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天色漸晚,銅寶扶著銀寶從暗閣里出來時,溫如玉他們已經不在,不知他們是何時離去的,但行蹤暴露的如此徹底,看來連向陽城也待不下去了。

「銀寶,你歇會,我給你做飯去。」銅寶幾貼心咧,扶著銀寶坐在軟榻上轉身就要下廚。

銀寶沉吟一聲還是捨不得他累,扶了扶腰站起了身子:「還是你歇著吧,瞧那一身傷,我給你做好吃的去。」

「那我幫你。」銅寶歡喜,若是每日都能如今日般那該多好啊?

銀寶抬頭望了一眼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如果這樣平凡的日子能長久一點,那該多好啊?銅寶是真高興,假象也好,暴風雨前的寧靜也罷,就這樣像小兩口一樣哪怕過一天他也值了。

待吃過飯後,已是華燈初上,該來的人還是來了,銀寶也沒想過要躲,她和銅寶已成定局,如果連這點擔當都沒有她也不配做萬銀寶了,她的人她自己負責!銅寶有句話說的好:還有什麼是我能給的?還有什麼是你想要的?不過就是我這一條爛命罷,你要,我還能不給嗎?金寶……

快過年了,街道巷口孩童鬧地挺歡騰,時不時還能聽到零碎地爆竹聲,銅寶給銀寶備了個火籠,在院子裏的梅花樹下置了桌榻,為她沏了壺上好的龍井,並生了小爐燙茶,待一切都準備好才將披了錦綢外袍的銀寶牽出來。

「我自己能走,你快去披件袍子,別着涼嘍。」銀寶催他。

「我先牽你過去。」銅寶湊到她耳旁小聲說道:「我知道你腰疼。」

「誒,你個死孩子,去去,快去穿件衣服,手都涼了。」銀寶臉一燙扯開了話題。

「我手涼你心疼了么?」還在撒嬌。

「疼……疼,渾身都疼,可好?你乖,真要病了折騰的還是我。」銀寶已經來到了軟榻前。

「那好。」得,幾不情願咧,最終還是聽話了。

「等等,我想吃西祠的梅花糕,你穿了外袍可願意為我去買?」銀寶忽地叫住銅寶道。

銅寶停下腳步,幾寵地瞟了一眼銀寶:

「就你嘴饞,好啦,即使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都幫你取來,等我回來。」說完急忙進屋披了外袍出了門去。

銀寶靠在軟榻上,攏了攏外袍,假寐般閉着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輕輕哼起了玉峰齋裏頭常聽到的**小調。院子裏空氣比屋子裏的好,聞上幾口梅香,喝點小茶,日子若是就這麼過着真不賴。

輝煌過後,銀寶竟愛上了這樣平淡的生活,不同以往的勾心鬥角,每日緊要的就是想着如何讓銅寶吃得飽穿的暖,沒有江湖恩怨,沒有商場沉浮,沒有皇室貴族的應酬,真好。

「哼。」溫如玉來了許久,細細觀察著這『母子倆』的一舉一動,有那麼一剎那他動搖了,這樣的柳蘇和銀寶何嘗不是一種絕配?!若他倆能這樣一輩子美滿,蘇媚在天之靈定也欣慰了,可為什麼她要是萬銀寶?為什麼她要是萬金寶的人!唉,一切都是孽緣啊!

銀寶啊銀寶,你給不起柳蘇他想要的為何還要走至這一步?

銀寶自是知道溫如玉來了,卻依舊閉眼哼著小調。

溫如玉從暗處走出,徑自尋了一處坐下,望着銀寶道:「你沒有什麼話要問我嗎?」

銀寶堅持將這曲子哼完,待最後一個音符出口,她打節拍的手指一頓,這才幽幽睜開眼睛,也不看溫如玉,抬頭望向滿樹的白梅,嘆了口氣道:

「我不記事多年,但還沒有傻。」

「那你現在想起來了嗎?要我幫你嗎?」溫如玉蹙眉,他此番前來定然是得罪某人了,但他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也得保下蘇媚的骨肉不可,等一切辦妥再親自向他負荊請罪。

「不必了。」銀寶抬手置於鼻下,幾朵落梅安靜地躺在手背上,她嗅了嗅,似是有些享受。

「你……你好了?」溫如玉身子微微一震,有些不可思議。

「好了又怎樣?沒好又何妨?無非都是被最親密的人算計罷。」銀寶唇角一彎,有些壞笑地斜眼瞟了一眼溫如玉,意味深長啊。

「你……你什麼意思?」溫如玉再也忍不住站起了身子。

「怎麼?你倒戈了嗎?」銀寶捻起手背上的梅花握於掌心,戲謔地盯着溫如玉,手掌翻飛,引得溫如玉直盯着她的手掌看,只見銀寶哪有剛才聞梅的愜意,那手勁兒只怕已將它碾碎。

「萬銀寶,別玩了,回去吧,放過柳蘇,他還小。」溫如玉盯着她手裏的碎梅瓣目光有些發愣。

「哼……哈哈,小嗎?路是他自己選的。」銀寶將已成花泥的梅花瓣扔在地上,又攏了攏身上的外袍。

「你到底想要什麼?我願意用我所知道的一切來換,你放過蘇兒吧!」溫如玉有些激動地上前了幾步。

風起,梅舞……

「以前費盡心思想從你那套話,你防的滴水不漏,現在你想說了,我還不想聽了。」銀寶換了個姿勢懶懶道。

溫如玉的眉頭蹙的更緊,上前來到桌旁,頓了頓,端起桌上的茶壺極為熟練地為銀寶倒了杯。

「我不知道你恢復多少,但我知道蘇兒跟着你定沒好果子吃,金寶沒死,你回去找他吧。」多平靜的語氣,多叫人抓狂的真相,好個如玉公子啊,打蛇打七寸哇,瞧瞧人這段數,你不想聽?我非得講你最心心念念的。

銀寶剛還一副悠然自得的壞樣,聽了這句話后臉立刻陰沉了下來。

「或許你都想起來了吧?三年前皇宮裏發生的事情。」溫如玉還是不動聲色地沏茶,為自己倒了一杯。

銀寶望着他,沒有說話,沒有任何錶情。

「你也瞧見了,我眉角的金蝶,意喻飛……白日裏那華貴小姐手腕上的意喻歇……自古蝶戀花皆悲情,花兒若再不開蕾,蝶兒也會累,歇著歇著誤了時光,到時候悲的只怕不是蝶是小花兒了。」

溫如玉輕呷一口茶,沒有理會銀寶周身騰起的殺氣,繼續道:

「我不知你對蘇兒是什麼感情?三年來你時而清醒時而痴傻,但做的每一件事明著雖是在為蘇兒掃尾除障,其實……你都是為了你自己吧?痴傻就是最好的天然屏障,你利用蘇兒瞞天過海編織另一個王朝!手握萬家權勢卻建了一個實力勝過萬家的另一帝國意欲何在?念寶堂現如今的實力怕是連柳蘇自己也無法想像吧?」溫如玉說完最後一個字后望向銀寶,無畏無懼。

「繼續……」誰知銀寶卻涼涼的應了一句。

「要不是我發現柳蘇是蘇媚的兒子而多留了心眼,就着他這條線索查下去也不會發現你的野心已經大到這個地步了!蘇兒年少,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你衝鋒陷陣,看似是隱蔽幕後黑手,卻其實亦不過是個傀儡罷了,萬銀寶,你真的很可怕,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實的你?」

「哪一面都是真實的我。」銀寶輕笑一聲瞟了一眼他后移開了目光。

「你就是魔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害死他的!」

「我萬家的事還輪不到你管!雪大俠是不是管的太寬了!」銀寶幽幽道。

「你果然是什麼都記起了!」溫如玉一掌擊下,氣極。

「也不過是剛記起罷,我再壞又哪比得那兩個喂我吃藥看着我裝瘋賣傻的人兒壞?」

「夠了!萬銀寶!不許你這樣侮辱金寶,柳蘇對你是用了真感情,你怎麼忍心讓他小小年紀為你承擔這一切!」

「你和銅兒是什麼關係?」銀寶沒理會他的怒氣,又是毫不在意地拋出了個問題。

「蘇媚是我師妹。」溫如玉就是再氣,一頭熱也無處瀉火。

「哦?有意思。」

「你放了蘇兒,我告訴你金寶在哪裏!」溫如玉手握成拳,下重注了哇。

「哈哈……」銀寶一頓,忽地大笑起來,笑的叫溫如玉更是心煩意亂。

「你笑什麼?」

「我笑你比我還傻,我連念寶堂都建起來了,還會找不到金寶在哪?我連你都想起來了,還會想不起三年前皇宮發生的事情?你這買賣怎麼算我也虧呀,再說,銅寶怎麼捨得離開我?你現在就是強拉他走,就算我趕他,他也不會離開我半步罷。」

「你這個毒婦!你到底想要什麼?」

「你說呢?」銀寶略微揚了揚頭,輕蔑道。

「萬銀寶,柳蘇流着雪族最純正的血統,蘇媚是雪族聖女,近年來雪族血脈凋零,沒有聖女庇佑,雪族災荒連年,我必須帶走他,只要你肯配合我,抑或是還有點良心,看在這幾年來他為你受了這些苦的份上,你就放過他罷!」

「為了這,你就背叛金寶?」語氣更是不屑。

「萬銀寶!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柳蘇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麼?你實在太可怕了!」溫如玉怒不可揭。

「他是我的人,誰也休想帶走!」銀寶也坐起了身子,同樣是怒氣滿天。

「哼,如若金寶容不下他呢?有那麼非要你抉擇的一天,你會怎麼辦?棄他嗎?」

銀寶凝眉,尾指輕輕一顫,良久,閉眼道:「我給過他機會,是他不肯走。」

「這不是理由!若你真為他好,就算是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將他攆走!萬銀寶,人不能這樣自私,你給不了他想要的就別再給他希望!你捫心自問,若金寶要他的命,你是從還是不從?別忘了藏香和尋蹤迷香之毒,金寶至始至終就沒容過他,更何況現如今你們倆竟……」

銀寶睜開眼睛,握緊的拳頭鬆開再蜷緊:「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哼,過去你不知道金寶還活着,不知道想殺銅寶的一直都是他,如若當初你知道是金寶要他的命,你還會費盡千辛萬苦救他嗎?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根本救不了他,你連自己都保不住你還想護他幾時?你以為你的念寶堂能瞞天過海嗎?你是誰養大的?」溫如玉傾身扯過銀寶的臂膀有些失態。

不知何時,天空竟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晶瑩剔透,有的夾雜着幾朵梅花落下,淡淡的梅香融在雪裏,更加冷冽地叫人心醉。

銅寶手提着食盒站在門外沒有動,他靜靜的聽,靜靜地等……哪怕真有那麼一天,自己會怎麼辦?

雪落了一身,觸了暖意化開……

院子內一片沉默,不知過了有多久,屋外的人都變成雪人了,屋內的人才緩緩開口道:

「他是我養大的,我養他,也不容易。」是啊,她萬銀寶又會有多如意?費盡苦心,周旋在此生最親密的兩人之間,到頭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也搞不明白了。

「銀寶……」屋外的雪人輕輕喚了一聲,無盡的愛戀哇。

「銅兒一生孤苦,活着生在煉獄,死後也沒個人念叨,他是我的兒,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我身邊,我不會讓他孤苦伶仃的活亦不會讓他死前見不到我而遺憾。」梅花樹下的人兒一身落寞,輕輕掰開握著自己的雙手,轉身朝屋裏走去,她背着手走的很慢,聲音也不大:

「我知念寶堂瞞不住他,我是他養大的,他了解我,我亦熟知他的思路,走棋不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勝負,萬家的秘密太過沉重,如若我只有三年的命,我也要將這百年的詛咒扭轉!只不過,你這趟尋來怕是落了個瞞而不報的禍患,還是多想想如何自保吧。」

萬銀寶啊萬銀寶,你這是無情還是情深虐重哇,一個兩個的為了你連命都不要,嘗盡世間疾苦啊。這裏有人為了你不要命,那裏還有人忍受相思之苦不說苦心經營卻終是給他人做嫁衣呀。

溫如玉走了,沒錯,他根本帶不走銅寶,就算能帶走,也不過帶走個軀殼罷。

世間情之一事太過微妙,就是有那麼一種人明知前路驚險,卻依舊走的義無反顧。

第二日,萬家二寶還是如期上路了。

帶着鐵寶目標過於醒目,銅寶只好將它託付給向陽城城主穆輕,那昨兒個鬧事的白家大小姐也被七城主領了回去,至於廖華清可沒那麼容易甩掉。

自決定回帝都面對所有的一切后,那母子倆也不再易容,皆以真面貌示人,影衛們悉數歸隊,出了向陽城,銅寶最後回望一眼,一切猶如場浮華煙雲夢,夢終歸要醒,偷得的幾日相處也算不枉走這一遭。

一路北上,銀寶重新拾回萬家家主身份,今非昔比,不再是逃亡,那些個還不死心的朝野權貴就算再不甘心也請不到任何人對萬當家下手了,畢竟一個一個被滅門的慘劇不是誰都敢賭一把的。

銀寶手上握有朝堂上一切烏合之眾的貪婪證據,三年下來,大秦商界的勢力不在萬家之下就在念寶堂掌控之中。

災荒之年,念寶堂用糧食換鐵器,囤草藥。邊疆告急之時,念寶堂用鐵器換糧食,依舊囤積草藥。但都能掌控一個度,既始終讓市場上的基本葯備能維持正常的運轉,只不過,多一點也無了。現如今,念寶堂的糧食和草藥儲量已在萬家之上,甚至還向皇宮供應。這背後要有多大的勢力才能將所有事情做的天衣無縫?銀寶將萬家和念寶堂的賬虛實混淆,以萬家做掩護,將念寶堂的勢力擴張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糧食藥材易壞,銀寶也精,每年都要哄抬幾件東西,將其炒熱,再用舊糧換新糧搭上那時段大熱的物什置換,讓朝廷也拿她沒辦法,誰叫萬家是最大的皇商呢?況且近年邊關戰事頻繁,軍備物資需求激增,又逢災荒之年,國庫空虛,老百姓賦稅已經連年增加,朝廷調控的手段已經用到一定程度,再出台一些政策就顯得收效甚微,只得依賴一些財力雄厚的商家幫忙,萬家與朝廷的關係自是不必說的,萬家能在大秦一家獨大,可見背後勢力。

但最近崛起的念寶堂,商業脈絡卻極為隱蔽詭異,看似與萬家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大有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架勢,仔細深究又抓不到任何線索,着實讓朝廷頭疼不已,畢竟萬家這顆棋子還是很好用的,要一夕除盡實在不舍。

這裏還有一家也不能忽視,那就是廖家這正宗的皇親國戚。

廖華清那日過後,並沒有死心,再說她代表的可是皇家,區區溫如玉使的手段還是威脅不了她的。

不知她如何得來的消息,竟與銅寶他們齊齊上路,一路下榻的客棧幾乎一致,這可叫銅寶惱死了,他沒有易容,被廖華清逮個正著。這貴妃娘娘在溫如玉、皇帝、銅寶之間反覆比較竟還是情落銅寶,那可不煩死銅寶了。

也別怪廖華清太過肆意妄為,人家能出的宮來,千里迢迢尋到向陽城,自是得了準的,有人撐腰腰杆子就是硬!要說她為何如此大膽追求銅寶,那也不是她吃了雄心豹子膽敢給皇帝戴綠帽子,其中個中緣由稍後道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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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通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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