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中)

寒意森森的冷冷雨夜裏,一身輕裝的曹焱騎在馬上,雙手按著方天畫戟的戟桿,閉着眼睛,靜靜地聽着身邊伊華沙一臉嚴肅地為自己翻譯著底下人彙報的各支隊伍的進展情況。

現在的他已經無需再去看地圖了,因為敵方八隻隊伍的整個行進情況,接下來會經過什麼地方,他應該在什麼時候進行阻截,都已經全然在他的腦海之中了。

經過了一番認真的思考和權衡之後,最先出關離開祁連城,走在最前面,現在已經過了大半路程的三支隊伍,他選擇直接放掉,不做多想。

雖然他其實很想以一己之力,用這麼一幫未經訓練的烏合之眾去攔下敵方所有人。

那可才算是真正的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只此一戰之後,只怕後世所有修習兵家之人,都繞不過「曹焱」這個名字。

但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手上的兵力不夠,在家國面臨滅頂之災的情況下,他絕不可以冒險,為了勝利,他必須要做出一定的取捨。

他可沒忘記,自己這一次的對手,可是號稱「衛國鐵壁」的大將軍呼延實啊!

這實在不是一個可以輕視的對手,都說老而彌堅,越是年老,經驗就越是豐富,也越是沉得住氣,自己施展的這點招數,估計很難擾亂這位老將的視線。

「將軍,東北方向的這一塊區域,現在已經全部清掃乾淨了。」

曹焱猛地睜開眼睛,一雙星目,哪怕是在這樣漆黑的夜裏,也依然神光凜冽,散發着讓人不敢直視的鋒銳氣勢。

「雨夜道路濕滑,輜重甚難前進,此刻正是進攻的好時機,但需得謹防敵人依靠地利對我們進行合圍,我觀他們的行進路線,唯有第五路人馬的位置離我們最近,而且現在仍在平原之上,離最近的城鎮,都還有一大段距離,你傳我命令,讓蠍子和禿鷲們先行休息,狼部人馬,立即隨我追殺!」

曹焱為了能夠方便指揮,特意將這三千人等分成了三路兵馬,而且用他們羅剎族最出名的三大部落的名字分別命名,這樣也好記憶。

這三批人里,第一批人視力最好,射術最為精湛,專職獵殺敵軍的探子,第二批人負責跟隨敵軍,眺望觀察敵軍情況,並且擾亂敵人視線,並且隨時傳訊,這最後的第三批人,才是他親自率領沖陣之人。

三批人輪番休息,保證接下來都能有充足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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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大將軍呼延實所身在的大營里,他和自己的副官正在籌備和商量著如何施行誘敵深入,進而調集兵馬合圍的計劃,卻不想轉眼間又有人來報。

「大將軍,後方四部人馬,皆傳信來說發現了敵人的行蹤!」

站在一邊的副官頓時大驚失色,下意識地驚呼道:「這怎麼可能?」

他跟隨呼延實一十三年,對於呼延實的能力,那是再清楚不過了,大將軍做出的判斷,他是極其確信的,既然對方剛剛推理出來的結果是敵方人手不多,所以才會如此小心行事,怎麼現在突然又傳來了有四部人馬都發現了敵人的消息呢?

相比之下,呼延實卻是連一點震驚的表情都沒有,只是把眉頭一挑,朝着對方詢問道:「地方人數多嗎?」

那人遲疑了一下,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雨夜裏,隔得遠,其實我們也看不大清楚,只是看着影影綽綽的,應該是有不少人。」

呼延實再次問道:「那他們可有向你們動手?」

那人乾脆利落地搖頭道:「沒有,他們就是站在遠處,應該是在看咱們的情況。」

呼延實點頭道:「看來他們是想通過這種法子擾亂我們的視線,既然如此,那我就更能確信他們人手不多的事情了,以我的推測,敵軍估計在一萬上下,絕不會超過兩萬人,故而他們無法,也不敢在情況未明之下先合力擊潰一處,所以只能分兵,想要干擾我們的判斷。」

副官聽得不住點頭,這時候趕緊拍了個馬匹道:「將軍英明。」

呼延實卻是擺擺手,吩咐道:「你快去做準備吧,只是可惜暫時還不知他們到底要選哪路作為突破口,我料想此人既然如此心細,那必定不是什麼莽撞之輩,想一想,這前三路人走得最早,離我們另外五路人最遠,而且就要達到前線了,但他卻偏偏不向他們下手,而且現在也只有後面幾路人馬發現了敵蹤,故布疑陣沒什麼意義,也就是說,他們也是剛剛才到燕州而已,所以。。。。。。」

他一邊念叨著,轉頭取來了一張防水的羊皮地圖,直接鋪開,用一塊石頭壓着放在了桌上,旁邊的副官識趣,趕緊舉著油燈站在一邊,呼延實也沒去管,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沿着坎蒙安往下滑。

「對了,對了,只能是最好突破的第五路人馬了!」

轉頭,呼延實大聲吼道:「整軍待發,我親率五千人前去攔截,你們趕緊帶剩下的人準備往南撤到雙馬鎮那邊暫避。」

副官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油燈潑了,聞言趕緊喊道:「是,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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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雨勢漸小,烏雲漸退,但黑暗卻一點都沒有減少。

黎明決戰,破曉之前,最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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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騎馬奔襲,可速度卻不太快,畢竟土地泥濘濕潤,一腳踩下去就是一個大坑,其實是很不利於行軍的。

曹焱一路跑,一路還在思考着。

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勝負往往就在一瞬之間,一個判斷失誤,可能葬送的就是整盤好棋。

雖然自己靠着偷襲,在夜裏硬生生地打爛了對方一隻眼睛,又故意派出一批人到處跑,擾亂敵人的視線,但具體能造成多大的影響,其實他也不清楚。

這就要看那位盛名在外的老將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了。

「停步!」

突然,曹焱的眼睛一瞪,陡然一揮手,要求眾人止步,可後面的人卻仍舊是衝出去了一大截才終於停下,而且陣型也亂了。

「唉!」

他忍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到底是散漫慣了的羅剎族,接受訓練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這些人大多都還是散兵游勇的狀態。

這跟騎術無關,事實上,羅剎族的騎術普遍還算不錯的,只是同樣的事若是發生在玉陽軍,自己一揮手,保管這一千人就會如一個人一樣立即止步,而且連隊形都不會亂,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定住的時候還是什麼樣子,哪兒會像現在,零零散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出來春遊的富家小姐。

沒再去管這些,現在的他也的確沒時間去管了,只是盼著一場場仗下來,能夠慢慢地整合起軍心吧。

當下他翻身下馬,然後俯下身,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地上的泥土。

地上的車軲轆印子,依然是清晰可見,而且可以看出的是,其中有些板車應該是壞了,這表示前方的隊伍必須做出取捨。

要麼暫時放棄一部分人,讓他們慢慢地從後面跟上,要麼整個隊伍的速度都會被拖下來。

可無論是哪個,都表面他們有肉吃了。

曹焱立即翻身上馬,輕輕一夾馬腹,整個人好像箭頭一樣射了出去。

不用多說,這次不用任何的命令,其他人見狀,都產生了一種跟以前在大漠裏遊獵一樣感覺,一個個緊隨其後,面露嗜血之色,咬着牙齒,神色猙獰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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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焱判斷的一點也沒有錯,就在他們的正前方,一隻看起來約莫有數百人的小隊,正在艱難地朝着南方緩緩前行。

濕濕的泥地實在是不好走,馬車上面裝的東西又重,而且為了上面的糧食不被雨水泡濕,還得特意再披上一層蓑衣和牛皮,車軲轆印子那是深深地嵌入土地,若不是夜裏,痕迹只怕會更加顯眼。

一路奔波南下,路途遙遠,不少馬車都已經有了損壞,這可不是呼延實故意誘敵,而是正常現象,其他所有隊伍都有類似的情況,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有把握能夠誘惑到對方落入自己精心編製的陷阱。

越是刻意而為的,就越是容易被外人看出痕迹來,只有這種自然的情況,才能瞞過那些狡猾的敵人。

如曹焱剛才所預料的兩個結果之一,因為先前就已經發現了敵人正在窺視着自己這邊的行動,不用呼延實特意下令,這隻隊伍的將領就已經做出了最為正確的選擇。

棄車保帥,壯士斷腕,這種時候肯定不能因為個別人拖累整個隊伍。

他們選擇暫且放棄那些已經壞掉的馬車,只留下部分人陪伴守護,一邊修一邊走,而其他所有人先全速往附近最近的城池趕。

有可以依靠的地利,總好過在這種大平原上跟人家打吧,他們又不知道敵人到底來了多少。

「趕緊走啊!」

這些被留下斷後的人心裏也慌張,知道正有一夥圖謀不軌的敵人在附近,而且他們也清楚很多探子已經斃命的事情,而直到現在,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敵軍是誰,來了多少人,而自己脫離了大部隊留下斷後,這件事擱誰身上能不慌張呢?

越是慌,人就越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看着前面慢吞吞,走一步退三步的隊伍,其中一人興許是心裏的壓力太大了,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就是一鞭子抽了過去。

「哎呦!」

被他抽中了脊背的車夫突然慘叫一聲,一下子倒在地上,頓時沾了一身稀泥。

旁邊的人見了,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先止住了正要碾過他的馬車,另外的人這才反應過來,上去將其扶起。

「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有人當即就不滿了,因為他們這些驛夫,其實很多都是朝廷強行抓來的壯丁,並非自願。

莫名其妙打了一場仗,莫名其妙把他們抓來送死,不滿之情其實大家早就有了,只是因為一路上還算輕鬆,再加上民不與官斗,人家手裏握著刀子呢,他們也沒辦法,故而一直沒有發作罷了,現在眼看同伴莫名其妙給挨了一鞭子,差點因此喪命,他們積攢已久的憤怒當即就被點燃了。

馬上的士兵一見隊伍竟然停下不走了,頓時愈加驚慌和惱怒,他當即尖著嗓子呵斥道:「放肆!你們想幹什麼?造反嗎!」

另外也有人喊道:「將軍,路上全是泥,車都陷在裏面了,我們已經在推了,您還想我們怎麼辦?」

「是啊!你們坐在馬上,臟活累活都讓我們干,現在又要無故打人,是不要我們活了嗎?」

「造反就造反!干你娘的,老子受夠了!」

「他媽的,左右都是死,老子豁出去了,有種你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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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一半出了個bug,有人想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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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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