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本是有意卻無心,山雨欲來風滿樓

149、本是有意卻無心,山雨欲來風滿樓

武心寧知道康熙馬上就要發脾氣了,趕緊往後站了兩步。拍桌子、瞪眼睛、扔茶杯對於皇帝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武心寧擔心康熙拿着寶劍來個御斬海東青,到時候揮劍的幅度太大再波及自己,就不好辦了。

海東青的籠子被籠罩着黑色的布,由兩個個子稍高的人抬了上來。武心寧閉上眼睛,心道但願那兩隻海東青沒有吃自己的毒藥,或者十四發現了它們不不對勁,然後換成了其它的生物。

黑色的布被緩緩揭開,武心寧不敢看那籠中之物。就算眼睛盯着地面,也能夠感覺到現場的氣氛瞬間降到了零度以下。

武心寧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看看康熙。那兩隻將死之鷹耷拉着腦袋和翅膀,在籠子裏面奄奄一息。籠子後面,是康熙顫抖的嘴唇和發白的臉。「皇……皇上……」有那麼一瞬間,李德全似乎以為康熙要暈倒,他顫顫地上前喚了一聲。只見康熙猛然起身,一拂衣袖甩掉了龍案上所有的筆墨紙硯,還有幾份沒來得及批閱的奏章和一碗剛剛斟滿的菊花茶。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跪在地上不斷磕頭。武心寧後腦勺發涼,額頭低低埋在地上不敢說話,更不敢抬頭。

「滾,都給朕滾!」康熙指著那兩隻將死之鷹,頗有些歇斯底里。此刻縱是武心寧有再大的膽子,再堅韌的神經也無法抵禦千古一帝強大的氣場,她趕忙起身往外走,準備躲回自己的營帳。

剛走沒幾步,就看見胤禎跑過來。「十四爺留步!」武心寧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楚地叫了一聲,胤禎站定,看清是武心寧,趕忙問道「皇阿瑪怎麼了?『

武心寧眼含恐懼,用眼角悄悄往康熙御帳的方向打量一下,見無人看見自己,拉了胤禎一隻胳膊低聲道「隨我來。」

行至無人處,武心寧低聲道「十四爺,那兩隻海東青真的是八爺送來的嗎?」

胤禎瞪大了眼睛,點頭道「難道?難道是……它們?」

武心寧警惕瞟一眼四周,道「十四爺,那兩隻將死之鷹已經觸犯龍顏。奴婢暫且不知它究竟出自哪位爺之手,但是怕此事會對八爺不利。」

「怎麼會是將死之鷹?!」胤禎不敢相信地說道「我昨天帶它們回來的時候,看品相眼神無疑是上等的品種!」

武心寧看着胤禎的眼睛,他不像是說謊。「八爺昨天命人帶來的這兩隻鷹?」

胤禎不說話了。他正在想要不要把自己得到這兩隻鷹的經過告訴她,畢竟她是四哥的人,而且近期與八哥九哥一直在刻意疏遠,她到底知不值得信任,胤禎還有些拿捏不準。

「武心寧管不了那麼多,她比胤禎更加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奴婢奉勸十四爺一句,您與其到御帳一探究竟,不如趕緊給八爺修書說明情況,凡事也好提前有個準備!」希望沒有耽誤到太多的時間,這也算是在第一時間通知胤禩,也許情況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糕。

「四嫂所言極是!」胤禎從剛剛的發懵狀態立刻清醒,武心寧匆忙說道「奴婢這就要走了,要是被人看見奴婢在這裏與十四爺私通消息,恐怕還要惹禍上身。」

「四嫂快走吧,爺這就回去給八哥修書!」

武心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營帳,提筆書寫今日所發生之事,然後命人快馬加鞭秘密趕往京城,給胤禛報信。

康熙的速度絕對比武心寧還要快,幾乎是在發生的同時,他就命人召集所有皇子至行宮見駕。所以武心寧獨自煎熬沒多久,就等來了「雍親王到」的消息。

胤禛沒有到她的營帳,而是同其他人一樣在御帳門口跪着。

天公不作美,這樣一個充滿驚悚和悲傷的日子,凜冽的寒風還是不住襲來。武心寧站在營帳門口,不敢公然瞭望,只好悄悄剝開一條縫隙,在眾皇子當中尋找自己丈夫的身影。離得太遠,她只能依稀分辨出最後一排跪着的有十四阿哥和胤誐,而作為年長皇子的胤禛,貌似在最前一排,被個子稍高些的五阿哥擋的嚴嚴實實,只能看見一抹熟悉的藏藍色便服。

御帳內的溫度一直都在冰點。康熙傷心不已,他本來帶着一絲欣喜和感動想要看看胤禩命人給自己送了什麼禮物,誰料卻是兩隻將死之鷹。海東青又名海東鶻、海青、白鷹、玉雕等等,滿語稱海東青為「松闊羅」。在滿族人的心中,它不僅是狩獵的工具,而且是他們忠實的朋友,更是滿族人精神的象徵。康熙曾寫詩稱讚「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屬海東青」。

此刻這兩隻將死之鷹,毫無疑問被康熙視為來自胤禩的詛咒。大發雷霆還是小的,關鍵是到現在為止康熙一直憋著不發火,這儼然就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除了太監總管李德全不得不在裏面等候傳喚,其他奴才誰都不敢往御帳的方向去,生怕觸了霉頭自己遭殃。

在門口跪着的一眾阿哥中間,唯獨沒有已經推出奪嫡行列的大阿哥胤褆和幽禁於養蜂夾道的十三阿哥胤祥。胤禩倒是一臉平靜,沒有任何錶情。他收到了胤禎的信后,本是為母妃的逝去而悲傷,卻不由得發出了一絲笑容。

他知道十四弟不是故意的,想要替自己討皇阿瑪的歡心。只是他有些馬虎,在命人送去海東青之前都沒有掀開黑布再看一眼。那兩個從廢獵庫裏帶出來的東西,再好,還能好到哪裏去?!也許我的命運就是這樣了,胤禩不斷苦笑。倒是胤禎滿心愧疚,再加上胤禟一直為他憤憤不平,要老十四去皇阿瑪那裏自己認錯。

就是認了又能怎樣?柔奸成性、心機重重,這樣的形象在皇阿瑪的心裏已經形成了定論,就是再解釋,再證據確鑿,也沒有用了。何必還要讓老十四去冒這個風險呢?

胤禩就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在門口跪着,不去認錯,也不為自己解釋。

眾阿哥跪了不知多久,康熙終於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出御帳,站在門口挨個打量自己的兒子。他的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傷,似乎幾天之間就迅速蒼老,連剛剛冒出的鬍子茬都反著青白色的寒光。

「今有多羅貝勒胤禩,系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聽相面人張明德之言,遂大背臣道,覓人謀殺二阿哥,舉國皆知。伊殺害二阿哥,未必念及朕躬也。朕前患病,諸大臣保奏八阿哥,朕甚無奈,將不可冊立之胤礽放出,數載之內,極其鬱悶。胤禩仍望遂其初念,與亂臣賊子結成黨羽,密行險奸,謂朕年已老邁,歲月無多,及至不諱,伊曾為人所保,誰敢爭執?遂自謂可保無虞矣。」

康熙語調低沉滄桑,吐字卻鏗鏘有力,將胤禩貶得一塌糊塗,說道「極其鬱悶」之處,右手手指微顫,指著胤禩的鼻子尖,大有恨鐵不成鋼和恨之入骨的意思。胤禩早就料到是這麼個結果,在眾兄弟和昔日競爭對手面前,無奈強裝精神篤定,與康熙更是不敢頂撞半分,只得默默承受了這罪名。

康熙老淚縱橫,將矛頭徹底對準胤禩,辱罵得不留半分餘地。對於復立太子的敗招,也將責任全部推到了胤禩的身上,罵他「實屬小人」。見胤禩不反抗也不解釋,康熙氣上加氣,說出了無比絕情的話來——「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

快到半夜的時候,眾阿哥終於挨完了罵,回到各自營帳休息。

武心寧吃不下飯,就那樣坐在桌子邊等著胤禛。胤禛帶着一身風雪走來,掀開帘子的時候隨之溜進的是一股子寒風,即使是在有炭火的內室,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

「四爺吉祥。」武心寧見他疲憊不堪,吩咐蓮兒備膳。胤禛沒顧得上暖暖手,就看着她皺眉頭問道「怎就這樣憔悴?他們怎麼伺候的?!」

「四爺莫怪,是奴婢自己休息不好,與他們無關。」

胤禛解開披風,換了中衣。他並不理會蓮兒端上來的晚膳,一聲不吭躺在床上休息。武心寧也不說話,翻身躺在外側,仰面看着床頂的雕花,手指越發冰冷。

「你有話想跟我說,對不對?」

快過去大半個時辰,本以為胤禛已經睡著了,沒想到他閉着眼睛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來。武心寧沒有動彈,想了許久,低聲道「四爺,你還記不記得來熱河之前我說,日後若是做錯了什麼事情,還求你原諒?」

胤禛睜開眼睛,翻身看着武心寧。武心寧不敢與他對視,還是盯着床頂的雕花,等着他說話。「若錯得有理,我自然原諒。」胤禛說話的時候用了「我」而不是「爺」,這讓武心寧的心裏沒有那麼害怕。每當胤禛這樣用詞,都是希望能夠以丈夫的身份和武心寧說說心裏話,而不是以王爺的身份興師問罪。

「王爺,奴婢的確做了一件錯事,而且事關重大……」沒等武心寧說完,胤禛一個翻身起床,赤腳走下地。「四爺……」武心寧隨即起身,對着他的背影輕聲喚了一句,還沒等開口,就生氣了嗎?

胤禛走到門口,打開營帳的門,呼呼的寒風爭相往帳篷里襲來。他對守衛的高無庸和鄂爾泰耳語幾句,然後命蓮兒收拾東西到隨行宮女居所處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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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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