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因果

接到電話的張德民，聽到老流氓三個字，先是一愣，繼而大喜過望，匆匆離開學校辦公室，朝老太太住的地方趕。

他和老婆孩子住在外面，不過老太太喜歡住學校里，他也就依著老太太的意思，平日裏隔三差五過去看望一次，儘儘孝道。

上了樓，便見門開着，老太太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生悶氣。

見到張德民回來，立時拉住他抱怨起來。

「那老流氓真不是個東西，你快把他打發走，再多呆屋裏一刻，我連死的心都有了。」

「媽，你先別急，消消火，老神仙在哪裏？」

「屁的老神仙，沙發上躺着呢！」

這時，屋裏傳來李逍遠的聲音：「德民回來了吧？快進來，有事找你。」

張德民走進去，看向沙發上大咧咧躺着，渾身髒兮兮散發着臭味的糟老頭子，他不僅不嫌棄，反而笑容滿面走近幾步，雙手垂下，彎腰朝李逍遠恭恭敬敬的行禮。

「老神仙，幾年不見了，您老安康？」

「哈哈，安康安康，小傢伙看起來又老了不少啊，得好好保重身體。」李逍遠稍稍坐起一些，抬眼看去。

張德民雙鬢髮白，苦笑道：「我天天學校的事忙得焦頭爛額，自然不能和老神仙您比，倒是這三十多年了，您都沒什麼變化。」

三十多年前，李逍遠曾救過他母親，幾年前又曾出手救過他老婆，這番恩情難以報答。可以說，他能舉家和睦，全拜李逍遠所賜。

「對了，老神仙，您找我有什麼事？」

「不是我，是他找你有事。」

李逍遠抬手指了指坐在沙發另一端，離了至少兩米遠的徐凡。

張德民狐疑道：「這位是老神仙的兒子？」

「……」

徐凡無語，心想，我可沒有這樣的爸！

「張校長您好，我是交通大學大二的學生，我來找您是想請假。」

「找我請假？」

張德民愕然，學生請假不找老師跑來找校長？

而且看樣子還是老神仙親自帶他來的。

看了李逍無一眼，張德民若有所思的笑道：「具體原因你說說，老神仙對我家有恩，我能辦到的只要不違反校規，盡量幫你辦到。」

當下，徐凡將事情講了出來，自然沒再把那不知真假的小紅本掏出來。

張德民哭笑不得，還以為是什麼大事，沒什麼可猶豫，立刻當着徐凡的面，親自給系主任打電話。

系主任接到電話大吃一驚，沒想到徐凡竟然找到校長，並且校長還願意出面，不會是被那個假證誆騙了吧。

「張校長，他沒告訴你什麼事？一個寢室四個人請假去創業，這種先例開了的話，以後別的同學再請假怎麼辦？」

不得不說，系主任還挺為學校考慮的。

張德民有些不悅，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要他來想辦法，還要系主任做什麼。

遂沉聲道：「有什麼事我負責，請假的手續就麻煩你幫他們處理好。」

系主任還想說些什麼，電話已經掛掉，他皺了皺眉頭，沉默一陣，還是親自給輔導員張玉靜打去電話。

至於張玉靜如何吃驚，如何疑惑，就不是徐凡所關心的了。

請假事了，看樣子以後請假應該也不再是什麼麻煩事，徐凡心情不由舒暢許多。

正好是午飯的時間點，張德民強烈挽留兩人吃飯，李逍遠推脫不過，只好要求在家吃個便飯，點名要老太太做飯。

張德民自無不肯，陪着笑臉好不容易才說服母親下廚。

徐凡一度懷疑，李逍遠之所以來幫他，最主要的目的是過來名正言順的蹭飯。

「李前輩，你把修仙的事告訴張校長了？」徐凡趁張德民不在跟前時小聲問道，他記得修仙者協會規定里其中一主條言明，修仙相關事情禁止透露給凡人。

「嘿嘿，自然沒有，他只當我是遊方道士，會一些治病救人的手段。不過可能會有點猜測，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讓站在凡人上層社會的一部分人知道些情況，算不上什麼事，反而有利於我們活動。」李逍遠給了徐凡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徐凡恍然，李前輩說這番話是在提點他。

修仙者協會制訂這一條規定是希望不要把修仙一事傳播開來，影響俗世的秩序，所以只要沒有出現亂子，便無需太過小心。

午飯，老太太做了三菜一湯，倒沒有故意針對李逍遠。

張德民陪着李逍遠小喝了幾杯酒。

後者臉蛋發紅，假借醉意，一個勁想去拉老太太的手。

張德民盯着盤子裏的菜假裝沒看見。

徐凡則無語到了極點。

吃完飯，李逍遠酒足飯飽，手伸進衣服裏面在身上蹭了一陣，摸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遞給老太太。

這一次老太太一反常態，驚喜的接過藥丸，哪怕被李逍遠趁機摸手也沒有說什麼。

「謝謝，謝謝老神仙。」

徐凡看得一陣反胃。

張德民卻興奮的直接當場給李逍遠跪下磕起頭來。

李逍遠坦然自若的接受他的磕頭。

「吃了它，至少能保你十年安康，英紅，哎，好好照顧自已。小友，我們走吧。」

「老神仙不如在我家多待一會，陪陪我母親。」張德民出言挽留。

李逍遠回過頭：「怎麼？想讓你媽改嫁給我不成？」

張德民臉色一紅，囁喏不語。

「走啦，德民啊，以後我的恩情，如果你有機會的話就還在我這位小友身上吧，也算是全了咱們的因果。」

李逍遠大笑出門而去。

徐凡跟在後面，隱隱覺得李逍遠的身體似乎更加的輕鬆，像是有無形的枷鎖脫落下來。

因果？徐凡似有所悟。

兩人走得很快，張德民追下樓時，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身影。

來到校門口，李逍遠身上微微發起光，和夢蝶之前一樣。

「視若無睹，前輩要走了？」徐凡問道。

李逍遠點點頭，忽然神情鄭重的看着徐凡：「脫俗小友，你雖然修為達到了凝氣後期，但我以觀氣術看你應該剛修仙不久，所以要提醒你兩件事。」

「前輩請講。」徐凡站直。

「其一，無論用什麼方法提升的修為，都需要反覆鞏固，打好基礎，否則對日後的修行大為不利；」

「其二，我們修仙者之所以遠離凡俗，最主要原因是為了避免因果糾纏，你可以將因果視為修行枷鎖，因果越多，枷鎖越多，因果越大，枷鎖越重。」

「無論是你對別人的付出，亦或是別人對你的，只要產生關聯，都能稱之為因果。尤其是別人對你的好，你虧欠別人，這樣的因果最是有負擔。比如，剛才我吃了英紅做的飯，所以才送她一顆藥丸，兩不相欠。再把我對他們的恩情轉嫁到你身上，如此一來，和他們幾十年的因果算是消除了。」

徐凡聽得有些雲里霧裏，隱約明白了，但好像又有點說不透徹。

不過，有一點他聽懂了。

「所以，李前輩，你為什麼要把因果扔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