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別了,陳家溝

正文 第五章 別了,陳家溝

第五章別了,陳家溝

清晨的陳家溝格外美麗,李長風近乎貪婪的呼吸這裏的空氣,村子裏似乎一夜之間都知道李長風要遠行,而且他還要帶上李勿執。

不管出於真情還是假意,村長和村子裏的人幾乎都站在了這裏,站在了流霜阿姆的家門前。

看到李長風和李勿執兩個孩子背着包袱,村長心裏慚愧,暗嘆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

隔壁二狗子的娘在哭,畢竟兩個娃娃是她看着長大的,小時候在她腳邊躲貓貓的經歷彷彿就是昨天。

「各位叔嬸,我和勿執外出還望各位多照顧我母親,謝謝大家!」李長風深深鞠了一躬。

他從來都是村裏孩子的表率,知書達理又懂事,所以村子裏的阿姨都很喜歡李長風,連很多長輩都不明白,以他十三歲的年紀,怎麼能做人做事這般成熟老練。

李勿執有模有樣,小小布鞋站定,也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人群中哭聲更大了,任誰看了這種場面都會心裏難受。

流霜阿姆摸了摸李勿執的臉蛋,又給李長風正了正衣襟,說:「在外自己保重身體,如果覺得累了就回家,媽在家等你。」

李長風熱淚奪眶而出,他深吸一口氣,忍着淚說:「孩兒知道,母親保重身體!」

李長風怕自己忍不住留下來,於是轉身拉着李勿執離開,李勿執一步三回頭跟着下山,對母親揮手。

遠去的背影逐漸變小,最終消失在小道彎處。

李長風忽然遇着根叔,根叔站在小道旁,籬笆邊等着他。

小道旁有青蔥竹林,春季的竹子被一場潤雨澆灌,挺拔的身姿節節往上長,直到長得有四五個李勿執那麼高。

陽光無法完全穿透這片竹林,所以這些從葉子縫隙灑落的陽光顯得格外珍稀聖潔。

根叔就叼著煙袋子站在竹林下,靠在籬笆上。

他永遠這樣不修邊幅,永遠叼著煙袋子,也不知裏面的煙絲為什麼總是燃不盡。

「根叔,我要走了,我想出去看看。」李長風給根叔恭敬行了一個拜師禮。

根叔教會他很多東西,雖然嘴上從未叫過他師傅,可是這一個禮,他卻受的住。

根叔倒吊的眉毛往上聳了幾分,眼睛眯的都看不見了。

他摸了摸李長風和李勿執的頭,笑着說:「我知你的性格從小就不肯屈服,我打小就告訴你骨寒體無法修行,可你還是每天堅持練刀,不過這樣也好,我也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有的人啊就希望你平平淡淡過一生,可你就應該活的精彩,過得瀟灑給她看。」

李長風雖然不知根叔為什麼給他說這些,但他能感覺到話語中的讚揚和溫暖,於是點了點頭,說:「此去南山書院,我定會找回可修行的方法。」

李勿執拉了拉根叔的手,根叔蹲下來。

李勿執在他耳邊悄悄地說:「我在你家廚房的灶裏邊還藏着兩個地瓜,做個兩三回飯估計就給烤熟了,我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你得了空自己拿出來吃吧,不過等我回來你得還給我四個。」

根叔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一起去了,笑着摸了摸李勿執的頭,哎了一聲應下來。

李長風作揖,然後拉着李勿執的手下了山。

根叔一直看着他兩的背影變得越來越小,然後伸出手比劃了一下自己胸前,喃喃自語:「如果我兒子沒死,差不多也能長這麼高了···只是你下一次見我,會不會想殺我呢?嘿嘿,你要是有能力殺了我,那我也願意被你殺了,還是死了清凈啊。」

李長風當然聽不到根叔的話。

或者即使他聽到了,也不明白根叔的話中意思,估計會感嘆根叔年老色衰腦子混沌,一天到晚就知道趴在窗口偷看二狗的娘洗澡,連神智都給慾望弄傻了吧。

「哥,書院在哪裏?」李勿執第一次出遠門,緊張中帶着一絲興奮。

她自然也看過《浮雲記》,知曉落神山脈南山書院,自然也嚮往南山書院,嚮往裏面的氤氳紅雨,江南落梨雪花紛飛,赤劍白光的瀟灑意境。

「南嶽號稱七十萬大山,縱橫共計六條山脈,陳家溝連年濕潤陰雨,屬於西南面武陵山脈,而那南山書院,根據《浮雲記》上記載,應當在落神山脈中央位置,所以我們至少還要橫跨兩條山脈,才能找到書院的門」

李勿執瞪大了杏花眼,忽然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喃喃的說:「不要啊!這時候我應該在家裏抱着阿黃暖身子,陪着娘吃糯米湯圓,怎麼腦子一熱跟着你去找書院,我一定是中邪了。」

李長風笑着說:「若是你現在反悔還有機會,不過據說那山外有好看的紙鳶和漂亮的糖衣人,還有美麗的煙火,到時候你就全看不着,每天只能在家裏吃着糯米湯圓,守着土狗阿黃過日子了,那要不你回家,哥哥就自己一個人走了。」

他說完話作勢要走。

李勿執慌忙喊:「喂,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我比你小三歲哎,你出去玩都不帶我,我只是發發牢騷嘛,難怪根叔說你這個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根叔還說你性格潑辣,以後找老公肯定不容易呢!」

「啊!根叔怎麼能這樣說我!太討厭了!」李勿執騰地站起身,握著拳頭沖了上去,李長風哈哈大笑。

這樣的場面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李長風還是低估了去書院的難度。

武陵山脈和書院之間橫跨的兩條山脈雖然他大概的方位能判斷出來,可是山脈脊蜿蜒曲折,叢林里樹木聳立遮天蔽日,饒是李長風對大山無比熟悉,也走偏了路,所以走了二十幾天,李長風還是沒有找到出口,他開始有些慌神了。

因為包袱已經癟下去了,出門的時候這個包袱是鼓鼓囊囊的,但是此刻這包袱里的東西已經空了。

包袱里是乾糧。

李長風扭過頭,看着面色有些蠟黃的妹妹,心裏很緊張。

他自己能忍凍挨餓,可是勿執不行,若是再走不出這山,難道他們要餓死在這裏?

更加讓李長風惱火的是,在武陵山脈附近,剛出家門的時候還能打着野兔野雞,他找條溪流生個火就能做一頓美味的午餐,可是到了這裏,卻連個鬼影都看不到了。

究竟是怎麼了?這裏難道有什麼洪荒巨獸嗎?

李長風從包袱里掏出一塊吃剩的餅,遞給李勿執讓她吃兩口。

李勿執搖了搖頭,她嘴唇有些乾澀,神情萎靡,這樣長途跋涉顯然對她這麼大的孩子而言負擔太重了,剛開始出門的興奮勁已經蕩然無存,她現在就想好好的找個地方,喝口水睡一覺。

李長風把李勿執背在背上,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甚至他的脖子已經有些潮紅,但是他的腳步依然很堅定。

因為這是習慣,他已經習慣了這樣去做,習慣了當妹妹的天和地。

感受到李勿執均勻的呼吸聲,李長風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一點,他撥開前面的灌木叢,卻愣住了。

前面忽然沒了大山和樹木,只有一片空曠的石地。

石地呈圓形,更讓人震驚的是這片石地上被篆刻着扭曲晦澀的符文,饒是李長風看了半天,卻發現連正反都弄不清,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這刻痕之間已經被雜草和泥土給掩蓋,但依然散發出一股蒼涼的氣息。

李長風抬頭,整個石地上滿滿都是這些符文,看上去隱隱像是···一座大陣?

這更像是一座被廢棄的大陣。

而李長風這時候才發現,為什麼自己一直走不出這山脈,因為石地對面的大山,都是按照固定的方位排列的。

也就是說,這座大陣雖然不知是何人所做,可是這人一定有通天的能力,把這周圍的大山脈都挪為己用,依夜空星位創造了這大陣。

這實在是非人的手段,李長風看《浮雲記》中描述的修行境界,像這種移山挪海的已經是通天大能。

那麼,在這大山中設置大陣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為了壓制某些東西?

不知道為什麼,李長風本能的後退,可是他心中卻沒來由的想去看看,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去大陣中央。

鬼使神差的,李長風木然的一步步靠近中央。

好在他還算沒有完全喪失理智,為了保險起見他把李勿執放在了一旁,他不知會發生什麼,但是帶着勿執總歸是不穩妥的。

這石地中央並沒有什麼特殊,光禿一片,只是這中間有個圓形石槽,那些外圍的扭曲符文就是從中間這石槽發散出去,看上去平靜普通,沒有異常。

可是李長風此時站在中央,那種感覺最強烈,底下一定有什麼在召喚自己。

李長風的右手忽然被旁邊的刀鐮草一陣拉扯,這種大山裏很常見的堅韌又鋒利的鋸齒植物很容易把獵人的腿上手上劃破。

本來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事情,可是現在李長風站在這大陣中央,事情就變得不普通了。

他察覺到自己的傷口雖然細密,可是那鮮血,那鮮血竟然隱隱有種噴薄而出的感覺。

鮮血想要噴出來,血流出來的越來越多,順着他的指尖往下滴,然後變成水流狀,李長風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李長風的血液低落在石槽里,就像乾涸的土地忽然遇到了濕潤的雨,血液變成血絲慢慢向著四周挪動,填充符文,符文亮了起來····

該死,這難道是吸血大陣嗎?饒是李長風脾氣好,也忍不住心裏怒罵起來,可是此時他一步都挪動不了,就像被人按住了。

血液還在滴,符文在一個接一個的亮起來。

最後,李長風快要虛脫的時候,那股力量消失了,他身體里的血液停止了噴涌,傷口恢復了平靜。

可是那大陣,卻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明亮程度,因為它啟動了。

李長風感覺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進了石地,就像在一瞬間穿透了地面,他實在是沒力氣抵抗,消失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最不放心的是還躺在外面的勿執,但是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李長風消失了,從大陣中央消失,這大陣先前金光陣陣,現在復又平靜了下來,變得古樸,老舊,雜草叢生。

但是這裏卻不再平靜,樹木叢陰影中走出一個人,他佝僂著背,拿着煙袋子,頭頂像雞窩頭。

根叔嘬了一口煙袋子,眯了眯眼,慢慢的走向這大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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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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