位的薪資，我才是受壓榨的一方！「「……」「有人會疑惑維持我奢侈生活的經濟來源。他似乎忘了『趙廖合璧，未曾一敗』這句話，金融市場比實業掙錢多了，我真後悔，我他媽吃飽了撐的玩實業，我他媽的是吃飽了撐的養了你們這幫玩意！」「咣~」一聲巨響，趙宋在剩飯剩菜處一腳踢開了不鏽鋼遮醜蓋，露出了滿滿兩大泔水桶。桶里，圓圓的饅頭、完整的雞腿、一口未啃的排骨隨處可見，說實話，如果不是白麗做飯，這樣的菜色比趙宋平時的三餐都要好。小雨畢竟不是大廚，一日三餐以京菜為主，然而全國人民都知道，京城無美食，老京城最愛的，就是瞎講究！趙宋隨手拿起不鏽鋼餐盤，插進泔水桶，用兩手把盛滿五顏六色剩飯剩菜的餐盤端出，又在從泔水中挑出兩個完整的饅頭，然後坐在到了一邊餐桌。他接過宋冠義遞來的筷子，加了一塊巨大的炒雞蛋放進嘴裏，咀嚼、咽下，才緩緩地開口道：「我特別喜歡一個青年詩人的作品，趁今天這個機會，我念給大家聽：我談到血天空破碎我談到血滿嘴鮮血我咽下一枚鐵做的月亮他們管它叫做螺絲我咽下這工業的廢水，失業的訂單那些低於機台的青春早早夭亡我咽下奔波，咽下流離失所咽下人行天橋，咽下長滿水銹的生活我再咽不下了所有我曾經咽下的現在都從喉嚨洶湧而出在祖國的領土上鋪成一首——恥辱的詩！「「……」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敢說話，沒有人能說話。無地自容，是此時此刻食堂里最大的主題！「詩人的名字，叫做許立志！一名富士康流水線工人。月前，墜樓辭世！「「……」作為產業園工人，被趙宋系幾大代工廠擠兌的富士康是什麼樣的境況，在場的人最清楚，很多人甚至聽說富士康為了降低成本，在壓榨流水線工人上無所不用其極！人群之外，少婦小潔雙手捂臉，慚愧地蹲下身子。啞巴劉永遠筆直的脊背，也微微地彎了下去，再也不復那驕傲地模樣。猶如時間停止的食堂，只有那個年輕人肆無忌憚的吞咽聲，伴隨着對所有人嘲諷的話語，直指人心：「我聽從黨的教誨：改變世界就從改變身邊開始。我盡量讓大家生活過得更好，大富大貴不現實，但衣食富足還是能做到的。但你們就回報給我這麼一盤美食？「「……老闆，我們錯了！」「不，一個人犯錯才是錯！一群人犯錯是沒錯！宋冠義，這樣的泔水桶，廚房裏還有多少桶？「宋冠義：「29桶！「趙宋聞言，嘴角的嘲諷愈來愈盛：「怪不得產業園不遠開了那麼大規模的養豬場！」」……「沉默中，人群中再次出現喊聲：「老闆，我們錯了！「「不！你們沒錯，是我錯了！媽媽總教我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今天，我要當好孩子。「「既然你們都嚮往那首詩里的生活，那我就成全你們！」「……」「宋冠義！」「老闆，我在！」「報警！」「是！」說完，趙宋便大口吃起泔水桶里撈出的剩飯剩菜。那狼吞虎咽的模樣，猶如品嘗道絕世美味的聲音，再配合四周無數茫然目光的注視……這一刻，把種花人的劣根性，體現的淋漓盡致！…………（或許有點片面了，我是做物業的，面對免費的東西，我見到絕大多數人的態度，全都是浪費！另：文中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企業價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