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源靜香

「塵埃落定……是什麼意思？」大雄皺了皺眉頭，「能不能不要因為成了神就用那些莫名其妙、玄之又玄的詞語？」

「就是字面意思。」一百五十年後的大雄耐心地解釋道，「引用聖經上的話就是——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大雄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埋怨道，「一百五十年之後，我就會變成這種神神叨叨的面癱嗎？為什麼要用宗教上的內容來解釋，直接說不就行了？」

「所有宗教在一定程度上都是有道理的，這一點你日後會明白……」虛無皇帝停頓了一下，十分人性化地嘆了口氣，似乎在感嘆一百五十年前的自己竟然如此幼稚無知，「既然你這麼好奇……好吧，我會挑一些你可以知道的東西告訴你，也算是給你打一劑強心針。」

「首先，大業成功了。」

「什麼？」大雄的心臟頓時都漏跳半節，「這麼快？你用了一百五十年就成了？我原本計劃至少也是五百年起步，搞不好得折騰幾千年才能有所成效……」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多給自己一點信心吧。」虛無皇帝對他點點頭，補充道，「不過你的估計並沒有錯，如果『一切正常』的話，確實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完成大業。但是接下來的一百五十年可不是讓你在地球上安安心心開礦的……會發生一些事，你會遇到一些人，而這些事與人直接間接地影響了你的計劃，從而引發強烈的鏈式反應，最終提早了大業的到來。」

「地球上發生的事竟然能影響大業，不是吧……」大雄有些摸不著頭腦，「在這種規模的敵對關係面前，地球文明連個渣都不算啊，甚至連火箭都還是化學燃料，連太陽系都出不去，怎麼可能有機會插手？」

「以你現在的眼光來看，確實如此。」

「合著你的意思是……形勢馬上就不是這樣了，是吧？」大雄下意識地眯起眼睛，虛無皇帝的話讓他察覺到了危險，「地球上會發生什麼？人類文明得到了集體晉陞，強大到足以插手大業這種級別的事件了？」

「並非如此。」虛無皇帝搖頭道，「地球上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不能告訴你太多，之後再說也無妨。第二件事——一百五十年之後，橄欖葉之盟的勢力終於崛起，你在各國政府內埋下的暗線掌控了大部分政權。在他們的控制下，地球文明和宇聯平穩接軌，開始接受宇聯的『知識傳輸』，從而在科技樹上有了質的飛躍。」

這條信息，等於推翻了大雄方才的假設。

一百五十年之後，差不多是二十二世紀後半程，而那個時候地球還在接受宇聯的知識輸出！這一點可以間接證明地球的科技水平仍然沒有宇聯高，既然如此……地球理應不具備干涉大業的能力才對啊。人類文明並沒能在這一百五十年間晉陞，直到宇聯的人前來交涉，他們一直都被困在太陽系裏！

「這麼說，哆啦a夢也……」

「那是當然。」唯有在這件事上，虛無皇帝的語氣略微表現出一點起伏，好像壓抑在心底深處的某種情感再度爆發出來，「在這一百五十年中，橄欖葉之盟在我的授意下先後成立了世界聯邦政府、機械人仲裁協會和時空管院三個組織。為了形成時空閉環，我讓他們發佈了一條『回收跨時空機器貓』的命令，將所有機器貓都收回倉庫中。但實際上他們都平安無事，只是泡在『囊』中等待重啟而已……哆啦a夢自然也被我喚醒了，交談過後，他選擇重拾舊職，再度以『保姆機械人』的身份去照顧世修在22世紀的後代。」

「說起來，世修那小子現在還掛着『機械人仲裁協會大審判長』這個響噹噹的名號呢，都沒什麼時間回家……」他突然笑了起來，「赤雄（野比赤雄，野比大助之子，野比大雄之孫）則是時空管院的『正院長』之一。搞了半天，當初困擾我的都是自家人，這種感覺……真是有點莫名其妙。」

「呼……那就好……」

這一瞬間，大雄好像放下了心頭所有的重擔一樣，眸子裏銳利的光芒倏然暗淡。一種看不見的力量壓塌了他的脊背，讓他趁勢坐在了地磚上，雙手掩面、喜極而泣，發出了此前從未有過的抽噎聲。同時他還抽空對樹做了個「別靠近我」的手勢，斷斷續續地說道，「讓我……先冷靜一下……很快就好……」

樹和虛無皇帝都沒有打擾他，因為他們明白，大雄等這個消息實在太久、太久了……

好在此時的大雄也見過不少世面了，心靈的堅韌程度遠遠超乎常人。得知了這麼多年追尋的摯友安然無恙后，他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調整過來，再度發問道，「如此說來，一百五十年後的你確實沒什麼事情可以做了……等等，胖虎他們呢？還有小夫、出木衫和靜香，他們怎麼樣了？」

意識到還有割捨不下的人之後，大雄忽地一下又從地上站起來，看向虛無皇帝的眼神充滿了希冀。這種眼神讓樹都有些不忍——大雄就是這樣一個人，其實從最初相遇的時候一直到現在他都沒變過。如果犧牲他自己能夠換取某位摯友的生命，他會毫不猶豫地頂上去的。

「不怎麼樣，都還活着。」虛無皇帝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稍縱即逝，「但是活的好不好，那就另說了。」

「什麼意思？」大雄有些不滿地質問道，「你連宇宙規則都能更改，卻連幾個朋友都保不住嗎？」

「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面對過去自己的質疑，虛無皇帝絲毫不為所動，仍然按著自己的步調解釋道，「他們和我一起走到今天，經歷了太多太多動蕩和冒險，已經很疲倦了……你可以想像地平線基地和橄欖葉之盟在一百五十年後是多麼龐大的機構嗎？這些年間，地球上發生了很多事情，你的……也就是我的夥伴們花了大力氣才將人間的秩序穩定下來，他們像瑞士鐘錶里的零件一樣運轉着，勤勤懇懇，永不停歇。一百五十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時……是時候給他們放個長假了。」

他舉起右手，凌空一點，空中飄着的立體影像再度切換，浮現出三個窗口。

胖虎、小夫、出木衫，三人的樣貌比大雄認知中的要再老一些，維持在壯年時期。方才虛無皇帝說過他們仨也是跟着他一起打拚的，想必年齡也不會小……此時影像上的三人皆是雙目緊閉，神情放鬆，被浸泡在一種淡橙色的液體里。從他們鼻孔處排出的氣泡來看，這種液體裏面應該富含可以讓人類呼吸的氧，至少能保證他們不憋死，而且看這顏色就有點像營養液……

窗口下端浮現出一連串藍色的文字——那是三個人的健康狀況監測條目，心跳指數、血壓、內分泌功能是否正常……還有一些現代醫學沒有註釋的內容也在上面，如果出了什麼問題，生存倉立刻就會發出警示，然後會有專門系列的「螞蟻」（特殊編號納米機械人）來進行對人體無害的微創手術。

不過說實在的……這三位仁兄跟了大雄這麼久，天材地寶就不說了，能活一百五十年還是這副壯年容貌肯定也是有點兒東西的。他們的身體素質都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桎梏，甚至可以說已然失去了人類該有的特徵，成了披着人皮的未知生物。

所以這些監控身體狀況的數據……僅僅只是走個形式而已。

大雄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

「2112年12月25日，我晉陞為『虛無皇帝』后的第一個聖誕節。由小夫提出的『支援未來』計劃正式開始運行……以小夫、胖虎、出木衫三人為首，大批曾經為橄欖葉之盟貢獻過力量的成員按批次進入『生命方舟』，開始了不定期的沉睡。方舟內部的ai每時每刻都在進行自我升級和進化，以確保其科技水平和外界相比不落後，當ai辨識到地球出現巨大突破——比如人類大規模移民其他星球，亦或是文明本身爆發內戰，亦或是宇聯發生重大轉折時，協議生效，支援未來計劃將被正式啟動。那一批接受沉睡的支援者們會被喚醒，方舟內部放置了當前時代的資料、人文文化和武器，支援者們的許可權將自動升級，成為生命方舟的主人。」

「歸根到底，就是這麼個計劃。」虛無皇帝感慨道，「參與的大多數長生種。他們擁有漫長的壽命，卻在地球上舉目無親，所以才會自願參加支援未來計劃。而胖虎他們……也都是自己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

……

大雄望着影像里那三張不算衰老但卻飽經滄桑的臉，頓時百感交集、唏噓不已。

「居然……會走到這一步嗎……」

「不必感嘆。」虛無皇帝淡淡地說道，「2112年，地球已經從幾十年的動亂中平復下來了，人類自然不再需要英雄。我們最好的做法就是淡出他們的視線，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冬眠。」

投影上的畫面轉動起來，視角逐漸升高，並且朝周圍環拍了一圈。大雄看見無數口方盒狀的精密器械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繞成一個個巨大的圓形，每一座生命倉中都收容著一位來自過去的勇士。他們自願陷入無盡的沉睡，在夢中積蓄力量，等到哪天人類又需要他們了再被喚醒，然後毫無怨言地為了人類發起最後一次衝鋒。

周遭的環境很陰暗，像是在某個堅不可摧的秘密堡壘裏面。

一想到其中竟然有他的三位摯友，大雄怎能不感慨萬千。

「那麼，靜香呢？她也在這批人裏面嗎？」

「……」

虛無皇帝的沉默讓大雄猛地一驚，他突然意識到對方來自一百五十年之後的未來，理論上來說，發生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

「不要慌，她還活着。」不愧是一百五十年後的自己，僅僅看了一眼大雄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順勢打斷了他的妄想，「而且活的很好。此時此刻，她就在你的身後。」

「你在說什麼……」

聽了前半句話，大雄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又立刻被後半句話嚇得轉過身。

雨飛燕靜靜地站在身後，對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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