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分道揚鑣

第248章 分道揚鑣

歲末,關東重鎮曹家堡,變得異常熱鬧,要過年了,即便是窮苦人家,也拼儘力氣的張羅著,這是老百姓一年中最重要最盛大的一個節日,無論是誰,都格外在乎。

玉貞也不例外,把店鋪該歇業的歇業,夥計們該打賞的打賞,遠道上的,更是早打發回了家,過年嘛,就是要一家團圓。

所以她比平日裏更加的忙,經常是三更半夜才睡覺,也還得管着家中的事,又操心着娘家的事,過年該置辦什麼,雖然阮氏比她懂,可母親一個人寡居,又無其他兄弟姊妹,她便承擔起贍養母親的義務,所以這天抽空回了趟娘家,剛好阮氏想找她呢。

進臘月,阮氏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天冷,長了年紀的人,容易犯些咳嗽、氣喘、腰腿疼的毛病,玉貞到的時候,阮氏正躺在床上歇息,頭上纏着條蜜合色的帕子,丫頭端來了湯藥,她皺皺眉:「使人去叫四小姐回來。」

自打京城喬家人來了曹家堡,雖然又回了京,玉貞也還是一直被稱為四小姐了。

丫頭含笑:「二奶奶,四小姐回來了呢。」

喬鎮山娶有原配富氏,納有妾侍苗氏,京城喬家來過之後,富氏身為大奶奶,阮氏就被冠以二奶奶之名了。

阮氏頓時兩眼放光,似乎頭痛也減輕了很多,掙扎着想起,丫頭趕緊放下手中的葯碗在小几上,然後把她攙扶起來。

阮氏瞄向雲母屏風處:「怎麼沒進來?」

丫頭曉得她問的是玉貞,忙道:「四小姐正和管家說話呢,說是要過年了,問管家該置辦的物事是否置辦齊全了,稍後就會過來的,二奶奶別急,先把葯吃了。」

說着,拿了個枕頭墊在她後背,又把湯藥端了過來,伺候她喝了葯,又操起筷子夾了塊蜜餞喂到她嘴裏。

咽下蜜餞,阮氏嘆了聲:「玉兒太辛苦了,忙着生意上的事,又管着曹家的事,還得惦記我這裏,哎,如果大爺活着,她也不必如此。」

觸及傷心處,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丫頭忙安慰她:「奶奶別難過,四小姐很能幹,男人都不如,再說,二小姐不是在么,二小姐也很能幹的。」

玉宛不肯回京,不肯回到夫家,留在曹家堡也只能住在阮氏這裏,因為這裏也是她父親喬鎮山的家。

阮氏道:「一個棄婦……哎呀你去看看小姐怎麼還沒過來。」

丫頭領命而出,剛好撞見進來的玉貞,忙屈膝施禮:「四小姐。」

玉貞問:「我娘呢?」

丫頭答:「奶奶在裏面。」

裏頭的阮氏已經在喊:「玉兒快進來,外頭冰天雪地的,怕是凍壞了。」

丫頭打起厚重的軟緞夾棉的門帘子,玉貞走了進去,又繞過雲母屏風,見阮氏正躺在床上,驚問:「娘你病了?」

阮氏一把扯下頭上的帕子,道:「娘沒事,就是受了點涼氣,已經服藥,馬上就會好的,你別擔心。」

玉貞疾步奔過來,親自為母親號脈,發現真無大礙,鬆口氣。

阮氏上下打量女兒,萬分心疼:「你可是又瘦了。」

玉貞噗嗤笑道:「娘你每次見到我都說我瘦了,按您這麼說,我豈不是一兩肉都沒有了,我挺好的,能吃能睡,倒是您,病了就該使人告訴我一聲。」

阮氏揮揮手,很是不以為然:「又不是什麼大病,再說你那麼忙,哦對了,姑爺可有消息?」

玉貞眸色黯淡,搖頭:「沒有。」

阮氏很是奇怪:「麥子的男人,就是那個孫老爺,不是去山東看姑爺了嗎,怎麼他也沒捎信回來?」

玉貞道:「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孫老爺是個穩妥之人,且走了這麼久,早該到山東了,卻一直沒捎封信回來,我在想,是不是曹天霸真的出了什麼事?」

關於曹天霸給倭寇海盜殺了的消息,一撥又一撥的傳了回來,或者是他重傷的,總之就沒有一點好消息,玉貞很是奇怪,這消息能從山東傳到關東,他曹天霸就不能寫封信從山東捎到關東?怕他真的出了狀況,而孫仲春也是一去杳無消息,玉貞更加擔心,不止擔心曹天霸,還擔心孫仲春,怕孫仲春出事自己對不住麥子。

誰知,阮氏探頭朝地上呸呸的吐了幾口,呵責道:「大過年的,就不能說點吉利話,姑爺不會出事的,他福大命大造化大。」

玉貞更想曹天霸福大命大造化大,可是一直沒有曹天霸的消息,不擔心是假的,別看她平時安慰麥子,其實她心裏一直擔心着呢,即便曹天霸武功再高心機再多,到底是剿匪,又是在海上作戰,而他曹天霸是個凡人又不是神仙,難免會有失誤,一不小心……不敢往下想了,所以現在玉貞更是迫切的希望曹天霸能夠辭官不做。

阮氏見她神情落寞,忙又說:「山東那麼遠,沒有消息過來也是正常。」

玉貞一笑:「算了,咱們不說這個,說不定咱們這裏惦記他,他卻在那裏逍遙快活呢。」

本是安慰母親的話,可阮氏卻非常嚴肅道:「姑爺才不是那樣的人,你惦記他,他一準更惦記你,姑爺對你怎樣,娘心裏清楚。」

這世上,除了父母,曹天霸是對她最好的,玉貞知道,聽母親這番話,她突然好開心,她和曹天霸之間,最初母親是抵死不同意的,後來母親同意,也不過是因為曹天霸陞官發財了,而現在,母親終於明白曹天霸對她的好,那是豁出命的好。

玉貞笑笑,話題一轉:「快過年了,我方才問過管家,該置辦的物事都差不多齊全了,還有件事跟您商量下,屈世伯,怎麼辦?」

阮氏茫然反問:「他好好的,什麼怎麼辦?」

玉貞道:「過年了啊,總不能讓老人家在外面一個人過年。」

阮氏目光飄忽:「一個人過年沒什麼不好,我還不是得一人過年,你是嫁出門的女兒,再孝順也不能回娘家過年,這是規矩,我正想找你說呢,聽見沒有,你別破了規矩。」

玉貞當然明白這個規矩,出閣的女兒年後才能回娘家看父母,忙道:「我省得,這會子不是說屈世伯么,怎麼拐到我身上,您說,過年是您把世伯請回來?還是我請過去?」

這是過年,不是平常,過年在曹家堡百姓眼中心裏到底分量多大,阮氏清楚嗎,所以再怎麼也推脫不過去了,思量下,很是為難,很是無可奈何的樣子:「那就,我請回來吧,好歹我一把年紀,你還年輕,假如真有什麼流言蜚語,我寧可讓外人說我也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玉貞沒有異議:「麻煩我倒是不怕,怕我年輕,世伯去我那裏,跟我也沒什麼話說,到底你們年紀相當,能夠有共通的話題。」

聽了年紀相當這句話,阮氏突然有些不自然,道:「左不過是請來吃頓年夜飯,什麼話題不話題的,他一個大男人,我一個女人,沒話可說。」

玉貞總感覺舉凡一提到屈白臣,母親的反應就過於強烈,忍不住懷疑什麼,可又不好問出口,總之母親同意把屈白臣請回來,她非常高興。

母女兩個又說了其他的話,玉貞還有事,過了年,她籌謀已久想開票號,可自己又不懂,遂寫了封信給遠在京城做官的大哥喬繼祖,希望他能幫忙請一下著名票號大德通的掌門齊少俊指點一二。

沒多久,喬繼祖回信了,說大德通的東家齊少俊非常爽快的答應下來,還說會親自過來關東,現場指點玉貞。

對此玉貞非常高興,又寫了封信給喬繼祖,告訴他轉達自己對齊少俊的感激之情。

眼看過年,眼看齊少俊要來了,齊少俊是晉商,是個成功的商人,她仰慕已久,所以想做好接待齊少俊的準備。

離開娘家,忽然想起還有些物事沒有買,比如香燭,曹天霸不在家,她想在除夕夜代替丈夫祭祀下曹家的列祖列宗。

告訴車夫先去市集,松香和月桂說:「這種事咱們去辦就行了,夫人還是回府吧,大年下,市集人多車多,別碰著夫人。」

玉貞卻道:「不成,我自己去吧,我其實也沒做過這種事,都不知具體該買些什麼,到了市集,看見了,也就想起來了。」

她堅持,丫頭們不好阻攔,於是來到市集。

正如兩個丫頭說的,市集人多車多,熱鬧空前,這也是買賣最興隆的時候,所以大商鋪小商販,都使勁渾身解數的招徠顧客,玉貞下了車,兩個丫頭左右護著,在人群中穿梭,尋找賣香燭等物的店鋪或是小攤子。

臘月里,最冷了,即便沒有風,寒意仍舊刺骨,地上是厚厚的積雪,經過人踩馬踏車碾,硬硬的滑滑的,人們穿着皮襖戴着皮帽子腳下是皮靴子,呼出的氣息瞬間凝結成冰,掛在睫毛上鬢髮上鬍鬚上,所以看誰都是白花花的一團。

玉貞裹緊了斗篷,又壓了壓帽子,四處尋找所需之物,忽然,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定睛看,果然是雲拂衣。

自從兩個人斷了交情,今天可是第一次碰見,偶爾的,玉貞會通過一些渠道得知些雲拂衣的消息,聽說她那畫坊的生意勉強維持着,最近更是門可羅雀,不得已,雲拂衣正在變賣家中之物用以度日,玉貞只是不明白,而今的柳長風在衙門混得不錯,難道還不能養家餬口?

說好了再不往來,雖然擔心雲拂衣,也不好過去詢問,今天見了,她也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打個招呼?

正踟躕,不想雲拂衣一回頭髮現了她,愣了下,拔腿向這裏走來。

於是,玉貞拔腿向她走去。

到了跟前,玉貞首先問候:「姐姐一向可好?」

雲拂衣看上去瘦了很多,面頰都已經陷進去了,穿戴也寒酸,玉貞心有不忍,那些關於雲拂衣的謠言,原來都是真的,她真的落魄了。

只是,雲拂衣個性清高,即便落魄,一如寒梅,風骨還在,淡淡一笑:「難得妹妹還肯叫我一聲姐姐。」

玉貞急道:「當初的事姐姐清楚,非是我絕情絕義,而是姐姐不想與我來往的。」

雲拂衣左手拎着肉,右手拎着些糕點,雙手痛的通紅,身邊連個丫頭小子都沒有跟隨,玉貞見狀,忙讓松香和月桂接過她手中的肉和糕點,然後又把自己的手爐塞給她:「快暖和下,別凍壞了,如果生了凍瘡,很難受的。」

雲拂衣沒有拒絕,捧着手爐,感覺那熱度從手上一直暖到心裏,也不知說什麼,只問:「妹妹也還好吧?」

玉貞點頭:「我很好,就是忙。」

雲拂衣忽然想起什麼:「關於曹大人的謠言,不會是真的,你別往心裏去。」

這一句稀鬆平常的安慰,讓玉貞徹底放下了彼此之間的嫌隙,道:「我明白,我家大人不會有事的。」

禮尚往來,她問:「二爺也還好吧?」

問完,又怕雲拂衣懷疑什麼,忙解釋:「二爺跟姐姐,其實非常恩愛的,哪裏會不好呢。」

雲拂衣沒有立即回答,頓了頓,才道:「還好。」

她神色困頓,目光疲乏,玉貞總感覺她心裏有事。

這時雲拂衣將手爐還過來,又取了松香和月桂手中的肉和糕點:「我得回去了,兩個孩子等著吃呢,小孩子,好久沒吃肉,嘴饞。」

玉貞點了下頭:「姐姐慢走。」

雲拂衣一轉身,玉貞又道:「姐姐如果有難處,可去找我。」

雲拂衣回眸一笑:「我有什麼難處,我挺好的,妹妹自己保重。」

然後,轉身走了。

這時,旁人有人指着她的背影悄悄議論:「聽說那個柳二爺把這女人休了,你說那柳二爺也真是狠心,拋妻棄子不說,沒過幾天,立馬續了個小夫人,那小夫人十五六歲的樣子,嫩生生的,柳二爺逢人就吹噓,得意的很。」

玉貞猛一回頭,方才議論的兩個人肩挨肩的走入人群之中。

玉貞定神站了一會子,接着拔腿去追雲拂衣,跑了一會子,終於在一糖人攤子處追上了雲拂衣,從後面一把抓住雲拂衣的手臂:「姐姐!」

雲拂衣嚇了一跳,回頭問:「怎麼了?」

玉貞氣喘吁吁的問:「你和二爺,到底怎麼回事?」

雲拂衣沉默不語,明白玉貞大概是聽說了她和柳長風之間的事。

玉貞急吼吼的追問:「說啊,到底怎麼了?」

雲拂衣這才淡淡道:「我們兩個,分開了。」

玉貞愣了下,揣摩她這話的意思:「什麼叫分開了?」

雲拂衣苦笑:「別人家,說是和離,我也向二爺討了封休書,不過沒有驚動官府,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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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夫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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