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幽州不出兵(上)

第五十二章 幽州不出兵(上)

涼國京城,距離坎蒙安與居庸關相繼淪陷的兩日之後,一直到今天,前方戰事不利,數座城池抵擋不住衛晉聯軍的迅猛攻勢,依次淪陷的消息才剛剛傳到京城。

得到陛下的諭旨后,在掌印大太監韓貂寺的吩咐下,各路內監迅速從偏門出宮,挨個備上了馬車,去往各位大臣在城東的府邸里接人,準備緊急召開新一輪的朝會,因為催的太緊,再加上時間實在是太過倉促,所以很多官員都到了前殿,踩在了石階上,都還在整理著儀容。

不管出了什麼事,哪怕眼看着馬上要亡國了,該遵守的規矩也要遵守,這代表臉面的儀容,自然是不能亂的,更何況眼看着諸位朝中大佬都在慢騰騰地整理著朝服,臉上毫無焦急慌張之色,也在無形之中,把籠罩在眾人周圍的那種緊張氣氛給衝散了。

文武百官,依次走到了象著着帝王權威的金鑾殿上,旁邊早有等候已久的內監一個一個地為他們遞上了新寫的摺子,上面只記錄了剛剛才傳到京城的兩件大事。

作為呼蘭郡郡城的坎蒙安在兩日之前便已經徹底陷落,整個呼蘭郡幾乎盡入敵手,駐守在呼蘭郡的熊羆軍總兵戰死,當地的郡守蒲定波戰死,而反應過來的熊羆軍已經開始調派人手,準備在已經陷入戰火之中的呼蘭郡與入侵過來的衛國人展開游斗,力求將對方儘快地就地格殺,最不濟,也要將他們驅逐出大涼的疆域。

而另外一邊的形勢也差不多,作為燕州第一雄關的居庸關被對方以水攻的方法攻破,駐守當地的瀝血軍除了一批主動跑出,為朝廷傳遞情報的百人小隊,其餘人皆選擇留下死戰,三萬瀝血軍,全軍覆沒,無一存活,無一投降,而居庸關也就此徹底失陷,燕州門戶大開,已經是岌岌可危的狀態。

而後瀝血軍也反應了過來,在瀝血軍統軍大將的指揮下,迅速地調集軍隊,一邊放出探子積極打探情報,洞察對方動向,避免與晉軍主力直接決鬥,只做游擊,四處救火,防止對方進一步地擴大戰果,同時盡量地護持着那些還在已經失陷之地的燕州百姓們往後方撤退,迄今為止,十多萬瀝血軍與晉國軍隊一共打了大仗一場,小仗十三場,彼此之間,都是互有損傷,因為都存有一絲顧忌和保留,所以總歸是暫時將對方給遏制住了,不過這種僵持的情況,註定不會持續太久。

雙方暫時僵持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瀝血軍這邊是因為自身的兵力稀少,晉國裹挾四十萬軍隊攻來,是破釜沉舟,連國運都賭上去了,以自己這邊十幾萬的兵力跟對方正面開戰,尋求破敵之策,那是兵家大忌。

尤其人家現在已經深入到了自己這邊的腹地,自己要是一個指揮不好,導致主力被擊潰,再無鉗制對方的力量,那對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長驅直入,四處荼毒,破壞燕州境內的一切,到時候事態就不知道要惡劣到什麼地步了,若是戰敗,事後自己必然要被朝廷給治罪斬首,就算戰勝,大概率也是慘勝,自己也討不了好,那又何必去冒這種風險呢?

更別說瀝血軍還要同時積極地掩護當地的百姓們撤退,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盡量地保存實力,力求做一條暗處的毒蛇,偶爾跑來騷擾挑釁一下,虛晃一槍就跑,就讓對方如鯁在喉,打不死你也噁心死你,反正你四十萬大軍,又不都是騎兵,沒有馬,一路攻城略地,行軍速度太慢,而我瀝血軍的強項就是速度與耐力,仗着在自家境內,補給充足,來去如風,你抓不到我,我卻可以隨時跑來捅你一刀,割你一塊肉就溜,到時候讓你吃不好,睡不好,隨時都戰戰兢兢的,屆時自然不戰自敗。

不過這樣做,唯一的缺點就是難免被人在背後詬病「避戰」,畢竟黨同伐異,除非是真的大難臨頭,再不抱團都要死了,不然是絕不會停止的,想害瀝血軍,這就是一個大好機會,更何況那幫文官又不懂打仗,解釋都解釋不了。

而晉國這邊呢,他們手上的兵力其實也有限,他們的目的,是要儘快地到達涼州,進攻京城的,若是大部隊在燕州境內就被耗殘了,那等於是白白浪費,錢得花在刀刃上,他們也不願意跟瀝血軍實戰,不過若是逮住了機會,他們雙方,也都不介意立即制對方於死地。

再加上其實燕州距離京城並不算遠,以這消息傳遞的速度,如果燕州主力真的全線潰敗,再也無法阻擋對方的話,只怕還未等消息發回京城,對方就已經兵臨城下了。

故而這次緊急召集諸位大臣,要商討的,自然就是如何處理這場突然爆發的戰事。

兵部官員們來得是最快的,畢竟一到戰時,便是他們當家做主的時候了,文官主政,武官主戰,這都是普遍的認知,這種時候再讓不懂兵法的文官瞎指揮,便是葬送國家了。

沒有太多的花哨,情況危急,一切從簡,也容不得他們再浪費時間了,顧懿步子走得急,很快便從殿後走上了皇位坐下,底下的百官見狀,趕緊收起了手上的折,齊齊躬身行禮,口中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

顧懿目光冷冽,面色凝重,一股無形的威壓從上方降臨,底下眾人的腦袋,都忍不住下意識地低了幾分。

「情況緊急,便不要再廢話了,局勢突然糜爛至此,朕難辭其咎,不過現在不是問罪的時候,朕想問諸位愛卿,可有解決之策?」

此話一出,文官群中,大都是低眉垂眼,沒有說話,戰事方面,他們既然不懂,便不會貿然開口,省得被人反駁,貽笑大方,這做官之道嘛,是寧可無功,也切莫有過的,不留下把柄在人手,如此這般,位置才能坐的久,坐的穩。

燕州戰事如此緊急,眼看已經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幾個出身燕州的幾個官員卻是坐不住了,哪怕地位不高,人微言輕,仍舊有人主動站出列,拱手躬身,朗聲道:「陛下,衛晉兩國,賊心不死,此次裹挾百萬大軍前來,必然是早有謀划,而非倉促行動,所謀為何,相信已經不需要臣再多言,為免局勢進一步地惡化,臣懇請陛下降下諭旨,儘快調派幽州軍馳援燕州,如此,方可一解燕州之危啊!」

旁邊當即有人站出來幫腔道:「是啊,陛下,衛晉兩國,百萬聯軍,而燕州兩軍攏共不過六十萬,兵力上已經劣勢,現在又失了先機,無險可依,必定抵擋艱難,可此刻若是有幽州軍前往攔截敵方後路,將其糧草截斷,敵方深入我國腹地,戰線拉扯得過長,我們只需堅壁清野,敵方失去了補給,堅持一段時間,自然可以不戰而勝!」

這兩人剛才說的,其實已經算是老成中正之言了,沒有說讓幽州軍幫助燕州軍正面作戰,而是讓他們跑去截斷敵人的後路,這算是出最少的力,搶最多的功勞,算是賣幽州軍一個天大的好處了。

畢竟兩州軍隊不合,也是一直都有的事情,奈何燕州確實不適合防守,一片大草原,一點險地都沒有,人家只要兵力佔了絕對優勢,之後的攻城略地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這也是為何熊羆與瀝血兩軍戰事不利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凡燕州要是有一點可以據守的險要關卡,別說朝廷了,他們自己都不至於這麼慌張,到時候只要把城門一閉,堅持幾個月,耗得對方彈盡糧絕,連朝廷的援兵都不用請求。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尖酸的聲音卻是突然在金鑾殿上響起。

「瀝血軍不是一直號稱戰力天下第一,平日裏就連駐守京城的狻猊衛都不放在眼中么?當年燕然湖一戰,我軍以弱勝強,打得晉國百萬精銳全滅,而今對方不過是帶着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老弱病殘攻過來,瀝血軍竟然完全不是對手了?呵,這若是被常將軍泉下有知,豈非是丟盡了他老人家的顏面?」

這個聲音實在是太過輕佻無禮,說的話也實在是太沒道理,導致不少人都心生不喜,循聲看去,待得看清楚是誰后,皆是眉頭一皺,心生無奈之意,因為這不是別人,竟然是許大將軍的親兒子,許懷英。

這時候外敵當前,作為涼國人,本該一致對外,竟然還有人敢這麼說話,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已被人站出來呵斥一番,乃至於遇到暴脾氣的,說不定要在金鑾殿上大打出手,可發現是他后,卻是無人有額外的動作,不少人甚至已經開始思考起了這背後代表的意義。

那位燕州出身的武官雖然有些不忿,但畢竟知道許懷英的身份,現在是有求於人,不敢開口呵斥對方,只能十分無奈地解釋道:「許主簿此言,大為不妥,這騎兵本就擅於功伐,弱在守成,而今先機已失,瀝血軍迫不得已,為了陛下子民的安危,必須協助撤退,幫助守城,這已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抵擋起來,自然是十分艱難。」

騎兵們都是強在進攻,來去如風,不管是掠陣騷擾,還是強攻鑿陣,都是他們擅長的事情,可現在突然要他們全部下馬,幫着一起守城,那自然是難為人了。

而另外一個燕州出身的武官則沒這麼好的脾氣了,你侮辱誰都可以,可要罵瀝血軍,還要扯上常定方的名頭去罵,他們哪裏忍得住,對他們而言,常將軍就是軍神,誰也不能褻瀆!

這其實也是幽州軍和燕州軍核心的爭議點,一方覺得許家老祖有着開國之功,滅三國,輔佐太祖皇帝建立大涼,這才是真正的大涼軍神,而另一方覺得常將軍年少成名,二十一歲便率軍以弱勝強,一戰滅盡百萬敵軍,若非當初英年早逝,日後的成就當在許老將軍之上,常將軍才是真正的軍神。

「許大少爺!您的父親身為幽州兵馬大元帥,朝廷一等柱國公,手下幾十萬精騎,您身為他的兒子,卻連騎兵的長處短處,都不清楚么?來日若是您接了許大將軍的班,豈非是墮了許家四代人的威名?」

既然要罵,那就索性甩開臉皮罵個痛快,你要說我燕州軍無能,我也要罵你這小子根本不懂戰事。

許懷英哪裏受得了這種侮辱,就連他的上司平日裏都礙於其身份,在他面前表現得跟個唯唯諾諾的下屬一樣,這人又是什麼身份,敢當着陛下的面這樣侮辱他,他當即大怒,正要說話,許家這邊,也就是幽州黨真正的領袖許仕傑突然開口了。

「放肆!大敵當前,你不想着如何為朝廷解決敵人,卻在這裏非議大將軍,你究竟是何居心?燕州戰事不利,本就是燕州軍自己的責任,朝廷對你們委以重任,可你們卻辜負了朝廷的信任,現在又來避重就輕,推卸責任,本官現在且問你,難道坎蒙安失守,居庸關失守,不是你們燕州軍的責任么?」

那人本來官位就比許仕傑這位正二品的武將低了不少,這時候更是被問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的確,無論如何,城池陷落,當地的官員和駐守的總兵都是要負全責的,無論怎麼推諉,城破了,那都是燕州自己的責任,是他們無能。

「可現在不是談是誰責任的問題,大敵當前,許大人怎可是非不分?就算要問責,也當在戰後,現在您便急匆匆地要問罪於燕州將士,豈非是忘了,燕州將士們現在還在前線廝殺呢?您這麼做,又是何居心?難道是要寒了將士們的心么?下官只想要解決燕州現在的危局,只要許將軍您能解決這個問題,保燕州一個安寧,還百姓一個平安,那下官願意以命相還,承擔兩關失陷的一切罪責!」

如此一番話,說得是擲地有聲,正氣十足,其他人都聽得微微側目,不少人少不得要在心中稱他一聲真漢子!

位卑卻敢據理力爭,乃至於以死求一個燕州平安,這樣的漢子,不愧是燕州出來的人啊!

「好了!」龍椅上的顧懿卻是再也聽不下去了,當下猛地一拍椅子,勃然大怒,呵斥道,「前方戰事緊急,你們卻還在這裏跟朕耍嘴皮子功夫!燕州若失陷,京城被圍,誰來擔這個責任?」

眾官眼見天子震怒,趕緊俯身下拜,口稱陛下恕罪。

顧懿看得煩躁,當即不耐煩地擺擺手,因為過於激動,帶動得連頭上冠冕前的流蘇都一起晃動了起來。

「好了!朕可沒閑工夫跟你們在這裏吵這些,朕今日召你們來,是為了快點討論出一個能解燕州之危的萬全之策,誰是誰非,事後自有御史核查之後定罪,燕州解圍之前,朝會之上,誰再敢多嘴,定斬不饒!」

皇帝是金口玉言,口含天憲,這話一旦說出去了,那是收不回的,如此嚴厲的懲罰,倒確實是震懾住了底下的眾人,當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這話,多半都是朝着許家這兩小子說的。

眼看眾人又半天不敢說話,顧懿無奈,只得再度朝着底下眾人問道:「以幽州軍前往解燕州之危,這個辦法,諸位以為是否可行?」

還未等其他人站出來各抒己見,進行一番討論,許仕傑馬上又鼓起勇氣站了出來,委屈道:「陛下,此法不可啊,蜀國那邊,還有沙漠裏的異人們,也都一齊出兵了,幽州軍走不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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