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新生(六)

帝國新生(六)

與西羅的討論結果是,帝國未來的皇后最終決定在帝國有史以來最困難的時期親自留在帝都坐鎮。去聖帕德斯的任務交到了加侖身上。

目前的局勢對砍丁帝國來說,的確算得上是有史以來最糟糕最困難的時期。

對內,前任帝后卡斯達隆二世與薩曼塔皇后先後過世。皇太子還未登基,帝都就被摧毀泰半,幾十萬的帝都子民無家可歸。

對外,光明神會依舊在旁虎視眈眈,火神的隕落出乎他們的意料,卻也更加堅定他們控制帝國的決心。另外,因為索索的原因,具蘭的國王王后一直暗地裏與光明神會眉來眼去,最近開始不停地寫信詢問索索的歸期,口氣親切得好似從來沒有發佈過通緝令。不過這些令人作嘔的信件並沒有到達索索的手上,而是在西羅的授意下,直接被基恩過濾掉了。

如果說在這片混亂之中還有什麼值得欣慰的,那就是鎮守邊境的海登·那菲斯特元帥與沙曼里爾的巴塞科公爵相處得非常不錯。他們正商量著在桑圖的地盤上開一場小型的聯誼會,促進彼此的友情。光明神會的教皇曾親自寫信詢問他們幾時撤軍,但是據說海登元帥和巴塞科公爵的答案讓教皇陛下大發雷霆。

西羅在帝都收到消息之後,非常好奇地致信於海登詢問他回信的內容。海登元帥做了如下答覆:

我告訴他,我捨不得安德烈,我決定等他離開之後再撤軍。據說,安德烈也是這麼回答的。

……

西羅把這封信轉交給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果然開心地大笑。自從得知薩曼塔皇后的噩耗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笑的這麼開心過。「我打賭,教皇目前最想做的事情一定是插足到海登和巴塞科公爵之間,破壞他們之間的友誼。」

西羅道:「唔。作為海登的朋友,我不認為他會對一個上了年紀的臃腫老頭感興趣。」

奧利維亞道:「你的打擊面太廣了。如果是我,我會非常明確地指出是那個高坐在光明神會宮殿最裏面,喜歡穿着金晃晃的衣服來凸顯自己存在的上了年紀的臃腫老頭。」

西羅道:「這個聽起來不錯,我會提醒海登下次用這句話當信開頭的稱呼。」

奧利維亞又笑了會兒,臉色漸漸落寞起來。

西羅停下手中的筆,不著痕迹地轉移話題道:「重建工程進行的不錯。」

奧利維亞道:「我也是剛剛才發現原來木系魔法師和土系魔法師能夠在城市重建中發揮這麼大的作用。」

西羅道:「魔法並不一定用來戰鬥。」

奧利維亞道:「也許皇家魔法學院的宗旨、教學方式和教學風格都應該改一改了。」

西羅期待地看着她。

「前三年學習元素魔法,后兩年可以改成工程班或戰鬥班等等。」奧利維亞道,「這樣可以讓導師在他們未來的職業生涯規劃上多給予指導和意見,說不定還能磨合四系學生之間的合作。當然,這只是我初步的設想。」

西羅笑道:「這是個很好的建議。至少我聽了之後有種迫不及待想要實現它的衝動。」

奧利維亞疲憊地揉了揉捏著自己的鼻樑,「其實這是文森的建議,用他一貫不正經的方式。」

西羅道:「也是他一貫關心人的方式。」

奧利維亞漫應了一聲,算作認同。

西羅想起一件事,有些擔憂地開口道:「你和那面藏着海妖的鏡子的交易怎麼樣了?」

奧利維亞道:「我會遵守我的約定。」

西羅心底一沉。他不知道海妖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取走她的友情,但是對於任何一個人類來說,這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奧利維亞道:「這麼多年,我只有一個朋友。她不在了,友情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西羅垂下眼瞼。他曾經悄悄問過自己,如果當時海妖問的是他,他會做出哪種選擇,最後發現,他選擇了親情。在三選一的情況下,他拋棄了親情,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夠為他帶來這種只有血脈傳承才能延續的感情。他知道他的未來不會有孩子,但是他有索索,還有加侖、海登等等朋友。奧利維亞應該與他是一般的心情吧。因為預知了自己未來的不可能,所以成了不是不能拋棄的選擇。

「文森呢?」他問道。

奧利維亞捏著鼻樑的手指微微一頓,「陌生人或者……」

或者什麼呢?她沒有說下去。但是也不需要再說下去了。

西羅瞭然地笑笑。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奧利維亞遲疑着開口,「我聽文森說,薩曼塔在臨死之前對你說了一句話。可以告訴是什麼嗎?」

西羅笑容慢慢收斂。

奧利維亞識趣道:「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告訴我。」

西羅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道:「我對她說,她永遠都是我心目中的母后,也永遠都是帝國最仁慈最睿智的皇后。」

「她感激你了嗎?」奧利維亞剛說出口,就立刻否定道,「不,她不會。」

西羅道:「您很了解她。」

「我用半生的友誼去了解一個朋友,卻只了解了她的一面。」奧利維亞道。

西羅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枱邊推開窗戶。

外頭嘰嘰喳喳的鳥聲傳進來,更顯得房間靜謐。

「她說,她寧可身敗名裂,也不要我這樣地抹煞她所作的一切。」西羅聲音低沉,映襯歡快的鳥聲,就好像藏在漫天繁星邊上一抹不起眼的烏雲,陰沉落寞。

奧利維沉默半晌道:「你的決定呢?」

「帝國需要一位不畏死亡,英勇捐軀的皇后。」西羅淡然道。

奧利維亞突然笑了,「其實你與你的母親是一種人。你們唯一不同的是,她只是皇后,而你是皇位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西羅皺了皺眉。

「不要太恨你的母親。」奧利維亞閉上眼睛,手指輕輕地按著額角,「她在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戀人,對方是個很普通的六階騎士,但是他英俊、風趣、勇敢,有着很多讓少女一見鍾情的優點。就在他們愛得如膠似漆的時候,你的父親出現了。頂着帝國未來繼承人的光環,就算他是一頭豬,也必然是一頭金光閃閃的豬。特洛佐家族所有人都反對你母親和那個騎士在一起。但是你應該了解你母親的性格。她向來都喜歡自己做決定。所以家族的壓力越大,他們的愛情就越濃烈。直到有一天,騎士家附近發生了一場大火。有人說看到騎士衝進去救人,但結果是這場火只燒死一個人,就是那個騎士。後來的故事,你應該很清楚了。」

薩曼塔皇后與卡斯達隆二世墜入愛河,很快就成為令人艷羨的一對……

西羅道:「她不愛他。」

奧利維亞一愣。

西羅道:「你說的,我和她是一種人。」

奧利維亞目光慢慢從怔忡回復清明。

天光明媚,她恍惚間又看到一個少女優雅地坐在百合花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儘管西羅沒有在光明神會那裏獲得有用的答案,但是奉命通緝蒙特拉的侯賽卻得到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蒙特拉還沒有離開砍丁帝國!

在很多人幾乎要對奧迪斯醒來的可能性絕望的情況下,這個消息無疑是相當振奮人心的。即使帝都百廢待興,西羅還是將皇家魔法學院和皇家騎士學院一半的精英派出去幫助侯賽圍堵蒙特拉。被指名前往的皇家騎士學院學院長巴奈特依舊用病假推辭。這是帝國遭遇大難之後,巴奈特第三次拒絕西羅的命令。

索索小心翼翼地看着西羅的側臉,儘管他坐在對面安靜地陪他吃着點心,但是索索就是能感覺出他的心不在焉。「其實,如果你很忙的話,不陪我吃點心也沒關係的。」想起他第一次看到戰後被肆虐的梵瑞爾的震驚,索索就覺得在這裏悠悠然地吃着點心是多麼的浪費時間。「要不我們把點心放進空間袋裏,帶過去吃吧?」

西羅抬手按住他準備打包的手,微笑道:「不是我陪你,是你陪我。」

索索道:「啊?」

西羅道:「你知不知道我們多久沒有這樣一起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

索索努力想着上一次一起進餐的日子,似乎是他躺在床上,西羅一勺子一勺子喂他?

「你下午有沒有事?」西羅不得不這麼問。自從坐實索索為帝國未來的皇后之後,默多克和霍普金就輪番來皇宮找他。一會兒去鼓舞民心,一會兒教他皇后的利禮儀,如果不是提前預約,他可能連這頓下午茶都約不到。

索索道:「默多克爺爺說下午放假。」

西羅滿意地點點頭。畢竟是三大家族的族長,在看人眼色這方面的確別有一套。「我下午帶你去一個地方。」

索索道:「我要穿什麼衣服呢?」

西羅一愣。

「默多克爺爺說我在出席不同場合的時候必須穿不同的衣服。」索索撓頭道,「我目前對砍丁帝國的衣服還不是那麼了解。」他說完,突然咬住下唇,像是做錯什麼事似的偷偷盯着西羅。

西羅含笑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學,反正你有一輩子的時間。這次的衣服我幫你安排。」

「嗯。」索索乖乖地繼續吃點心。

用完下午茶,西羅從上次為索索訂做的衣服中挑了一套奶白色的小西裝,又親自為他打上深紅色的領結,才帶着他出門。

在去的路上,索索一直趴在車窗邊上看着街邊無聲的殘破。

西羅摸摸他的腦袋道:「放心,其他地方一直在修建。」

索索道:「為什麼皇宮邊上還沒有?」

西羅道:「離皇宮最近的都是貴族。他們有其他的容身之地,晚一點沒關係。我現在先要解決平民的住所。」

索索點點頭道:「這樣很好。」

馬車繞了個彎,附近的景色慢慢好起來。這一片就是被索索和奧迪斯奮力擋住的結果,連帶半壁皇宮在內,所受到的損失都不很嚴重。

又過了會兒,馬車在一座深灰色的大房子外面停住。

基恩打開車門。

西羅和索索相繼下車。

基恩轉身去敲門。從加侖去了聖帕德斯學院之後,他就擔當起了皇太子近衛隊隊長這個角色。儘管西羅沒有明確表示,但是他很清楚,以後他的位置恐怕不是皇帝近衛隊副隊長就是皇后近衛隊隊長了。

門很快被打開,來人眯着眼睛打量著基恩道:「找誰?」

基恩道:「皇太子殿下駕到。」

那人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砰得一聲把門關上,然後拖着一長串隔着門板都能聽到的腳步聲,跑了。

基恩:「……」

索索道:「發生了什麼事?」

基恩糾結著該怎麼樣委婉地告訴他,他未來的伴侶似乎不太受自己屬下的歡迎。

西羅很有耐心地等在門口。

過了會兒,門被重新打開。巴奈特親自出現在門后,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殿下。」

西羅絲毫沒有被拒之門外的不悅,異常親切道:「你的病情讓我非常擔心,巴奈特。」

巴奈特愣住了。從寫請假條那天開始,他就已經想過一萬種壞結果,但是沒有一種是預料西羅用這樣親切有熟稔的態度站在他的面前向他問候。

「殿下,呃,我好多了。」作為一名騎士,他並不太擅長說謊。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西羅看着他微微一笑。

巴奈特連忙讓出一條路來,「請。」無論他的心底對西羅有多麼不以為然,長久的習慣讓他在面對西羅的時候總是不由自主地恭敬起來。

他帶他們在客廳里坐下,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客廳的正對面掛着一幅卡斯達隆二世的畫像。畫像上的他英姿勃發,栩栩如生,就好像靠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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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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