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章 經不起回首

第一九章 經不起回首

「老闆,趕緊跑路別發獃了……」蒼生等一眾修者並沒有黑胡娃眼神兒這麼好使,看着獃獃停止前進的黑胡大帝,不由的對身後爆裂的了局勢好一陣擔憂。

迷茫的爆裂,一個世界時空的忘我瘋狂,沒有任何雜音的消亡狂想曲。

可就在蒼生話音剛落的時候,唐玄已到近前,只是一笑,一股靜謐宛如無聲卻聲勢浩大的流水悠悠而去。

蒼生等人驀然跟隨着「流」的感覺回頭,馬上就震驚的發現,爆裂的宇宙如同一朵破碎的花,而這朵花已經凝固,卻又是一番驚心動魄極致靜的美,如鏡中投影,更像是一副鋪展無盡的油畫。

這是……駕馭破碎時空,超越劫滅肆虐的強大意志,存而不顯,渾然天成,不帶一絲元氣揚溢的痕迹,簡直超乎想像。

「不搶救一下?」唐玄點頭與一眾獃滯的修者打着招呼,笑着問黑胡娃。

不知怎麼的,想到這小子光不出溜在元生界自怨自艾,偶爾豪邁不羈的樣子就想笑,如今穿上衣服人模狗樣的,反而有些怪誕了。

「不······了,早晚的事兒。」黑胡大帝下意識回望黑胡大宇宙,似乎還沒有回過神兒來,聲音斷斷續續的。

「隨你······看來你過的不錯的樣子!」唐玄的目光飄向遠處。

儘管那場盛大的有些離譜的儀式剛剛已然淹沒在整個宇宙的大喧囂,大潰滅中,但黑胡大帝······至高無上之神······創世、造物等等悠揚婉轉卻又令凡人無法自拔的神聖稱呼,還是隱隱約約傳入唐玄的耳朵。

在這黑胡娃穿金帶銀,披紅挂彩,滿身雲霞的樣子,以及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的修者護衛隊,更有兩條怪異猛獸拉着的一副華麗的車輦,還有雍容華貴,皮膚之白光更盛往昔的伴侶······這一切都說明,這個什麼黑胡大帝創世神,在這片空間里,簡直過的不要太好。

「不好······不好······不好!」黑胡娃忽然狂叫着,猛然撲向唐玄。

生猛的動作嚇了唐玄一跳的同時,黑胡娃粗壯的手臂早已圈上了唐玄的大腿,放聲大哭了起來。

如此場景,不過讓修者們一陣的騷動,就連白光也不忍直視,索性將目光偏向他處。不知怎麼,她的心忽然定了。

黑胡娃響徹潰滅宇宙的哭聲,震的天地轟鳴,雖然再也得不到任何生命的歡呼雀躍和掌聲,可又是那麼的酣暢淋漓。

無數萬年的流浪如狗,如今又將踏上一條熟悉而又令他幾近崩潰的路;當初百萬修者相擁,如今只剩下這大貓小貓數千隻,還有半數以上壽元將近,勉強挺著;愛戀的白光,過了磨合期已然形成慣性磨合的白光,肌膚如玉的白光,空頂着一個宇宙之皇母,世界之至尊的名頭,想要一個不會倒塌,穩定的家,他都給不了······

絞盡腦汁,耗費神力,所有的神意與元氣都用來流浪中的思索,選定世界后的播種,到最後全是心酸的絕望。

如此回憶,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他與她還有他們,怎麼稱得上一個好字?

「你先起來,這樣像啥樣子······」唐玄嘆息著,輕輕拍了拍黑胡娃的肩膀,將之扶起,望着他涕淚橫流的模樣,實在有些哭笑不得。

誰的存在,無論如何悲催,悲慘甚至慘絕人寰,都有更卑微的存在羨慕著;誰的命運,無論怎樣掙扎,似乎都有一雙無形的手,不經意的撥弄著。

他的手是一個個世界的劫滅,身邊的夥伴漸漸煙消雲散,自己的手是什麼?是不存在,還是無知無覺。

來到這裏,找黑胡娃,真的是自己的決定?

於一瞬間,唐玄看徹了黑胡娃的過往,從被追殺的危局解除便開始的無窮無盡的流浪,無處歸依的心與不斷下沉卻似永無盡頭一樣的希望。

生命,經不起回首,那是難言之重;生命,又忍不住回首,只是在得意與失意的時候,看向的方向不同罷了。

「一百二十七個世界,億萬年,」黑胡娃鎮定了情緒,聲音依舊有些激動,「結局還他么是這樣!」

一聲突如其來的咆哮,黑胡娃猛然握拳揮出,一道凄厲的強光在拳鋒處乍現,疏忽間撲向黑胡大宇宙,尚未及遠,就成了一股遮天蔽日,填塞虛空的光浪狂飆。

唐玄能從這一拳中,感受到黑胡娃的近乎無助的宣洩,更能看出這一拳的威力,足可以輕易摧毀千百個以黑胡大宇宙為平均線的宇量級世界。

狂飆如立體的狂風,迸射著強光,帶着猛烈的呼嘯狠狠的撲向靜態的絢爛宇宙花,卻像是花根本不存在一樣,透射而過,呼嘯著消歿於遙遠的虛無之中。

「真他么的變態!」黑胡娃鬍子抖了抖,直到現在,他也只能夠模糊感受到,唐玄似乎是用了一個笑容,一份心意,神意便將這劫滅的大宇宙圈禁在內,沒有絲毫的動,不管時空、物質還是能量,都處在極靜狀態。

黑胡娃神意逐漸掃過,從這種極靜中,他的神意感受到了極致的隱、陰、寒、枯,極致的靜便是絕對的靜,這種感覺讓他有些不寒而慄。

眾多修者望着黑胡大帝霸烈無雙的宇量級一拳,無處着落更毫無鳥用,都充滿了不真實感。

見過唐玄的老人知道,這個平淡溫和的「人」,便是於危難之際,拯救了他們全體的那個人的,而沒見過唐玄的,也終於明白了,為何自己眼中,天神一樣修為的黑胡大帝,在這個人面前哭的像個找到家的孩子。

而對於黑胡娃這種無稽、無理、毫無自尊的行為,一向身有潔癖的宇宙母白光不制止的原因,也昭然若揭了。

這,真的只是個「人」?

這,真的是和生命星域那些XX同種同源的人?

我滴天!

天都不行。

見證了「人」的卑微,卻於劫滅,絕望的流浪之前,又親眼看到了「人」的偉大。

這種反差與衝擊,使得在場修者包括白光變得鴉雀無聲,只有黑胡娃斷斷續續的呢喃與抽泣聲。

看來短時間內,他已經很難自己。

「你的世界怎樣了?」黑胡娃忽然輕聲問,似乎期待着什麼。

「我的世界?」唐玄愣了愣,隨即苦笑道,「它很好,很健康,基本不會有劫滅的可能!」

黑胡娃頹然,他知道眼前這人不會撒謊,對於他們這些浪跡各個未知宇宙的亡命之徒也用不着撒謊。

不過他還是跳了起來,「憑什麼?」

唐玄展了展眉,望着嬌艷無倫的宇宙花笑着道,「因為,世界有我!」

他的聲音是平淡和溫和的,但這面對時空、劫滅乃至一切都理所當然的語調,還是如一股令人戰慄的風,讓在場的修者們都如風中樹葉一般,搖曳了起來。

「世··世界,有我?」

「世界,有你?」

黑胡娃如遭雷擊!瞪大了眼睛望着唐玄,唐玄卻看着那朵花。

當然,這裏黑胡娃,黑胡娃的寫着,唐玄一口一個黑胡娃的叫着,前面也是。

可這個稱呼,即使白光也是不太敢提及的。

黑胡就黑胡,這個他喜歡。

但誰要是在黑胡後面加個娃字,那他保准翻臉。

即使不怕他翻臉的白光,也不會在這種無傷大雅的稱呼上較什麼勁,起碼的尊重還是有的。

沉默中,宇宙之花驀然發出一陣冰消瓦解的聲響。

隨後,一連串細碎而綿長,亮度幾乎達到了光的極限的閃電,以無以倫比的速度橫掃殘存的黑胡大宇宙。

最後,所有的一切疏忽間,以超現實主義手法,於一瞬間塌縮成一個亮紫色的小點,閃爍點,小點不見了,宛如逝去的星光。

「走吧,送你套房子!」唐玄拍著黑胡娃的肩膀呵呵笑着。

劫滅到消失,沒有絲毫生命參與的痕迹。

這裏的生命不夠強,即使強,也把強用錯了地方。

生命不是用來相殘、相殺的;生命之間的競爭是無趣也是毫無意義的。

講再多高深的道理,講再多天生的理論,杜撰的真理,搬出再多的磚家、叫獸,其實質就是在生存需求被畸形放大到極致下的,在一點點的肉骨頭前,極為短視的拚命內耗。

活着,本不該如此。

如果世界觀僅僅只是一座城市,那麼城市外一切阻礙你生存的或威脅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敵人。

如果世界觀是一個世界,那麼世界之外的一切切阻礙你生存的或威脅到你生存的存在,都是你的敵人。

還能不能再放大?直到希望誕生的那個界限?

回去的路上,默默無語的唐玄忽然有些明了,每個存在的生命都有意義,都蘊藏着希望,都是希望的種子。

過去他所做的,便是於無數個世界,保護希望,埋下希望。

希望之所以從來存在但從不出現,那麼只能說明了,讓它出現的界限並未達到。

可這個界限,卻需要那個世界的那個人,自己達到。

這個地域,那個地域,不都是星球?

這個人種那個種群不都是生命?

性本善,性本惡,你究竟在說的是哪個人?

帶着有色的眼睛去看,以己度人,連人是什麼都未曾認識清楚,憑什麼大言不慚的就加以言之鑿鑿呢?

「願希望,越來越多!」

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個穩定的世界,一顆存在於元生界之上永恆界的天空中的一顆永不墜落的星。

這,就是唐玄送給黑胡娃一家人的房子。

這個世界,有無數美麗的星球,他們遵循着永恆的韻律律動着,不緊不慢,闡揚著悠閑而又宏大的脈搏。

其中一顆,繁花、綠樹、木屋,並不奢華,也是唐玄心中所能想像的「奢華」。

永不衰敗的草坪上,唐玄端起了酒杯,敬重獲新生的黑胡娃,敬那一眾曾經顛沛流離的修者。

送「永恆」不是送溫暖的表演,迫使唐玄下定決心的卻還是冥冥中,不可說,不能說的業力中的那個「情」字。

蒼天!

蒼天這個概念對於唐玄而言,大的無法想像。

想像中,它可能是存在於絕對之上,天空界永恆之上,籠罩所有生命界、更囊括一切高渺不可及的存在。

即使蒼天之下,所有的生命儘是附庸,盡在空間生滅,時間輪轉中,恍如隨波浮萍,但他相信,希望一定就在。

他的信心不是來源於無可計量的生命基數去博一個無限廣闊卻又無限渺茫的概率。

他更相信,一旦有希望的誕生,那麼希望絕不會出現在所謂的:神、仙、佛、鬼、魔、不明文明等等虛無縹緲,卻又被鼓的無限膨脹的角色,一定出現在「人」的身上,人族中間。

即使嬉笑怒罵,也是為人的自尊、自愛、自強不息;即使痛心疾首,也是作為人的覺悟與憤懣。

業力滾滾,天地橫生。

也曾驕傲過,也曾奮鬥過,也曾狂歌當哭,也曾大笑蹉跎;感慨過人生苦短,悲嘆過歲月如歌;痛惜過碌碌歲月,艷羨過權力唯我。

雲煙散盡,惟情之一字,不變!

不為別的!

只因為:業力,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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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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