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34 投鼠忌器

駱奇正得意洋洋地說道:

「前輩認識這樣東西吧？其實我只想把通聖教母帶走，就這麼點兒要求，您看？……」

柳浴蘭似乎不知道駱奇正手裏是什麼東西，在黃三姑耳邊輕聲問了一句：

「三姑，怎麼了？」

黃三姑輕聲對她說道：

「他手裏的是趙甲子的毛，老仙兒在他的手上……」

這件事兒沒有出乎我的意料，但是真聽到黃三姑這麼一說，我心裏還是咯噔一下，沒想到駱奇正這麼膽大妄為，真的連野仙都敢得罪。

此時他洋洋得意，搖頭晃腦地問道：

「怎麼樣？三姑？您看着買賣可做得？」

黃三姑嘿嘿地笑了一聲：

「嘿嘿，上年紀了，眼神兒不濟了。這大雨天的，我得仔細瞧瞧……」

說着伸出右手朝着駱奇正走去：

「來來，拿給老太婆看看？」

駱奇正見她走近了，將手一握，向後退了半步：

「前輩道行無邊，小的惶恐，有些事情還是要跟前輩提前稟報。這樣東西雖然在我手上，但是關於趙前輩的下落，小的確實不知，就只能提供這點兒線索給您老。」

這小子行事縝密，知道自己不是黃三姑的對手，撂下這句話的意思是如果黃三姑跟他玩橫的，趙甲子的線索就要斷掉。

黃三姑停住腳步，嘿嘿地笑了笑：

「場面上的話就少說吧，放心，我不會扣下你的，如果你手裏的東西是真的，老太婆就放人。」

駱奇正點了點頭，這才伸手將那一綹鼠毛遞了過來。黃三姑伸手一接，手腕一翻，一把抓住了駱奇正！

駱奇正臉色一變，左手雨傘一丟，順手打出一道靈符，直奔黃三姑面門。這麼近的距離，黃三姑根本避無可避！柳浴蘭和高亮都一聲驚呼，向前跑了兩步。

眾人眼前一花，駱奇正面前的黃三姑竟然憑空消失了，發出的符直奔正殿方向，眼看又要打在香爐上了。

我心中叫苦不迭，這下又得賠錢啦！這麼大的雨，估計那個香爐里得甩出不少爛泥。

正等著轟隆隆的響聲時，黃影一閃，黃三姑翹著二郎腿坐在香爐上，伸手只一撈，就將疾速飛向香爐的符篆撈在了手中。那張符竟然沒有爆炸，在黃三姑手心上滴溜溜地轉了幾圈兒，噗地燒了起來。

此時暴雨傾盆，眼看着雨水打在那一抹火光上，卻絲毫不能減弱符篆的燃燒。黃三姑從腰間拔出一個煙袋，湊上火頭，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手一捏將火熄了，緩緩地說道：

「小子，你剛剛口出狂言，要弄死我家柳妹子，老太婆總得給你點兒教訓。不過咱們野仙最重信諾，蛇妖還你！」

說完向著柳浴蘭努了努嘴，示意她放開蛇妖。柳浴蘭不敢怠慢，長鞭一松，收回了手中。蛇妖脫了束縛，手腳並用，幾

下子就爬到了駱奇正身邊。

再看駱奇正，剛剛被黃三姑抓過的手不知道著了什麼道兒，腫的跟氣球一樣，此時齜牙咧嘴地用左手攥著小臂護痛。

黃三姑見蛇妖跑到了駱奇正身前，把煙袋鍋在香爐邊上磕了磕：

「老太婆不會下毒，你那個爪子沒事兒，疼個七八天的就好了。這幾天別忘了，手疼的時候記着點兒老太婆。」

駱奇正咬着牙，臉上水淋淋的，也不知道是疼的流汗，還是濺上的雨水，從牙縫裏擠了一句：

「多謝前輩賜教。」

說完踢了地上的蛇妖一腳：

「趕緊起來！跟我回去！」

轉身就要出門。

黃三姑喊了聲：

「今天你和野仙的梁子算是結下了，老太婆遲早還會找上你的！」

黃三姑說話聲音雖然乾癟，但是總讓人感覺溫暖親切。這一聲喊卻如同換了個人一樣，語氣冷厲如刀，令人不寒而慄。

駱奇正停了一下，他應該知道野仙中，黃家的大仙最為記仇，今天黃三姑惡狠狠地給他丟下這麼一句，未來的日子可不好過。

也算他夠剛硬，愣是沒回頭，附身撿起了剛剛丟下的雨傘，抬腿走了出去。蛇妖回頭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跟了出去。

院子裏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高亮趕緊丟下球棍，跑到我身邊，向柳浴蘭詢問：

「大彪怎麼樣了？還能活不？」

沒等柳浴蘭回答，轉頭又對黃三姑說道：

「您老是黃三姑吧？我聽大彪說過您，您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黃三姑笑了笑，從香爐上跳了下來：

「孩子別急，老太婆這點兒手段還是有的。」

說完緩緩地走了過來。

高亮聽說我有救，噗通一聲跪在了泥水中連連磕頭：

「多謝黃三姑，多謝黃三姑！」

有個朋友，挺好。

不！有個兄弟，挺好！

黃三姑伸手把高亮扶了起來：

「別急，別急，老太婆先看看。」

說罷，蹲下身子，伸手按住了我的胸口，皺了皺眉：

「這孩子五臟都被震壞啦。」

可不是嗎？我現在就覺得五臟廟失火，滿肚子都灼熱地疼痛。

黃三姑似乎不急，要把我檢查清楚的樣子，拿起我的右手看了看，點了點頭，放了下去：

「胳膊也斷了。」

又抓起我的左手看了看。

隨着左手抬起，我的袖子一下滑到了手肘，露出了手腕。黃三姑見到我手腕上柳浴蘭咬的「紋身」，忽然臉色一變。

抬起頭看了看柳浴蘭，這一眼看得柳浴蘭很不自在，雙手交疊在身前，扭捏地將把指尖搓來搓去，咬着下嘴唇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兒一樣。

黃三姑見狀，放下我的手，站起身對柳浴蘭說道：

「你知道咱們的規矩吧？」

柳浴蘭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黃三姑看了柳浴蘭半天，嘆了口氣，又重新蹲下身子，對我說道：

「你小子傷好以後，記得到長白山來找我！聽到沒有？！」

我不明就裏，但是黃三姑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是有什麼大事，本想點點頭，只一動脖子就覺得渾身疼的厲害。只好咬着牙說了聲：

「好。」

黃三姑這才點點頭，伸出手來。我本以為她會向同上次一樣用這雙神手在我身上摩挲一陣，我就又能活蹦亂跳了。不料這一次黃三姑把手按在我胸前，一用力。只見那隻手「噗「地陷進我的身體里了。

我吃了一驚，只覺得進到胸口的那隻手彷彿化了一樣，一陣熱流在我胸腹間遊走，疼痛立減。

這疼痛是支持我清醒的唯一刺激了，一被減輕，只覺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勉強抬了抬眼皮，只見面前的黃三姑身上泛起一陣金光，仿若冬日下午的暖陽，照射得我渾身溫暖舒適，愈發地讓我睏倦。

終於，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了，耳邊只聽見黃三姑和柳浴蘭的對話：

「丫頭，你這次可是有點兒出格兒啦。這也快入冬了，跟我回去吧。」

「可是……他……」

「他什麼他？你還信不過老太婆的手段？」

「我……」

「行啦行啦，我知道你捨不得他，但是你該知道咱們的規矩……」

「嗯……」

「唉……這麼容易就相信人，真是幾百年都白修鍊了。都怪太爺太奶成天寵着你。」

「三姑……」

……

聲音越來越小，終於聽不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彷彿躺在了農村老家的炕頭上。

天亮了，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媽媽起床了，在院子裏餵豬，我聽到她喊著「……」，豬圈裏的豬就紛紛哼哼唧唧起來。隨着嘩啦啦的倒豬食聲音響起，幾隻豬興奮地吧唧吧唧地吃起來，雜伴着一兩聲搶食的豬叫聲。

廚房裏一陣飯香傳來，我抬起鼻子分辨著早飯會吃點兒什麼？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吵鬧聲越來越大。

「不就是錢嗎？我給你！」

「我差你那點兒錢嗎？你們是怎麼值的夜班？！」

「你管得着嗎？我們自己收拾好就得了唄？！」

「我不跟你說話，你們那個會人話的呢？」

「你意思是說我這不是人話唄？」

爭吵聲越來越大，我只覺得心中一陣煩悶，胸腹間一陣翻騰。趕緊睜開眼一翻身，正瞧見地上擺着個臉盆。

「哇」地一口，吐了一盆黑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