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大座頭
食客們安靜地看着老頭彈琴,簡直是陶醉得不行,琴聲溫暖平靜,卻能直擊人心,撫慰大都市年輕人孤獨的心靈。
老頭百年功力,帶着老年斑的手依然穩健,彈的曲子是《三弦之花》,比較知名的一首島國風曲子。
經過大風大浪,見證過罪惡的戰爭,見證過無數冤死的靈魂,這蟒皮三弦的琴聲蒼涼懷舊。
他一般很少為大家表演,今兒應該是遇到王思華這個美食知己,才來了興趣。
張北野也被這琴聲感動了,這是第三次被音樂感動,第一次是宋倩拉的《天鵝》,哀傷婉轉,第二次是梁詩音彈《霸王卸甲》,豪邁悲涼。
老頭的琴聲,像時光年輪,能讓人想起一段段往事,可惜張北野沒有野王時期的記憶。
他想到倩倩,此時正在受苦,蛇夫人有目的,暫時不會動她,只是張北野依然很心痛,宋倩若出事,就算富可敵國,名震天下又有什麼意思?
他又想到那些飄落天涯的老婆們,因為野王的名聲,想必被宿敵尋找追殺,搞不好已經有老婆死了。
張北野只顧著思緒萬千,左手依然抓着宮本櫻的小美手,不肯鬆開。
宮本櫻看着他的眼睛,竟然能看出他的哀愁,又奇怪又生氣,小無賴也有感情?
她不想在自家店裏動手,否則此刻她的鬼丸刀已經飛出來,握在左手了。
她用力拽了拽,張北野則握得更緊了,兩人暗暗使力,三十公分厚的枱面竟然裂開,嚇得宮本櫻連忙放棄運行魂力。
令她羞憤交加的是,張北野竟然轉頭看着她,深情款款,強行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一旁觀戰的橋本純都傻眼了,還有這種騷操作嗎,竟然有人敢直接親吻宮本社長的手?
「你……死定了。」宮本櫻咬着嘴唇說道。
「實不相瞞,你是我的老婆。」張北野說道。
「混蛋,放開我。」宮本櫻狠狠甩開,氣得連忙去洗手,噁心的傢伙。
她恨不得待會兒尾隨張北野,今晚就殺了他。
但夫人說過,今晚亞洲區域長野村必須死,因為他背叛了夫人,竟敢偷偷跟董事會越級告狀。
否則張北野的事兒根本就不會捅到董事會,更不會驚動那個死老鬼高山弘文。
宮本櫻站在水池前,用力地搓洗着手,白皙的皮膚都被搓紅了,好生氣,好生氣。
這雙手就算青梅竹馬的佐佐木翔太都不敢牽,要知道他們一起練刀十多年,今晚就被這麼死小子親了。
水流聲讓宮本櫻驀然想起一個夢,很模糊。
她在一家高檔酒店裏洗澡,拚命刷牙,為什麼要刷牙,好像是被人強吻了,嘴裏有男人的血腥味。
不可能,她沒跟男人接觸過。
老頭只彈了一首,擦了擦蟒皮琵琶,起身回房間,很多食客們已經淚流滿面。
琴音能感動人,這個張北野是感受過的,但五老婆的魂器是蟒皮琵琶,這玩意兒怎麼用來殺人呢?
老頭將琴隨手掛在廚房,又回到自己的崗位,百歲老人通宵為客人做菜,本來就是很神奇的事情,這身體真是杠杠的。
「老先生,您那三弦真是蟒皮包裹的嗎?」張北野問道。
老頭轉頭看着他,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又笑道:「是啊,蟒皮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吧,一種裝飾物。」
「那老先生聽說過蟒皮琵琶嗎?」張北野問。
「聽說過,不過琵琶用蟒皮比較少見,我對琵琶沒有研究,祖上在元朝時期,曾經遠渡重洋去燕京跟關漢卿學元曲,只學會了三弦。按照家譜記載,他倒是在青樓見過一女子,彈奏的琵琶是用蟒皮的,傳說是虞姬所用之物,坊間各種野聞,不可信。」
老頭好像知無不言,但是這種百歲老怪物說話,你永遠分不清真假的,他能把真話假話說的都跟真話一樣。
張北野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哪國人,島國文化基本都是華夏文化舶來的。
老頭的普通話雖然帶着奇怪古老的口音,但各種典故信手拿來,不得不令人佩服。
王思華聽着一愣一愣的,他這種闊少富二代,從小就去國外讀貴族學校,對傳統文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比如他就搞不清關漢卿到底是幹嘛的。
張北野好歹知道個《竇娥冤》和《單刀會》。
「王先生,我羨慕你的味覺,我早就沒有了。」老頭笑道。
張北野看着他,心裏一驚,這老頭難道已經死了?
難怪他只做菜,從不見他嘗菜,還以為是講究呢,原來是沒了味覺。
「老先生,您叫什麼名字啊?」王思華問道。
「就叫我大座頭吧。」老頭說道。
「大座頭,什麼意思?」王思華一臉懵逼。
「在江戶時代,所有盲人從事的職業,劍客,彈琵琶,三弦,箏這些身份低微的民間藝人,下九流的職業,統稱為座頭。剛才這位小先生跟我談論80年前的事,我就說過,我只是一個瞎子彈奏者,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做不了。」
「那您就沒有真名字嗎?」王思華傻乎乎的追問道,人家明顯不想說嘛。
「忘了忘了。」老頭嘿嘿笑道。
這時候,宮本櫻從裏面出來,背着棒球包,說道:「爺爺,我出去了。」
「早點回,注意安全。」大座頭故意用中文說的。
張北野拍了拍橋本純的小手,說道:「你待會兒跟王思華一起回去,有事打我電話。」
「你……你不怕我跑了嗎?」橋本純傻傻地問。
「你想走就走吧,明天去上學。」張北野說道。
蛇夫人壓根就不在乎這小丫頭的死活,還留在身邊幹嘛呢。
難不成還真讓她做貼身丫鬟啊,人家好好一姑娘,還能不嫁人?
什麼時代了,不需要這種享受。
張北野說完朝王思華喊道:「待會兒你買單,記得早點回去。」
「好勒,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我跟老先生再切磋一下,待會兒給他交學費。」王思華說道。
張北野連忙追上宮本櫻。
小九背着刀走在無人小巷,從後面看,身材是真好。
張北野擔心她這麼機敏,會被發現,只能縱身上了屋頂,從上面跟着。
他離開不到十分鐘,就有三個穿着黑西裝的傢伙進門,對大座頭鞠躬道:「老先生,我們來抓人。」
「抓誰?」老頭問。
「這小子,是個死人,必須得帶走。」
王思華頓時就懵逼了,手裏的鍋鏟差點掉地上,準備掏出手機給張北野打電話,卻被大座頭阻止。
「他是我的客人,今晚你們都不許碰他。」大座頭說道。
「但這是六代目的指示。」
「誰的指示都不好使,你們不知道規矩嗎?」大座頭依然平靜地說,擦了擦手,看着幾個蛇口組的人。
高山弘文沒抓到卡拉那幫人,沒搞到天雷環,很是不甘,在蛇夫人面前很沒面子,好歹蛇夫人遠去奧門,還搞到一隻虎頭環呢。
現在那幫逃走的黑手組團伙,肯定躲到鵝國大使館了。
他不想把事情搞成國際糾紛,所以需要王思華這個死人為名義,讓警視廳去大使館把人抓出來。
六代目高山弘文並不是怕老婆,而是蛇口組董事會七個席位,上面還有五個更厲害的前輩,自己的老婆蛇夫人把這五位搞得服服帖帖。
若是沒有充足理由和成績,想要好好教訓蛇夫人這個騷貨,還真不好操作。
他堂堂蛇口組第六代魁首,養女宮本櫻和老婆蛇夫人,若是全部被張北野拐走,那還不如徹底死去,以後哪有臉出來。
三個黑衣人看在宮本櫻社長的份上,才對大座頭如此尊敬,但六代目的命令更加重要,他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一個黑衣人突然出手,抓着王思華從開放式廚房裏拖出來。
「救命,救命啊,小妹妹救命啊!」王思華摳著桌板,不肯放手,朝橋本純喊道。
他知道這次被抓,張北野也救不了自己,雖然是活死人,但他依然可以繼承千億家財啊,雞兒硬不了,他還有絕世無雙的舌頭啊。
不想死透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