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6 森羅殿

我們的火車就在這城市最上一層車道上緩緩行駛着，車外的景色讓我看的瞠目結舌。半天才聽到黃尖感慨了一句：

「快到站了，我也挺長時間沒來了，自從你上次七寶江的事情完結了，我就沒來過，都是在半步多就解決了。」

隨着他這麼一說，我又開始擔心起自己的事情了：

「黃爺，我這事兒在酆都城歸誰管啊？」

「嗯，你這個事兒現在送交到『鬼差督察處』了。這是近幾年新增的機構，專門負責鬼差違紀的，現在歸黑無常范無救分管。」

「黑無常范無救？」聽到這個名兒我不由得驚呼了一聲。

「對，就是他，按說你們倆在大石山見過面，可惜你聽不懂他說啥，不好說你給他留下的印象如何，不過據說他嫉惡如仇，應該能秉公執法吧？」

很顯然，黃尖沒有跟這麼高職位的鬼差打過交道，話說的含含糊糊的，而且「嫉惡如仇」就能夠「秉公執法」嗎？我心裏畫了個問號。在下面，黃尖的官職還是太小了，估計幫不上我多大的忙。我只能聽天由命了。

在市區里開了半個多小時，火車終於到達了終點，我見到了傳說中的「森羅殿」。

在我心裏森羅殿作為地府的中心，應該是一座超級宏偉的建築，裏面充斥着青面獠牙的鬼差，陰森恐怖。

不過這一路走來，看到太多現代化科幻的場景，讓我不禁改變了看法。看到森羅殿車站站牌的那一刻，我一心憋著看看這森羅殿有多麼新奇，宏偉，現代化。

結果讓我非常失望……

火車停在了一棟平平無奇的建築物前面，甚至還不如半步多火車站讓我驚奇，除了圍牆高一些，跟新奇、宏偉和現代化完全不沾邊。一個標準的大門，門裏有個院子，院子正當中擺着一個怪石嶙峋的假山，背後是一棟黑乎乎的三層建築。

大口站着兩個手持鋼叉的鬼差，門邊掛着幾個白色木牌子，最大的那塊上寫着「九幽森羅殿地府事務管理院」。

其他的牌子都沒有這個牌子上的字大。不過我很快就在裏面找到了「九幽森羅殿鬼差督查處」的牌子，按照黃尖的說法，我應該就在這裏報道了。

跟着黃尖下了車，回頭看見了被推出來的趙元，問了句：

「黃爺，趙元會被送到哪裏去啊？」

黃尖看了看這位老友，低聲說道：

「他要先在這裏報道，然後送去醫院治療，等身體恢復了之後再送回來開庭。唉……案情很明了啦，快的話三兩天就能出結果……我這些天都會留在這裏看看情況。」

說完搖了搖頭，帶着我朝着大門走了過去。門前站崗的鬼差走上前，將鋼叉一橫：

「森羅殿禁地，不得亂闖！」

黃尖將令牌和公文掏了出來，交給了看門的鬼差，看門鬼差看了看，點了點頭，指了指身後的建築物：

「鬼差督察處在三樓，從正門進去有電梯。」

黃尖點了點頭，轉身拉着我走進了大門。我輕聲問黃尖：

「黃爺，森羅殿這麼小嗎？一車一車的鬼，這麼小的衙門口兒，能處理過來嗎？」

「廢話！現在都電腦辦公了，最近還上了一套人工智能的設備，所以辦公人員精簡了很多，提倡節約，重實效，不講排場了。」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面前這棟建築，心中暗道：這樣也挺好，至少跟陽間的環境差不多。要是真跟古裝戲縣衙大堂似的，也確實挺彆扭的。

「黃爺，我看也沒有鬼在這下車啊，就咱們……」

「咱們是辦特殊事務的，正常的小鬼都在下一站『鬼務落戶大廳』集中辦理，那邊才熱鬧，都是人工智能，電子化直接辦理，快得很。」

我腦補了一下高科技排隊掃描的畫面，心中一陣感慨，下面的科技還真是跟上面平行同步。

跟着黃尖走進了「森羅殿」，穿過一樓大廳，坐上了觀光電梯，透過電梯玻璃看出去，大樓里儼然就是個高科技公司。玻璃隔斷成的一間間辦公大廳，小隔斷里，辦公人員對着電腦噼里啪啦地打字，有三五成群的鬼差聚在一堆討論着什麼。

這的畫面實在是太熟悉了，我彷彿又回到了陽間，在熬夜加班趕進度……

三樓是私密性比較強的單間辦公室，走廊里的人也相對少了些，安靜了很多。

一踏出電梯口，迎面看到了一個碩大的前台，背景牆上寫着「森羅殿事務辦理中心」。

黃尖拉着我走過去，前台坐着兩個挺漂亮的女鬼，見我們走過來說了聲您好，接過遞給她的公文看了看，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段處嗎？第3314號文件里的那個周大彪給送來了……嗯嗯好的。」

說完掛斷電話，抬頭對黃尖說道：

「請您稍等一下哈，段處馬上就來辦理交接。」

黃尖點了點頭，把我拉到了電梯邊上的沙發上坐定，輕聲說道：

「一會兒辦完交接，我的事兒就完了，剩下你自己，好自為之。」

我一陣迷糊，這是啥意思？雖然已經有了他幫不上什麼忙的心理準備，這會兒忽然聽說要分別了，我不由得一陣心虛，連忙問道：

「黃爺，後面的事兒有啥關照沒？」

黃尖搖了搖頭：

「他們問你啥，你只要據實回答就好了，相信上面能還你個清白。但是如果你真打了萬鄉長，就不好說了。」

我連忙說道：

「我是真真真的沒打他，就是嚇唬嚇唬他……」

黃尖搖了搖腦袋：

「這跟我說都沒啥用了……」

話音剛落，只聽身後瓮聲瓮氣地有人說話：

「哪個是周大彪？」

我連忙站起身回過頭一看，一個一米八左右，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站在吧枱前面，正在向前台小妹兒詢問。

我連忙站起身來：

「我就是周大彪……」

黃尖也隨即站了起來：

「段處，今天您當班啊？這個是周大彪，吉慶市裏正助理。跟萬鄉長可能有點兒誤會，我給送來了。」

高個子的「段處」點了點頭，翻開手裏拿着的一疊文件看了看：

「誤會？這小子可以啊，毆打上司……萬？……你把他打啦？」

估計他那沓文件就是萬鄉長報上來的公文，或者說是狀紙？……瞧著這個一米八大個子的鬼差，看見涉及到萬鄉長就變顏變色，我不禁也緊張了起來。

「我沒打他，那個萬鄉長……鄉長職位很高嗎？」

段處「啪」地把文件夾子一合：

「鄉長官兒是不大，但是廳長官兒就不小了，你還真會惹事兒。走吧，先跟我說說情況吧。」

黃尖見段處想拉着我走，連忙說了句：

「段處，這……按規矩得先辦交接……」

段處拍了拍腦門：

「對對對，我都忘了。來來，給你簽字。」

說着從懷裏摸了個簽字筆出來，黃尖連忙遞過去兩張文件。

段處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用文件夾墊著，把簽字筆筆帽咬下來，刷刷刷地簽了個名字，我斜眼看了看，龍飛鳳舞，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麼。文件上印刷的幾行字倒是蠻清楚的，大概意思是犯人交接，接收人簽字確認什麼的。我心裏涼了半截，不是說了解情況嗎？怎麼就成了犯人了？

段處簽完字把文件遞給黃尖，把筆帽從嘴巴里取下來跟簽字筆一合：

「你呀……辦事就是把細，但是也太死板，要不早就升遷了。」

黃尖裂開嘴笑了笑：

「段處說笑了，升遷不升遷的得聽安排。我只求把本職工作做好，有規矩咱們就得遵守。」

說完這句，瞧了我一眼，轉頭又跟段處囑託了一句：

「那個……段處……這個小子才當了沒幾天鬼差，下面的事兒懂得不多，您多費心關照着點兒……」

段處的眼睛一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呦呵？向來剛正不阿的黃尖，今天這話頭兒……是要給這小子求情啊？難得難得！不對，應該是破天荒第一次啊！」

黃尖苦笑了一下：

「哪裏哪裏？公事上還是該怎麼辦怎麼辦。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打萬鄉長確實不太可能。」

段處嘿嘿地笑了幾聲：

「你是他直屬上司，找你了解情況是少不了的，你放心，我們一定秉公執法。」

黃尖連連點頭，又看了看我：

「大彪，好好接受調查。我……那個我先走了。」

說完跟段處又點了點頭，扭著肥胖的身軀上電梯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