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竊火之人
真元耗盡與靈念耗損太多所帶來的空虛感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像是耗盡了力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但身體卻可以憑藉肌肉力量做一些動作。
後者就痛苦的多了，像是魂魄被被斬了一刀，渾身乏力、頭痛難耐，只有心念清心咒能稍微讓自己舒服一些。
王升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被四隻強壯有力的大手抬到了擔架上，又聽到了救護車的警鈴聲，感受到那依然源源不斷送入自己體內的柔和真元，心底也能估摸出外面的情形。
當頭痛漸漸隱退，靈念如山中清泉一般再次復涌，王升總算能輕鬆一些，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頗為舒坦。
天地元氣恢復后，王升一直緊趕慢趕着修行，師父和師姐的不斷突破也給了他少許壓力。
雖然每次都用自己能抱兩個天榜大佬的大腿這種話來安慰自己，但總歸也是想自己能跟師父和師姐站在同一高度，不給師門拖後腿。
他拚命練劍，稍有些時間便打坐修行，參悟道境，這才能憑藉短短几年的修道基礎，在此時躋身結胎境。
話說回來，那個小白臉年輕邪修也是結胎境修士，這讓王升夢裏都感覺有點鬱悶。
睡醒時，已是在第二日傍晚。
遲暮餘暉照在床邊的白布簾上，描出了窗邊站着的那一抹倩影。
王升視線朝着一旁挪動，看到了趴在床尾邊緣睡着的牟月，以及……自己那兩條被打起了厚厚石膏，掛在了床尾的小腿。
「非語你醒了？」
布簾掀開，一道身影面帶憂色匆匆而來，正是靜雲道長。
「可有哪裏感覺不舒服？」
王升笑着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的道了句：「師叔，能幫我弄些水嗎？」
「水？」趴在那的看牟月像是彈了起來，看着王升，隨後扭頭對着門外大喊：「大牛！快拿水！王道長醒了！」
另一旁布簾也被掀開，之前站在窗邊的女孩也連忙湊了上來，卻是滿臉倦色的沈茜霖。
一番忙活，各人都會問王升怎麼了、現在需求什麼，王升一邊應着，一邊檢查自己腳踝的傷處。
對修士而言，傷筋動骨自不用太久就能恢復，此時真元正在滋潤破碎的骨骼。
王升倒是想起了上輩子網絡修道時學到的一點『歪門邪道』，他剛好趁此機會，將自己腳踝處的骨骼好好用真元鍛鑄一番，對自己今後的身法、騰挪也能有不少的好處……
醒來不過半個小時，師娘帶着幾位特殊調查組的骨幹也趕來慰問。
王升還緊張師娘和師叔碰面會出現什麼火花，沒想到兩人只是對視一眼，而後各自錯開了視線。
故作兩不相識。
王升這才稍微鬆了口氣，只要師娘和師叔不打起來，師父的後院不起火，自己這個做徒弟的也不算做錯事。
「好好養傷，」師娘也皺着眉教訓著王升，「你這次當真有些衝動了，已經發現了那邪修的蹤跡，對付他的辦法有幾十上百種，你是社會責任感挺重，直接從十八樓跳下去給了那人一劍。」
「非語若不是來下山助你又怎會受傷？」靜雲道長在旁面色不善的道了句。
遲綾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將幾樣東西放在一旁桌子上，對王升道了句：「接下來你安心養傷，不用擔心外面的事。這次你誅除的這名邪修，已經算是幫了大忙，我已經替你申請重大立功獎勵了。」
王升只能一陣苦笑，目送師娘離開病房。
那幾個調查組的骨幹大叔湊上來，與王升親熱的握手，什麼『正義的衛士』、『新時代修道者的榜樣』，一頂頂帽子扣下來，讓王升都點害臊。
等調查組的這些大佬離開，牟月跟王升稍微解釋了下，王升也是禁不住一陣感慨：
這屆邪修組織還真夠水的。
被王升幹掉的這老道有三個身份，第一個身份是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作案無數的通緝犯，身上有十幾宗強姦殺人案。——這只是查明確定兇手是他的案件。
因為這老道在天地元氣恢復之前就已經靠采陰煉陰的邪法修成了『高手』，又精通反偵察路數，每次顯露蹤跡就往深山老林中一躲，這幾年更是變了容貌、身形，讓警方束手無策。
第二重身份某做小道觀的觀主，在官方監管之下的修道之人，算是不輕不重的打了相關部門一記耳光。
第三重身份更玄乎，『五神教』之長老，『木陰神』千花道人。
也就在前天，特殊調查組發現了『五神教』長老『金鐵神』、『水柔神』的蹤跡，這才斷定『五神教』即將參與這次拍賣會。
沒想到『木陰神』也在此地，而且還被王升一劍了斷了性命。
這個『木陰神』之所以現在敢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是因最近幾年，他易容之後沒有任何案底。
他收的那個年輕徒弟，每天混跡在夜店、酒吧這種場所，為師父捕獵；而『木陰神』採補也不再直接要那女子性命，只會讓對方感覺疲累，損耗幾年壽元。
這才一直沒有被人報案。
也怪不得遲綾會說王升已經算是立了大功，畢竟是幹掉了邪道修士中比較棘手的一名人物，王升這次立功確實不淺。
但隨之，王升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拍賣會開始了沒？」
牟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低聲道：「還有不到六個小時，王道長您放心，我們已經做了周全的佈置，也聯絡了大量的道門高手助陣，這次非但要把超靈社團的這個團長解決掉，還要把來此地作亂的這些邪修一網打盡！」
「拍賣會有更多信息了嗎？」
牟月道：「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對方又在網絡發佈了信息，這次被我們打掉了對方几個伺服器，但對方好像準備了許多後備……」
「信息是什麼？」王升很少會打斷別人說話，但這次卻是毫不猶豫。
牟月抿了抿嘴唇，低聲道：「先是展露了幾篇殘章，讓人確信那是《天師秘籙》不假，然後是拍賣規則。
《天師秘籙》上卷將會拍賣一百份，起拍價是一萬美金外加一本基礎修行功法。
《天師秘籙》中卷將會拍賣二十份，起拍價是五萬美金五本不相同的基礎功法。
拍賣基礎功法最多者，還可得到《天師秘籙》下卷殘章秘法三道……」
基礎功法？
就算拍賣者提供的基礎功法有重複，這個聖火者豈不是一眨眼就能收穫少說數十本基礎修鍊功法？
這傢伙瘋了？
「交易方式呢？」
「匯款通過網絡，基礎功法則被要求上傳到深層加密網絡……
拍賣結束后，功法會通過各種方式發到拍賣成功者的郵箱中。我們已經盡量攔截，但……技術上仍然有漏洞。」
牟月抿了抿嘴，小聲說了句：「暗網這塊我也不太熟，想要打掉他們的伺服器有些麻煩。」
王升思索了一陣，略微有些欲言又止，像是隨口一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牟月眨眨眼，一時間竟然答不上來，也可見她平時工作有多昏天暗地。
一旁沈茜霖忙道：「十月十八號。」
十月十八？
王升在努力回憶著，上輩子自己這個時間點是在做什麼，自然還是在大學里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吧。
他接觸網絡修道似乎就是今年年底，而網絡上開始流傳這些修道功法，似乎就是在今年十一月份前後……
難道就是因為這次事件，導致了功法在網絡上的大量泛濫？
聖火者這個名字的含義，王升此刻才算想明白。
咱神州大地老祖宗記載中，發明了鑽木取火技術的是燧人氏；
但國外的古代文明沒這種務實的記載，古希臘神話中，有普羅米修斯盜竊天火贈與人類，點亮了人類夜晚的典故。
這個聖火者，難道就是要干這種，讓基礎修道心法在網絡上流傳的『壯舉』？
他竊了龍虎山的『天火』，換成數十上百份『火種』，而後將火種撒向整個網絡，讓修道成為人人可觸及之事，從而引發社會形態的變革……
這才是這個聖火者從最開始就想做的事！
那什麼超靈社團只是他斂財順便收集散修的工具，所謂散修聯盟的夢想，也只是收攏人心的畫餅。
王升一時間對這個聖火者有些欽佩，雖然這依舊無法美化這傢伙即將引起大範圍動蕩的事實……
王升看着牟月本想提醒她幾句，但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大家都辛苦了，我這邊沒什麼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對這事，王升還是決定不去干涉太深。
凡事都有兩面性，功法的普及會讓社會增加更多不穩定因素，但同時也會讓不少人真正有機會接觸到修行。
作亂的只是人的私慾，功法與修行本身並無過錯。
而且，自己這個曾經的受益者，又能說些什麼，又該如何去阻止？
順其自然吧。
「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睡一會了，」沈茜霖在旁輕聲說着，然後一本正經的看着王升，「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骨頭恢復不好以後小心成跛子。
明天我再來看你吧，我跟食堂大師傅挺熟的，偷偷去找食堂大師傅幫你燉一鍋骨頭湯。」
王升啞然失笑，點頭笑了聲，「謝了學姐。」
「不礙事，照顧小學弟在下當仁不讓。」
沈茜霖像模像樣的做了個拱手的手勢，嘴角帶着掩蓋不住的笑意離開了病房。
因為晚上要發生大事，人手被陸續調走，此地調查組只有大牛和牟月在，他們要負責保護王升安全，也就沒主動提出來送沈茜霖回去。
她出了醫院住院區的側門，一輛豪車從不遠處的車位打了下雙閃，朝着沈茜霖緩緩駛來。
沈茜霖略微皺了下秀眉，卻只是站在那等著。
那輛價值不菲的豪車停在她面前，副駕駛座上的黑西服男人立刻下車，恭恭敬敬的拉開了後座車門。
車內，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嫗露出幾分慈祥和藹的笑意。
沈茜霖皺着的秀眉頓時舒展開來，壓抑著興奮的喊了句：「三奶奶您怎麼來了？」
「你在外面不著家這麼久，可把我們幾個老傢伙想慘了，快進來，讓三奶奶看看，怎麼還是這麼瘦！」
沈茜霖喜盈盈的進了車內，被這位老奶奶拉着手一陣親熱。
那個黑西服男人有些戒備的朝着四處觀察了幾眼，鑽回了副駕駛位，開車的女司機踩了下油門，這輛去過王升家樓下的豪車緩緩駛離了醫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