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一劍北來
《禮記·王制》曰:「諸侯無故不殺牛,大夫無故不殺羊,士無故不殺犬豕,庶人無故不食珍。」
在中華古食譜中,牛肉毫無疑問是最高貴的肉食。
牛作為農耕時代最重要的生產資料,朝廷一般不會允許私自宰殺牛,誠如禮記所言,即使是諸侯,若非重大慶典,絕不可輕易殺牛。
所以小說中江湖豪俠動不動就打兩斤上好牛肉,實屬謬談。
宋朝以前,人最經常吃的肉其實是羊肉,只是養羊依賴水土,成本很高,產肉又極少,故而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可以經常吃到。
相較而言,肉豬飼養簡單,成長周期短,幾乎每家每戶都可養上幾頭,所以,莫小樓給楊廣獻上的第一條計策,便是大規模開展養豬事業,當然,這計策,也害苦了長孫無忌......
「呸,宇文拓這小子不知怎麼想的,豬肉腥臊味這麼大,能吃就有鬼了!」長孫無忌從山坡上抓着兩根草,在嘴巴裏面邊嚼邊吐槽,
「最荒唐的是,竟然讓我給王秀兒當副手!我堂堂戶部郎中,五品大員,躲在這山窩裏面養豬也就算了,竟然還是個副手?育肥組組長,什麼玩意兒?」
「長孫組長,甲號場該清理豬糞了——」
「知道了,馬上來。」
長孫無忌一把吐出嘴裏的草,罵罵咧咧地衝進豬棚里......
「豈有此理,宇文拓這小賊,不當人子,不當人子啊!」河南郡龍門書齋中,一鬚髮皆白,寬袍大袖的老者以他身份絕不相符的口吻怒罵道。
此人乃當世巨儒王通,名望極高。門下學徒眾多,包括魏徵,房玄齡等後世名臣。
「王夫子,您消消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邊上有學生聞言勸說道。
「混賬,小人亂隋,我焉能不氣乎?
漢光武帝曾言:貧賤之交無相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宇文小賊落難時,王氏不畏人言,給他以容身之所,又資他考取功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三年,可以說既是貧賤之交,也是糟糠之妻。
這小賊倒好,一朝發跡,原形畢露,非但不給王氏正名,竟讓她一弱女子去做......做養豕畜禽之粗鄙卑賤之事,真真無恥之尤,無恥之尤也!」
他聲音越說越大,猶自不滿,繼續咬牙切齒,指東罵道:「若老夫年輕十歲,必提三尺青鋒,親去洛陽斬負心人首級——」
他身邊學生一聽夫子說得越來越離譜,臉色蒼白地勸阻道:「夫子,慎言啊。這宇文太師乃天仙下凡,若是被他知道您......」
「混賬!
聖人云:子不語怪力亂神。
伯褒,你飽讀聖賢書,怎能相信此等流言。你比之汝師兄玄齡,差足遠矣!」
那叫伯褒的人神色一黯,苦笑道:「學生如何能與房師兄相提並論,若非宇文拓橫插一足,他可是今科榜眼啊......」
王通聽聞此言,捋了捋氣的捲起的鬍鬚,終於收起怒容道:「呵呵,這倒是宇文拓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如今朝堂昏亂,幸好玄齡此科未中,省的和那些奸佞之輩同流合污!哼!」
......
洛陽,太師府。
莫小樓正伏案批改著一些重要文件,自他仿古法,發佈求賢令以來,已經有不少青年才俊慕宇文太師之名而來投效。
他根據這些人的能力,一一為他們在太師府和新開的戶部安排了不同的職位。
雖然已有了一個不錯的為政班底,只是真正想請的人卻遲遲不到,讓他感覺頗為可惜。
正感嘆手下無王佐之才,很多事情只能親力親為的時候,忽聞門房來報:「太師,門外又有一書生,名叫房玄齡,撕了求賢令,求見太師。」
「太好了。快快有請......不,我親自去迎他。」
見到門口一臉書生氣質的房玄齡后,莫小樓長笑一聲,迎了上去:
「哈哈,房兄,多日不見,總算等到你了!」
房玄齡眼神一亮,驚異道:「太師一直在等我?」
莫小樓將他引入正廳,路上邊走邊回答道:「玄齡乃王佐之才,若再不來,我可真要親自去找你了。」
被這大隋如今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人贊為王佐之才,即便是房玄齡也是心中激動不已,不過他臉上卻現出慚愧之色:「哎,國師真是羞煞我也,落榜之人,談何王佐......」
「玄齡過謙了......哦,到了。管家,將我珍藏的六果釀取出來。」
「是。」
房玄齡感激道:「聽聞這六果釀乃是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獨門釀製,便是王公貴族也鮮少得嘗,不瞞太師,您可把我的饞蟲勾起來了。」
莫小樓奇道:「玄齡也是好酒之人,太好了。哦,請坐。」
他示意房玄齡坐下,與自己相對而談。
正廳主位上有兩個座位,正對客廳門,中間擺放着珍貴的紅木方桌,桌前擺放着溫酒的火爐,上面溫著的,正是魯妙子獨門釀造的六果釀。
房玄齡也不推辭,坐下后直截了當道:「太師,所謂學得文武藝,報於帝王家,房某此來,正是應太師求賢令而來。」
莫小樓道:「玄齡果然爽快,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目前戶部與太師府皆有要職為君保留,其一,任戶部尚書,領太史令;其二,任太師府長史,全力輔佐於我。你可自行選擇。」
房玄齡全身劇震,萬萬沒想到太師一見面就給了自己這麼大的信任,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波瀾。
不過他也是擅謀之人,並沒因此失去分寸,反而在心中仔細揣摩著太師說出這兩個選擇的深意。
見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莫小樓自顧喝着酒,也不催促。
良久,房玄齡抬起頭來,眼中閃著智慧的光芒,溫言道:「在回答之前,房某有一事相詢,還望太師能以誠相待。」
「但問無妨。」
房玄齡深深地看着莫小樓的眼睛,似乎要將他所有的神情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正容問道:「不知太師是真的仙神下凡,還是做出的一齣戲?」
莫小樓眉頭一蹙,似乎對房玄齡唐突的問話略感意外,但很快便面露瞭然之色,點頭道:
「自然是一齣戲。」
見他回答得如此果斷,房玄齡心中疑慮頓消,長笑一聲,拱手道:
「哈哈,如此,學生便選擇在太師手下做一書吏如何?」
「正合我意!酒已溫,且共飲之。」
酒盞相交,兩人相視一笑,頗有些引為知己,相見恨晚之意。
接下來,二人並未談論過多政事,而是山南海北的閑聊起來。
詩詞歌賦,山野見聞,天文地理......無所不談,無所不歡。
不知不覺間已經入夜,兩人卻毫無疲倦之色,正準備秉燭夜談之時。門外忽然傳來急急的敲門聲,
「進來。」
一武士推門而入,步到莫小樓身邊,俯下身耳語了幾句。
「陛下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