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巫寒霄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巫寒霄

第八十八章巫寒霄

天青地白,萬頃碧波。

李長風和朱金蓮面對着面,隔着奼紫嫣紅的元海,真元碧波此起彼伏,卻又有股近乎被克制的寧靜。

兩人就這樣站着。

誰也沒有先出手。

李長風手中的秋水劍,彷彿和這狂風暴雪融入一起,已看不清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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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被撥回到了五年前。

北國書院。

書院三面環山,北側邸鄰要塞,故而築城樓,名曰風問樓。

此刻,一個渾身黑色錦袍的中年人正負手而立,從風問樓上往下觀,他背影寬闊周正,滿頭黑髮披肩而下,迎風飄然。

北方永遠是漫漫黃沙,滾滾塵浪,可他依然饒有興趣的看着城樓下。

那裏有一株狗尾草在風中飄搖。

他身後的女孩知道這個人是誰。

北國書院的院長巫寒霄其人,於她而言顯得十分神秘。

巫寒霄背對她說道:「聽子微說,你覺得書院教書無用。」

女孩沒有因為她對面是傳聞中的院長而退卻,反而高聲道:「是,書院教書太過兀長繁雜,畫蛇添足,已偏離了修行的初衷。」

巫寒霄轉過身來,女孩才看清院長眉眼見方,寬臉闊耳面如金剛。

但他的眼神很溫柔,如春水似冬陽。

巫寒霄看着女孩道:「你叫朱金蓮?」

女孩傲然道:「我叫朱金蓮。」

巫寒霄目光更顯柔和,他就地盤腿坐下,絲毫不顧及風問樓上的黃沙沾染黑袍。

他比了比手勢:「坐下。」

朱金蓮鼓著嘴偏過頭,卻依然乖乖坐在對面。

兩人就這樣席地而坐,面對着面。

巫寒霄笑着說:「那你覺得,修行的初衷是什麼?」

朱金蓮道:「修行當然就是為了讓自己更強,從而挑戰比自己強的對手!擊倒對手贏取勝利才是最應該做的!書院教習一直教我們三教五德禮義廉恥仁愛世人,這些對修行半點幫助都沒有!」

說道最後,她愈發激動起來。

巫寒霄沒有打斷她,等她說完才問道:「但這世間總有比你強大的對手,如果你無法打贏他呢?」

朱金蓮面色一滯:「那我就繼續修行,直到有一天能打敗他為止!」

巫寒霄擺了擺手道:「不不,我是說,這世間強者如林,假若你超越一個對手,發現還有另一個更強大的對手,你應該怎麼做?」

朱金蓮似乎並未想過這樣的問題,但只是思考片刻她就想明白了:「那我就努力修行,打敗這世間最強的那個人,如果能擊敗他,那這世間所有人都不是我的對手!」

巫寒霄笑着點了點頭,繼續道:「然後呢?」

朱金蓮面色古怪:「院長,我已經擊敗了最強者了,還有什麼然後?」

巫寒霄笑着說:「你打敗了最強者,難道就不用修行了嗎?難道你擊敗了最強者,就不用喝水吃飯過日子了嗎?同樣,即便你可以擊敗這世間的最強者,可到那時,你就能阻止其他人挑戰你了嗎?」

朱金蓮愣在當場,這三個問題,她從未想過。

她喃喃道:「可是······我父親告訴我,人活在世上,就是要不斷超越別人,成為最強的那個人······」

巫寒霄並未接她的話,而是笑着繼續說:「我所說的,未必正確,同樣你所做的也未必錯誤,功過是非咱們可以交由時間定奪。」

朱金蓮疑惑道:「怎麼交給時間定奪?」

巫寒霄:「你不是想潛心修行,成為最強者嗎?我可以幫你一把,只是你考慮清楚,此間痛苦磨難,可能更甚你以往所有,你可願意?」

朱金蓮看着巫寒霄柔和的眼,思定片刻抬頭道:「我願意!」

李長風看着朱金蓮,他們之間雖隔着獵獵狂風漫天白雪,但朱金蓮臉上的猶豫、躊躇、痛苦、不甘······統統落入李長風的眼中。

所以李長風隔着風雪喊道:「別猶豫了!」

朱金蓮抬起頭,然後點了點頭。

正如朱金蓮覺得對手難求,李長風亦覺得,他已將秘密公諸於世,那就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

知己難求,對手更難求。

朱金蓮和李長風同時開口,是說給對方聽,還是說與自己聽?都已不重要。

「生死,各安天命!」

兩人的聲音被風雪隱沒。

但下一刻真元暴起,有一劍刺破風雪,朝着朱金蓮刺過去。

在李長風的神照境中,他就是王。

這一劍,斬碎東風劈裂飛雪,實乃李長風平生所刺的最獨到一劍。

在這片冰原雪域中,沒有任何人能和李長風抗衡。

黑龍障不能。

太子玄象不能。

四十八萬孤魂不能。

朱金蓮亦不能。

她不能抵擋,甚至沒有動一步。

這秋水劍刺破朱金蓮的勁裝雪膚,割斷她的長衫黑髮。

但沒有血。

李長風皺起了眉,這種感覺不對。

朱金蓮身後忽然吹起一捧雪,劍氣戳破了冰層,深深陷入冰原中。

「幻象么?」李長風喃喃道。

朱金蓮忽然抬起頭,她的手掌輕輕印在李長風的胸膛上。

「破!」

朱金蓮的嘴唇輕輕蠕動,聲音很好聽。

李長風感覺到胸口猶如被真元貫穿,頓時忍不住一口血霧噴吐而出,身體倒飛出去。

「特么,原來是真人。」

拋開腦中的碎碎念,李長風仰面躺在冰層上,強撐著站起身。

他的內府依然凶潮湧動,但比不過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這九州之上,從未聽聞幻象還可以引動天地真元。

既然此時的朱金蓮是真身,那為什麼李長風的真元卻如泥牛入海,貫穿前後。

朱金蓮看着李長風,看着他皺起的眉和苦悶的臉,心中忽然有一絲快意。

風頭都讓你出盡了,也該讓我揚眉吐氣了。

「我在等你問我。」朱金蓮嘴角有一絲微妙的笑容。

李長風吐出一口血沫:「我不明白。」

石座下先前被蘇子微重創的鐘神秀,此時身體蜷縮在轎椅中,聽到李長風和朱金蓮的談話,不免冷哼一聲偏過頭道:「說個話都這麼裝逼。」

但裝逼歸裝逼,李長風是真的不明白。

朱金蓮道:「老師曾說,天地雖寬,不過堪堪兩物爾,一物曰東西,一物曰靈,所謂東西,即無法引動天地真元者,所謂靈物,可引天地真元為己用。」

李長風一挑眉:「你罵我不是個東西?」

石座下所有人面色都略有古怪,如此說來,他們的確不是東西······

朱金蓮繼續道:「靈物者,雖可引動天地真元,但也不過如茶壺,存好倒入的水,傾倒出存好的水而已。」

李長風心中不免狐疑,怎麼這樣罵我?先罵我不是東西,又罵我是個茶壺?

朱金蓮當然不知道他內心活動如此豐富,只是自顧自道:「但假若能讓身體變得空靈,獨立於真元之外,那這世間就不會有任何人能傷害到我,因為真元,是無法捕捉到我的存在的。」

李長風心中一跳,朱金蓮所說,似乎已超越了常人的理解。

就好像你的身體不再是一個茶壺,那自然也不必再存放燒好的水。

站在石座下得解紅妝自從朱金蓮能引動碧晨聖女為己用時,就一直關注着她,此時聽到如此詭異的事情,也不免產生懷疑,於是轉頭問智善道:「師叔,這種事情有可能嗎?」

智善捋了捋長須,皺眉說:「此女口中的老師,應該就是北國書院巫寒霄了,巫寒霄其人性情怪僻邪謬,且想法異於常人,或許他發現了這種獨特的戰鬥方式也說不定。」

解紅妝:「如果按照她的說法,那豈不是除了那個女人的神念以外,這九州之上少有人能真正對她傷害?」

解紅妝避過那個女人的名字,但智善卻明白她說的是誰。

想到這裏,智善卻搖了搖頭:「丫頭,即便強如密宗,法門眾多如星辰浩瀚,可每一種都一定有破解之法,所謂兩物相易,各呈其重,這世間法則公平之處在於,你要得到什麼,就必定會犧牲掉什麼。」

解紅妝白了他一眼:「師叔,你說了半天依然沒有找到她的脈門,說了等於沒說。」

智善老臉一紅:「這一時半會兒的,我老糊塗了,哪能這麼快找到命門。」

李長風沉思片刻,腳步微錯,青袍獵獵,只是瞬間已逼近朱金蓮的身旁。

又是一劍。

相較於前一劍,這一劍更加平凡,更加普通。

若是其他的修行者,恐怕會一招勝過一招,一式強過一式。

但李長風每次出劍,卻越來越簡單,越來越隨意。

就好像他如平常揮劍一般,平平直直揮劍。

劍,自朱金蓮頸部切過,橫掃而過。

朱金蓮又是輕柔一掌,李長風舉劍身格擋,這白皙柔夷輕輕貼服清透如水的劍身,霸道的北國掌力卻像堤潰的洪水一樣,再度從李長風的胸口穿透而出。

又是一口鮮血,李長風身體爆退,像個蝦弓似的蜷縮半跪在冰原上,以劍點地。

朱金蓮看着他道:「你肯定在想,為什麼自己猜的不對。」

李長風咬着牙強壓下內心的血氣道:「為什麼連實物都無法觸碰到你的身體,你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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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起蒼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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