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十四章 敢爭與否

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十四章 敢爭與否

先快步去了主殿在與母親請過安之後,顧玄又在下人的服侍下簡單地進行了梳洗,最後才到了會客室,而此時的夜知槐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晃十三年,夜家主臉上的蒼老之色更甚,兩鬢之間,已經是白髮叢生,人也消瘦了許多,再不復當年京城美男子的形象了。

待到顧玄屏退走了下人,夜知愧這才起身輯禮道:「公子。」

對於這位不知道為何一直以來對自己這邊鼎力支持的朝中實權大臣,顧玄卻提不起絲毫的好感來,小時候那枚詭異丹藥的事情在他服下蛟族靈藥完全地開啟了神智之後就已經完整地回憶了起來,這個表面上貌似涼國重臣的夜知槐似乎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一定不小,這十多年來顧玄對這位是防備至深,但也從未與人言。

這種事說了外人不信,當事人也不會認,還說什麼呢?自己明白,保持警惕即可,還好這麼些年,倒也未曾發覺這人還有不軌的行為。

「尚書大人。」顧玄面帶親切的笑容,誠意滿滿地準備鞠躬行禮,對面的夜知槐趕緊起身扶住了顧玄,臉上的表情誠惶誠恐,用十分認真的語氣說道。

「公子不可,尊卑有別,公子乃是帝國皇室,豈可對在下行禮?」

顧玄手上不動神色地暗暗用力,輕輕地甩開了夜知槐的手,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談笑道:「私人地方,不談身份,況且我這皇子在宮中的地位尚書大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弦外之音不可再語,顧玄半真半假的,面帶苦澀之意地微微搖了搖頭,小飲了一口桌上剛從內務府領到的今年才從江州進獻的貢茶,對面的夜知槐神色微動,卻裝作一副無意的樣子開口問道。

「公子現已年滿十八,按例已可以離宮建府,公子接下來可有打算?」

顧玄面露難色道:「尚書大人豈是在取笑我?就算不是在京城裏建府,就是城外買地建府的花費都在萬兩上下,更別說還要雇傭大量僕人,我哪兒有那個錢。」

世人皆知五皇子的生母麗妃出身於普通的民間,是後宮中鮮有的毫無背景的妃子,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除開蘇皇后和另外三名貴妃,便是一些宮廷中的普通嬪妃,貴人背後也起碼站着一地知府等級的官員或者世家,畢竟若是銀子遞不夠,是連進宮參選,被皇帝面對面挑中的資格都沒有的,然而麗妃一脈便處於這種獨特的尷尬境地之中,若非蘇皇後顧忌後宮顏面多有接濟,這勾心鬥角的後宮戰場只怕早就吞噬了母子二人了。

涼國的皇子按律年滿十八即可在外建府自立,不過一切都是自費,皇室不會出一分錢,也不會出一個人,換句話說,這一切都得靠皇子自己的本事和母族的勢力,不然是別無他法,皇室又不是善堂,就算天子再獨寵一人,都不會壞了規矩,更何況這些年顧懿來永樂宮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了。

顧玄在說出了自己的難處之後,還不忘順嘴調侃了夜知槐一句。

「夜尚書難不成想支援我建府自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算是尚書大人您,每年的俸祿也不過就是八百兩罷了,難道吏部的油水就那麼肥么,那我倒要懇求父皇派我前往吏部任職了。」

哪怕明知只是對方的調侃之語,夜知槐這種在官場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人也趕緊俯身跪倒,裝作一副惶恐的樣子,以認真卻又不刻板的語氣解釋道:「公子就別說笑了,若是吏部真有油水,下官也不至於整個府邸就那幾個僕人服侍了。」

隨便調笑了對方一下,眼看對方竟然直接拜倒,顧玄趕緊上前扶起夜知槐,笑道:「尚書大人何必如此,不過是你我二人私下閑聊調侃而已,何必如此當真,況且大人乃是朝廷從一品的大員,我尚無官身,大人豈可對我行此禮?豈非是折煞在下?」

儘管心裏本能地厭惡對方,但是顧玄在服下了蛟族靈藥之後,心智極為早熟,如何對付這種官場的老人早有經驗,說話進退得有度。

「公子自小在這宮中長大,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想必也是感觸頗深,恕在下直言,以公子的出身,若不抓緊機會,恐怕日後難有公子的容身之地啊。」

聽得對方突然而來的警告,顧玄眉頭微皺,對方乃是朝廷大員,私底下對他一個眾皇子裏最廢物的老五說話直接了一點並無不可,但以對方的身份,到了他幾位哥哥的面前也是需要厚待的大佬,不敢逞自己的皇子威風,吏部尚書這四個字的重量,足以在京城壓死絕大部分的勢力。

顧玄沉聲道:「夜大人何意,不如直言,玄自幼便知若無夜家的鼎力支持,只怕日子還不如如今,對於夜大人,玄一直存有感激之心,你我二人,便不必再客套試探下去了。」

夜知槐站起身,先告罪了一聲,然後才直視顧玄的雙眼,開口道:「自陛下上位以來,雄才大略,勵精圖治,我涼國的國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樂業,邊關捷報頻傳,糧倉豐滿,軍士雄健,然而從去年以來陛下的身體每況愈下,雖有御醫每日調養,調集各地的靈藥進補,仍不見好轉,現在各位皇子的年紀漸長,亦各自建府自立,豢養門客,這些想必公子也是看在眼中的,難道公子自己對於那個位置就沒有什麼想法么?」

顧玄突然重重一拍桌子,石質的桌面竟然被其活生生地拍出了一個淺淺的掌印,就連夜知槐都忍不住下意識地一抖,輕輕地咽了口唾沫。

「大膽夜知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此等誅心之言若是傳了出去,區區一個吏部尚書。」顧玄伸出一根手指,在夜知槐的眼前晃了晃,然後才冷聲道。「扛不起的。」

想不到夜知槐卻沒有如往常一樣敬小慎微地拜倒告罪,反而繼續勸說道:「公子,自古以來,歷朝歷代的皇室都不會允許朝中大臣與皇子進行直接的接觸站隊,皇位更替是天子的家事,禁臠,唯我涼國除外,我涼國至今已過三代,卻絲毫未見墮落之象,反而國力蒸蒸日上,為何?蓋因先帝和當今的陛下都是從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勝利者,公子您的父親,我涼國的現任帝君,文治武功註定名留青史,但當年陛下的弟兄多達十一個,然而你可見我涼國現今有一個王爺存在?」

「莫管這其中經過了多少的陰謀詭計,腥風血雨,也莫管其中有多少骯髒的交易,歷史已經向大家證明了,軟弱無能之人可以為人臣,卻決不可為帝王,那與國無益,況且從公子幼年至今,在下到這永樂宮共計兩百三十一次,公子認為陛下就什麼都不知道?或者說公子未曾猜測這乃是陛下默許甚至推波助瀾的事?」

「住口!」顧玄突然猛地一揮手,夜知槐滔滔不絕的講述戛然而止。

這是夜知槐頭一次在這位好脾氣的公子臉上看到如此憤怒的表情。

然而十八年前的那個夜晚,聖族使者的話這些年來一直都在他的耳邊迴響,十六年來他藉著顧懿陛下想要關照顧玄母子的意思從而大膽上言接近永樂宮一系,默默地幫助他們二人的十八年來,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這也是他們夜家努力了三代的目標,這麼一點小事豈能嚇退他,故而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公子,你我不是繁華盛世里的無知平民,我們是身處黑暗森林裏的野獸,公子想在這座森林裏吃素,這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皇權紛爭就是一個大漩渦,你我都已經來不及退出去了,公子!」

顧玄無力地背靠在椅子上,十八歲的少年的腦海里,滿是五歲那年與鮫人國小公主相遇的場景,他看着天花板,無意識地開口輕輕念道:「那天之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一直當一個傻子會比較好,母親之前在宮裏過得也算不錯對不對,畢竟沒人會忌憚一個傻子五皇子,更不會有人會忌憚一個單純又沒靠山的貴妃,也沒人敢冒着得罪父皇的風險對母親不利,想要踩着她上位,那些不甘和嫉妒都只能被埋起來,而且蘇皇后對母親也很好,她會光明正大地來永樂宮跟母親聊天談心,父皇偶爾也會來看看母親。。。。。。」

夜知槐似乎是看到了希望,帶着一絲喜意開口道:「誠如公子所言,就算公子自己不在乎帝位,難道就不為麗妃娘娘想一想嗎?」

顧玄轉頭認真地問道:「你說我跟着二哥混如何,二哥一向待我不錯,而且父皇立二哥太子之位至今,二哥又這麼厲害,想來將來也該是二哥上位,我這個一直跟着他的弟弟,總不會連我也容不下吧?又或者是我自污名聲,如何?夜尚書,您看哪一條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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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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