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猜花
第八十章猜花
「若是上中下一一對應,此乃中平之勢,毫無勝算,但若是參考田忌賽馬取巧,可以上等馬對其中等馬,中等馬對其下等馬,兩輪勝勢定局之後,以下等馬對其上等馬,即可穩操勝券。」
周修冶和李長風皆是眉眼一亮,李長風說:「紅妝姑娘果然是個文化人,不像我們這幫大老粗,在下佩服佩服。」
解紅妝知他打趣自己,笑着微微一福回應:「李公子,咱們彼此彼此。」
李長風道:「若是按照解姑娘的推論,那當是以鍾神秀對陣朱金蓮,我對着白鹿,周修冶對陣蘇子微即可。」
「嗯???」
周修冶疑惑的看着李長風道:「長風,我覺得你是不是對下等馬有一些誤解,我怎麼就成了下等馬了?」
解紅妝聞言掩著嘴偷偷笑起來。
智善醒悟過來,也是哈哈大笑。
李勿執在一旁說:「你又打不過鍾師兄,又打不過我哥,不就是下等馬嗎?」
周修冶苦笑着說:「我不要做下等馬啊!」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鐘神秀忽然道:「不行,我要對陣蘇子微!」
眾人略微思忖,都是心中一驚,若是鍾神秀執意要對陣蘇子微,那接下來周修冶和李長風,不論如何佈局,都是必敗之勢。
周修冶道:「鍾師兄,大局為重!又何必要執意和蘇子微今日對戰?」
鍾神秀冷冷道:「他蘇子微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嗎,那我就要讓他看一看,南山書院不止大師兄一個人能讓他放在眼裏!」
周修冶為難道:「可是……」
鍾神秀打斷他:「沒有什麼可是,我意已決。」
李長風和周修冶對視一眼,即使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若是鍾神秀執意要和蘇子微對戰,他們也無法逼迫對方,只是事已至此,局面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解紅妝和智善都沒有在說話,因為說到底,他們並不是屬於南山書院。
於是周修冶嘆了口氣,提起了筆。
而此時另一邊。
蘇子微看着兩位師妹說:「你們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白鹿一愣,轉而嘻嘻笑着說:「師兄你博學多才,武功卓絕,天賦異稟,和藹可親,膽識過人……」
蘇子微忍不住打斷他她:「好了,不要拍馬屁了,撿重點的說。」
朱金蓮說:「師兄的意思是,這猜花是要根據對方的性格,猜出他心中所想的佈局,師兄給你的感覺是什麼?那對方就很有可能以此猜出師兄的佈局。」
白鹿驚訝的張大了嘴:「原來是這樣哦。」
朱金蓮繼續道:「師兄,別的我你不敢說,但一定是天下最正直之人。」
白鹿在一旁猛的點頭:「師兄最正直了!」
蘇子微略帶笑意的說:「正直?金蓮師妹,你如何看今日之佈局?」
朱金蓮眼睛瞄了一眼南山書院,平靜的說:「對方三人中,鍾神秀和周修冶都已洞悉徹底,想來我們只要佈局正確,就能穩而勝之,可能唯一的變數就在李長風,我始終看不清這個人。」
蘇子微點了點頭道:「若你是對方的人,你會覺得我應該如何佈局?」
朱金蓮緩緩道:「師兄為人中正平和,當以上中下佈局最為穩妥。」
白鹿在一邊插嘴道:「何為上中下?」
朱金蓮解釋說:「即為師兄首戰,我次之,師妹你最後一個出戰。」
蘇子微繼續問道:「若你是南山書院的人,你有何破解之法?」
朱金蓮略微沉思道:「他們整體實力比之我們有所欠缺,而且變數又多,必出奇招才有取勝的可能,所以我敢斷言,他們決不會採用上中下佈局,或許,他們會參考田忌賽馬來佈局。」
白鹿忽然興奮道:「我看過我看過,我在書院的經書上看到過這個故事。」
蘇子微笑着說:「那你給我們解釋解釋,何謂田忌賽馬?」
白鹿道:「此乃古時兵法大家孫臏的故事,講的是田忌賽馬,孫臏建議他以上等馬對中等馬,以中等馬對下等馬,以下等馬對上等馬,如此可一敗而兩勝,最終取得勝利。」
「若是按照田忌賽馬來佈局,他們應該會選擇李長風對陣蘇師兄,鍾神秀對陣朱師姐,然後我對陣周修冶……」
講到這裏,她忽然一愣,先前滿臉的得意都變成了苦笑,嘟著嘴說:「原來我就是那個下等馬呀!我要回去告訴師傅,你們兩個欺負我!」
朱金蓮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這可不是我們說的,是你自己說的哦。」
白鹿氣鼓鼓的說:「我不要,我不要做下等馬!我要做寶馬!汗血寶馬!」
蘇子微笑着說:「你們說的都很好,但假如我是南山書院的人,便不會如此佈局。」
「為什麼?」
朱金蓮和白鹿兩人都有些疑惑,很顯然,他們並未發現自己遺漏的地方。
蘇子微笑着說:「你們忽略了兩點,第一點是,我剛才和鍾神秀說了一句話,我說,即便你想跟我較量,我卻沒有把你放在眼裏,而這句話是我故意說的。」
這下子連朱金蓮都不知道為什麼了。
蘇子微笑着問她:「你覺得鍾神秀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朱金蓮和白鹿對他都沒有什麼印象,只能搖了搖頭。
蘇子微也不在意,笑了笑說:「鍾神秀其人,孤傲清冷,自視甚高,修為高強,而且是實打實的武痴,從不畏懼別人的挑戰,所以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是故意激將與他,這樣即便他明知田忌賽馬的佈局會勝率更高,但他依然會選擇和我對戰,這就是人心。」
白鹿恍然大悟:「師兄你好壞哦!」
蘇子微:「這便是你們忽略的第二點,素來我給人的印象便是中正平和,所以你們一猜便能猜出我是上中下佈局,但你們要明白的是,這世間最難測的便是人心,我雖然追求磐石劍心,但人也是會變的,而且我相信不管是誰,但凡被南山書院那傢伙虐久了以後,恐怕心裏都會多少有些變化。」
「我又不是個出氣包,他們既然以田忌賽馬對我,那我也可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朱金蓮道:「何謂以其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蘇子微笑了笑說:「他們現在的佈局是鍾神秀首戰,周修冶次之,李長風最後,那我便以白鹿為先,我次之,金蓮師妹最後對陣李長風。」
朱金蓮眼神一亮,頓時感嘆道:「這真是上上策。」
白鹿嘟著嘴說:「說來說去,我還是個下等馬,我不開心。」
他們二人哈哈大笑。
周修冶和蘇子微都落了筆,宮女將金盤上折好的宣紙端到了武台之上,太監在丹虛太丘的授意下,拆開了兩邊的宣紙,朗聲道:「首戰,南山書院鍾神秀對陣北國書院白鹿!」
「糟了!」
鍾神秀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李長風和周修冶臉上的表情都有些難以描述。
且不論南山書院,在這乾坤殿落座的賓客,臉上都精彩紛呈。
南山書院的佈局或許還能看出些許端倪,他們自然不知道,蘇子微是故意和鍾神秀說的那句話,所以也並不知道鍾神秀首戰乃是經過意氣用事的結果,而非簡單而無腦的策略之戰。
但北國書院首戰出陣的白鹿,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為什麼會是白鹿?
有一部分人腦中聯繫到了田忌賽馬的故事,於是臉上恍然大悟,卻又不免腹誹,一貫正直行事的北國書院,這一次竟然選擇策略之戰,那一定是對這天闕宮的首榜志在必得了。
李長風和周修冶都看出了對方臉上的擔憂。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恐怕是他們最沒有想到的事情。
但事已至此,李長風轉念一想,這首榜之爭,有意無意的關鍵之戰竟落在了他李長風和朱金蓮的身上。
鍾神秀對陣白鹿應該可以勝出。
周修冶對陣蘇子微必敗無疑。
而李長風對陣朱金蓮,才是這首榜之爭最大的變數。
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
鍾神秀臉色鐵青,倒提着霜鈴劍走進了擂台。
他每踏出一步,劍穗上的銀鈴便叮一聲。
白鹿緊了緊手中的桃木劍,回頭看了一眼大師兄和朱師姐,蘇子微和朱金蓮都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白鹿暗暗提了一口氣,走上了擂台。
等到她入了演武台,站到了鍾神秀的面前,才發現這個年輕人此時是何等的暴戾。
鍾神秀冷漠的說:「他沒有來。」
他沒有來,誰沒有來?
但白鹿知道,他說的是大師兄蘇子微。
於是她鼓足了勇氣說:「我就可以打敗你,用不着大師兄出手!」
鍾神秀在冷笑,他劍穗上的銀鈴鐺已經叮噹作響。
他不願說話,他想說的話已全部藏在了劍中。
霜風乍起,銀鈴攝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