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散夥

第二十二章 散夥

這回大豐收,大夥兒免不得晚上就要喝酒,都曉得衛渡遠受了傷,也沒人去灌他酒,只跟他說兩句話也就罷了。

說到後來,大夥兒都去拼酒了,就餘下幾個不怎麼喝酒和不喝酒的了。柳園喝酒是個斯文的,又是個書生,大夥兒都是糙漢子,不懂那些個風花雪月,也不會灌他,他倒也樂得自在。

衛渡遠見余錦瑟又要給自己夾菜,忍不住笑道:「錦瑟,你這是做什麼?我只是後背給傷著了,又不是不能夾菜,你好生吃你的。今個兒晚上你光顧着我了,也沒吃兩口,本來人就夠瘦了。」

說着,他便夾了筷子肉給她,還不忘叮囑道:「多吃點。」

余錦瑟還是不死心,端起他的另一隻碗,道:「我再去給你盛碗雞湯來就吃。」不待他說出拒絕的話就匆匆走了。

衛渡遠心窩子暖得不行,臉上笑意更盛,柳園在一旁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嫌棄道:「嘖嘖嘖,整天膩歪得很,看看你那眼神……」話罷,又不敢苟同地搖了搖頭。

衛渡遠也是沒個正形的,正了正臉色,道:「我只當你是兄弟,若是還想再做兄弟,有些話就憋在心裏一輩子,我不想錦瑟誤會我們倆有什麼。」

柳園初時還在想自己說了什麼不妥當的話,結果越往下聽這話是越不對勁兒,回過味兒來后,怒罵道:「你小子,老子要是真有那癖好,定然也是去找個美艷的小倌,我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

衛渡遠也笑了,拍了一把他的肩,問道:「我就覺着你怪怪的,今個兒幹嘛一直盯着我看啊?」其實這也不至於引起他想到這些個東西,只是說笑罷了!這種玩笑兩人也不是沒開過。

柳園用自己手中合上的摺扇點了點衛渡遠的衣裳,漫不經心道:「還不是你這衣裳,實在扎眼。」

「你這奢靡的公子爺還看得上我這種料子的衣裳?不過,好倒是真的好,你也不看看是誰做的。」衛渡遠笑得燦爛,很是驕傲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穿的衣裳。

柳園看着這人當着自己面兒炫耀,真是莫可奈何:「誰看得上你身上那塊布了?我那是看得上這衣裳的綉工,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能綉出來的。」

柳園心細,又是個眼尖的,一眼就看出這綉工不簡單:「這綉工還真不像是個普通農家女能綉出來的。說來,這皇商余家的綉工也不過如此吧!」

誰好誰差他不知道,可他穿衣向來挑剔,要是外面賣的成衣也只會穿余家做的了。

衛渡遠倒不覺著余錦瑟會瞞他什麼,有些事兒怕是她自己都不知曉,他心裏有些想法,面上卻是不顯:「管那些個做什麼,我家媳婦兒就是個普通的農家女,跟那個余家可是扯不上什麼關係。」

柳園見衛渡遠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也沒再說什麼,他向來懂得適可而止。況且他也不過是提一嘴罷了,也沒往深處去想。

衛渡遠看了看還在鬧的兄弟們,笑眯眯道:「大夥兒今個兒好好吃,明個兒我有事想同你們說說。」

大夥兒見不得衛渡遠賣關子,催促着他快說,看了看一群喝得迷迷瞪瞪的兄弟,最終不過是笑而不語。這時候說,這些個兄弟怕是酒立時就醒了,今個兒晚上更別說想睡個安穩覺了。

而在一旁坐着的柳園,卻是微微驚愕,他沒成想衛渡遠的動作這般快。雖說他在京城那個大染缸泡久了,冷情了些,可這些個兄弟沒什麼心眼,他同他們生活了三年,也是折騰出了些感情。

分明心裏早有準備,這一日真的來臨了,心情倒是分外沉重,反倒有些惱恨起自己來了,怎麼那晚多嘴問了一句呢?晚知道總是好過些。

衛渡遠見柳園這副模樣,本是想狠狠嘲笑他一番,可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他心裏也不是沒有不舍,可這樣的日子終究不會長久,這些個兄弟該是時候回去了。

這群漢子都知曉自家大哥要是不想說的事兒,就算是死皮賴咧地求着鬧着也沒用,索性又痛快地喝起酒,吹起牛來了。

「什麼?大哥你要將我們牛頭山給散了?」大夥兒都坐不住了,大早上的就讓他們得了這消息,感覺方才灌進肚子裏的東西都有些消化不了了,堵得慌!

余錦瑟也沒想到衛渡遠會做這個決定,她也覺著很是突然,可心裏卻是隱隱有些竊喜,不為旁的,只為她的夫君不用再做這種腦袋別再褲腰帶上的營生了。

她承認她自私,可她不想看見渡遠流血的模樣了,背後那道疤痕看她著就觸目驚心,真是不想再有下一次了,她也不想再提心弔膽了。可看着底下一幫兄弟,她又覺著有點於心不忍。

衛渡遠這會兒也不跟人插科打諢了,面色嚴肅地肯定了又說了遍自己的意思。

魏三倔脾氣上來了:「我不同意!」

兄弟們都嚷嚷着說不同意,大壯是個傻的,也不知是想到了哪裏去了,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就傻乎乎道:「大哥,別解散我們山寨好嗎?我……我以後給你擋刀子,我好好練武……」

衛渡遠面色未變,不輕不重地反問了句:「我是那種拿兄弟來為我擋刀子的人嗎?還是你們覺著因着我受傷了,所以我就怕了?」

大壯知曉自己說錯話了,真不知所措的時候,還是向來機靈的魏三開口了:「大哥,你曉得大壯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也沒那般想……」

說着,他便看向余錦瑟,希望她能說上兩句。

衛渡遠自然是瞧見了魏三投向余錦瑟的目光,只道:「你看着你大嫂也沒用,我意已決!還有,我曉得大壯的為人,所以我並未生氣,我就想問問諸位兄弟,你們難不成要當一輩子的土匪?」

見大夥兒都安靜下來,不再說話,他又道:「我知曉大夥兒來當土匪都是為生活所迫,或是這樣那樣的緣故,大多都是想着讓家裏妻兒老小的日子好過些。可你看看你們,也都老大不小了,還有許多是沒有娶妻的,你們費心為我找了個媳婦兒,我也要為你們着想。」

魏三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抬頭回了句:「我們都知道大哥對我們好,不然也不會給我們立這些個規矩,就是想讓我們手上乾淨些。」

底下的一眾兄弟也都紛紛附和。

衛渡遠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才道:「三年了,夠了,家裏的父母年歲漸大,也該是時候回去盡孝了。沒媳婦兒的,娶房媳婦兒,日子過得多好!這山寨里還有些東西,大夥兒都均分了吧,風風光光娶一房媳婦兒,過點小日子還是夠的。」

大夥兒都不說話了,算是都同意了,衛渡遠說得對,他們拼死拼活這般久,圖的不就是這個嘛!當初上山當土匪,總是有這樣那樣的無奈,這會兒也該回去了。

衛渡遠叫兄弟們去把庫房裏的東西都抬出來,讓柳園當着大夥兒的面都清點了。

這時,一直站在屋子的一角,久不說話的小六開口了,愣愣地問道:「那我怎麼辦呢?我去哪裏啊?大哥,我沒有妻兒老小,我……大嫂……」

他眼裏儘是茫然無措,雙眼來回掃著衛渡遠和余錦瑟。

小六此話一出,屋子裏的弟兄都覺著心酸,他們都曉得小六的身世,一時心中不忍,竟無一人再說話。

余錦瑟只覺小六的那雙眼戳人得很,戳得她心窩子疼,她立時便下了決定:「渡遠,要不讓小六跟着我們吧?他一個人,我不放心……」

說完這話,她便見着小六的眼神里重新聚滿了光,亮晶晶的,整個人都恢復了生氣,她眼眶子都泛起了酸,這娃子怎麼這般招人心疼呢?

衛渡遠卻是沒同意,硬著心腸道:「不行!」

小六臉上的笑意僵在臉上,不大會兒終是反應過來,臉上爬上了抹急切的笑容:「大哥,我……我會做很多的,我可以幫着大嫂做飯,也……也可以幫你下地幹活,我……我很能幹的……」

他見衛渡遠不為所動,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腦袋也無力地耷拉着。

余錦瑟見狀,還想再勸勸衛渡遠,他卻是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就見衛渡遠伸出手摸著小六的腦袋,臉上掛上了抹笑,聲音溫和道:「你有更好的去處,你柳哥會帶着你走的。」

柳園難以置信地看了眼衛渡遠,不過很快掩飾了過去,心裏卻是將他給罵了一萬遍。他怎麼不記得他同自己商量過這事?

可看了眼雖說失落,可因着衛渡遠的話沒如方才般傷心的人重新抬起頭,又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拒絕的話他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了。反正他也不差這一口飯,況且這孩子也乖巧,也算是他半個弟弟了,帶在身邊也沒什麼。

小六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遍:「真的不能跟着你們嗎?」

這話一問出口,柳園有些後悔自己方才的決定了,這孩子一點兒也不可愛!

「小六,你還小,路還長。跟着你柳哥回去后,文武都繼續學着。不過,切莫因着京城的那些個花樣物什迷了眼。到時候我會帶着你大嫂來看你,若是真見着你變成了什麼不學無術的流氓,我可是會後悔當初帶你上了牛頭山的。」

余錦瑟見小六有了個好去處,不禁也安下心來,她不知道柳園家境如何,可她卻是曉得他穿的沒套衣裳都是價值不菲的。

但她還是忍不住也叮囑了幾句:「小六,你莫要辜負了你大哥的這番心意,知道了嗎?」

小六堅定地點了點頭:「不會的,我會學好的,大哥大嫂你們放心,我以後定會成為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的,到時候我就將大哥大嫂都接去。」

余錦瑟瞧著自己面前這不算小的孩子,想抱抱又覺著不合適,只含着淚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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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匪君子來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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