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勢之下(中)

第六十章 大勢之下(中)

整整四個身穿紅衣,渾身都是腱子肉的壯漢,扛着呼延灼所坐的轎子,一路走到了絳雲樓的正大門口,沒有直接將轎子放下,而是十分默契地一起蹲了下來,左腿往後伸長,將全身的重量都給壓在了右腿上,轎子隔着地面還差著一截,沒有完全落下。

這時候,這前後一整條街的路上,就已經看不見其他人了,不過暗地裏偷偷摸摸地看熱鬧的人,還是不少。

絳雲樓這次派出來迎接呼延灼的管事,是個尋常的,大戶人家裏那種中年管家的模樣,身上的穿着也不大起眼,只是細微處的佩飾,稍顯身份罷了。

有絳雲樓的下人代為通報,所以他打從遠遠地能瞧見呼延灼一行人的時候,就已經恭恭敬敬地彎著腰,垂着手,等在路邊了。

實在是沒辦法,明明已經出了這麼大的事,可東家卻還是不肯直接停業,倒不是說真捨不得這就像流水一樣流到兜里的錢,說起來,這絳雲樓背後的金主,那來頭可不小,自稱是把生意做滿了整個滄海界的乾坤商會的股東之一,這區區一個祁連城的青樓,其實對他們而言,完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賺錢當然是賺錢了,可主要還是個情報來源的點,而且商賈嘛,其實生意做的越大,在小的地方反而就越摳,因為他們知道什麼是積少成多,更何況有這麼大的背景,如果他們自己不想着要關,那誰也不能替他們做主。

所以眼下就只能靠他親自出面來打點了,就只希望對方不要因為上次的事而怪罪到他們絳雲樓頭上來,其他的,隨他怎麼樣,都可以,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不然他是絕不會點出後面的真正東家,因為牽扯太大,他落不了好。

「哎喲!呼延城主,到底是起了什麼大風,才把您老人家給刮來了呀!大傢伙還閑着幹嘛,趕緊來迎駕呀!就是見他老人家一面,那可都是你們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呢!」

其實隔着還有些距離,可他便已經非常熱情地喊了起來,語氣那是甚為的親熱,甚至是有些肉麻了,不過做這種生意的,也不比其他,怎麼肉麻,怎麼熱情都不為過。

乾的就是這種買賣,豈能再跟其他行當一樣自命清高呢,他快步地走上前,親自為呼延灼掀開了擋在前面的帘子,同時朝着旁邊一使眼色,然後便見有三個龜公,一起帶着一副諂媚的笑容跑了過來,直接順勢一下子橫趴在了地上,把後背對着轎子口,三個人合力,才將這座轎子和特意從絳雲樓裏面一路鋪出來的紅色毯子給連在了一起。

正坐在轎子裏面的呼延灼一看,心中那熊熊燃燒的烈火頓時一歇,畢竟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嘛。

看看人家這架勢,做的那絕對是挑不出半點毛病,熱情得就差沒直接給他放鞭炮了,不過真要是那麼做了,他反倒是要動怒了,畢竟他這些日子過得可是苦澀到了極點,哪兒有什麼好慶祝的,最後一點嘛,就是這幫傢伙也不是他府上那些賣了身的侍女,拿捏一下倒是可以,但真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就直接打殺的。

他探出手,在一旁絳雲樓管事的小心攙扶下,慢悠悠地從轎子裏出來,然後踩着龜公的背一直走到了紅毯上,既然人家都給他面子了,他也給對方一個面子,就不在這裏找事了,當下輕輕一拂袖,冷冷地問道:「紅袖呢?本大人可聽說她還留在這裏,今天為什麼不出來見我?嗯?」

那管事一直就跟在他的旁邊,眼睛尖,非常敏銳地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對方連臉上的鬍子都是特意粘上去的,卻不敢再多看,聽到這個問題,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哎喲,大人吶,您可得擔待一些,今兒知道您要來,她早早地就在房中正打扮著呢,現在應該正在屋裏等您呢!」

呼延灼聞言,撇過頭,語氣很是陰惻惻地問道:「她在哪個房間?」

那管事下意識地正要直接說出「那當然得是天字型大小的房間了,畢竟您是咱們絳雲樓的貴客嘛」,可陡然一想到,對方就是在那受難,挨了那一刀的,自己若是這麼說,指不定發生什麼事呢,當下趕緊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先咽了口唾沫,然後才壓着嗓子,臉上堆滿了笑容,討好地說道:「前面吵鬧,後面有一出剛新修好的院子,最是雅緻,是特意為了招待您這樣有身份的貴客的。」

呼延灼稍稍沉默了幾息,最終還是沒有發作,只是伸出自己的手,在那管事的臉上,輕輕地拍了拍,接着臉上也浮現了一點笑意,道:「你帶路吧。」

看着他臉上那副冷冰冰的,比不笑還可怕的笑容,被其給羞辱了的管事,卻也不敢發作,趕緊彎著腰,朝着裏面一伸手,熱情地邀請道:「爺,您這邊兒請!」

踩着柔軟的毯子過了大門,才發現絳雲樓里的姑娘們,早早地就已經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並且將房門緊閉,躲在床上,大氣也不敢出,至於客人們呢,別說這是大白天的,本來也沒幾個人過來尋歡作樂,就算是有,也早就都跑了,所以此刻裏面倒還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尤其是絳雲樓還大,就顯空曠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裏面走,絳雲樓里其他的僕役和丫鬟們都躲著,因為都知道這位爺最近是既看不得女人,也看不得什麼男人,未免引起誤會,連迎接的隊伍都省了,至於最後面,則有整整二十個帶刀侍衛跟着,隨行保護。

踩着最尋常的青石板路繼續往裏走,過了百花爭艷的大花園,一直走到了很裏面的一棟小院子外面,他們這一大幫子人,才終於是停了下來,那管事的在前面一委身,問道:「紅袖姑娘現在就在裏面等著您呢,不知可需要小的。。。。。。」

呼延灼立馬一伸手,止住了對方,然後冷冰冰地道:「不必了!」

說罷,一扭頭,他又朝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侍從們吩咐道:「進去看看,搜查一下!」

哪怕他明知道,在祁連城裏,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應該已經沒人敢與他作對了,但因為那件事而產生的心理陰影,着實是很難抹除,今天若是真讓他去了天字型大小房,他不定得瘋癲得拔刀殺人!

二十個帶刀的侍衛們互相對了一下眼神,留下四個人站在呼延灼的身後繼續守着,其他人直接握著刀柄,大踏步地闖了進去,然後很快就聽到了一聲壓抑著的女子驚呼聲,那聲音也很熟悉,基本上可以確認身份了,但外面聽到了的呼延灼,卻是絲毫不在意,反倒是皺着眉,開始有些躁動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過了好一會兒,仔仔細細地把屋子都翻給遍了,連四周的牆壁都敲了個遍,確定沒有什麼機關的侍衛們,這才從裏面走出來了,當先一人朝着呼延灼輕輕地點了點頭,抱拳道:「稟告城主大人,兄弟們將裏面的屋子搜了個遍,裏面就只有一個女人,沒有任何問題!請您放心!」

他們都是在衙門裏當差的,余錢不少,這座章台街也算是常來了,雖然去不起絳雲樓這種真正的銷金窟,可其實也認識盛名在外的紅袖姑娘,只是這時候不敢說出她的名字罷了。

見這些手下人都這樣說了,呼延灼總算是暫時安了心,可還是朝着他們繼續吩咐道:「你們就在旁邊警戒着,只要聽到有摔杯子的聲音,就直接進來!」

他是真的怕了,因為那東西沒了,他不光是膽子變小了,而且鬍子也掉了,就連聲音也變得愈加尖細,嗓子怎麼都使不上勁,他自己心裏因此而感到自卑,所以變得沉默寡言,不喜歡再說話,更不想叫嚷,可不叫呢又怕外面的人聽不見,出了什麼事,來不及進來救他,於是便以摔杯為號。

「是,大人!」

外面的侍衛們答應的很是乾脆,直接圍着這座小院子站了一圈,把絳雲樓自己的人都給擠到了邊上去。

眼看這樣也算是萬無一失了,呼延灼這才敢踩着小步子走進去。

這座院子佔地其實也不大,畢竟是寸土寸金的章台街,地價可不便宜,只是與前面的房間不同,周圍隔了一點,變得更有私密性了,可以滿足更多愛好廣泛的客人們的喜好。

推開刻着鏤空鴛鴦圖案的大門進去,裏面其實就是尋常那樣吃酒的地方,中央放着一張小桌子,還有三個凳子,至於其他的東西,就都是些裝飾品了。

什麼是美人榻了,哪個是梳妝台了,都擱在邊上,而隔着一道朦朦朧朧,其實有些透,上面繪著仕女圖的屏風,裏面就是一張供客人們與姑娘顛*鸞*倒*鳳的大床了。

就見那位紅袖姑娘,正端坐在一張古琴的邊上,看見呼延灼進來了,趕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副巧笑嫣然的樣子,媚笑地向他打着招呼。

「官人,您來了。」

呼延灼看着她,腦中下意識地浮現出了先前與對方在床上對陣廝殺的香艷場景,可謂是春色滿滿,可轉瞬間,他一下子又清醒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扭曲驚怒神色。

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雖然心中欲*火燃燒不停,可根本就感受不到那個本應該跳起的東西,心中惱怒自己再也無法行房事,振夫綱了,連帶着看到那穿着清涼,身上除了上下三點勉強遮著以外,其他地方基本是露了個精光的紅袖,那反倒是氣不打一處來。

「臭婊子!穿的這麼少,倒不如不穿好了!」

他突然一個大步邁了上去,結果一下子就扯動到了傷口。

雖說那傷基本上算是好了,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畢竟那裏除了泄*欲,同時還是排泄的地方,那哪兒能跟其他地方一樣受了傷就全部縫合起來,這一下子痛徹心扉不說,就連身子都軟了半截。

所以為什麼宮裏的太監都喜歡彎著腰走小步呢,其實都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一下子差點站不穩,一手捂著肚子,下意識地伸出另外一隻手搭在了紅袖的裙子上,手裏抓着那光滑柔嫩又潔白的大長腿,他眼中的欲*火與怒火全都混雜在了一起,讓他的樣子和整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極度扭曲了起來。

「賤人!」

到底也是呼延實的弟弟,呼延家雖說不如尉遲家,但也能算是半個將種門庭,他從小的身子骨打熬的不錯,不然也很難熬過那個晚上,這下好不容易強撐著站起身,尖著嗓子罵着,直接一巴掌,就向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臉冷漠樣子的女人臉上扇去。

「啪!」

一道清脆的耳光聲在屋中,卻不是呼延灼一巴掌打在了紅袖的臉上,反倒是紅袖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呼延灼的臉上,將這個一臉愕然之色的「城主大人」,給一巴掌扇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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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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