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2 審判

5.19.2 審判

聞人厲設想過無數種見到聞人亦時的情景,他們是親人,也是仇人,他們可能針鋒相對,也可能冷眼相看。

可是聞人亦只是非常冷淡地看着他,用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對他說:「我不會讓你死。」

這算什麼?侮辱嗎?聞人厲冷哼了一聲:「怎麼,你要我生不如死?」

「沒意義。」面對着同父異母的弟弟仇視的目光,聞人亦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其實他真的是覺得沒有必要讓聞人厲活得生不如死,他苦了大半輩子,不想人生的最後幾十年還要活在折磨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弟弟的仇恨和愧疚中。

儘管聞人厲想要置他於死地、想要置他的孩子於死地,可是最後他的計劃並沒有完成,不是嗎?做人要留一線,他從未想過要對聞人厲趕盡殺絕。他要的,僅僅是從聞人厲這兒取回自己應有的東西。

但是這些看在聞人厲眼中,就成了聞人亦對他的蔑視、對他的憐憫。他的臉瞬間冷了幾分:「聞人亦,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煞費苦心將我從皇位上弄下來,然後讓我的下半輩子跟狗一樣活着?」

「我都說了這麼做沒有意義,你怎麼聽不進去。」在聞人亦還在玟原皇宮裏的時候,和聞人厲就沒有過多的交流。先帝的皇子並非只有他們二人,不過是只有他們二人有能力繼承皇位罷了。

再說,他和聞人厲之間差了十歲,在他已經懂事的時候,聞人厲不過是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孩子,他又怎麼可能將聞人厲視為競爭對手?只是先帝的妃子殷氏要心太重,居然在他的母后逝世后成為了殷皇后。

不過聞人亦並不在意這些,後宮女人爭鬥,他的母親又已經亡故,頭疼的該是他的父皇,與他又有什麼干係?只是那時候他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殷氏竟然會教唆先帝改立聞人厲為玟原儲君。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弟弟能與他在朝堂上分庭抗禮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甚至都來不及好好了解一下自己這個陌生的皇弟,就被發配到了遙遠的靖州,連着他以前培植的勢力,也一併被殷氏剷除。

後來他從自己的手下中,逐漸得知聞人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冷漠、絕情、刻薄、虛偽……這些帶着明顯貶義的詞,都是他的下屬用來形容聞人厲的。

但聞人亦還是從那些話中描摹出了他的弟弟的樣子——不過是一個依仗着母親家勢力,一步步往上爬的皇子罷了。其實並不能說聞人厲是一個絕情的人,至少他還是很在意他的母親的。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為了讓他泉下的母親不失望。可是他在這條路上走偏了,因為他的母親並沒有給他一個正確的方向,至少聞人亦覺得,聞人厲並不需要死。

但聞人亦也並不是耐心的人,沒想過要好好在聞人厲面前解釋自己的想法,語氣也不善起來。

兩人又陷入了一種無話可說的僵局,彼此看不慣、又不肯多說一句。好在站在聞人厲身後的李伯然從聞人亦的身上看到了一點希望,小聲請求道:「王爺,我可以借一步和您談一談嗎?」

聞人亦對李伯然有點印象。李崇雖然早年歸於聞人厲麾下,但並沒有與聞人厲同流合污做些喪盡天良的事情,況且後來顧珊瑚嫁給他之後,李崇一直處於中立的狀態,甚至偶爾會幫顧山河遮掩與他來往的痕迹。

所以聞人亦對李崇一家並沒有多大意見,但是對於李崇的這個長女,他是知道的,就是她讓顧越被聞人厲察覺,然後逼迫他提前走上了後來的路。

但也正是因為李伯然做的事情,讓顧越比他預計的早很多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陪着聞人越開始反抗聞人厲。一時之間,聞人亦都不知道該責怪李伯然還是感謝李伯然了。

「自然可以。」聞人亦點點頭,然後讓獄卒將李伯然放出來,離開了聞人厲的視線,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開始他們的談話。

聞人亦粗粗打量了一下眼前年輕的女人,據他了解,這是一個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女人。女人被情愛所困,本不是什麼錯事,但要是因為風月之事失去了明辨是非的能力,那就是有錯。

但看李伯然現在的樣子,似乎有些迷途知返的意思。

「王爺,請問您……打算如何處置聞人厲?」

「放他出宮是不可能的。」聞人亦先否決了李伯然的一個想法,然後說道,「離開了皇宮,他就等於是獲得了一個新的天地。我在的時候,他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了。但是我比他年長十歲,又在靖州那種極寒的地方呆了近三十年,很難說等我離開人世以後,他不會再折騰。」

儘管李伯然是聞人厲的妃子,但是聞人亦還是更願意把她當成後輩,所以說起話來也耐心了許多。

「那您會把他一輩子都關在大牢裏嗎?」李伯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說過,這沒有意義。」聞人亦輕輕搖了搖頭,「宮中有那麼多處無人居住的宮殿,我想,清掃一處偏僻的宮殿,讓他在那兒了卻餘生。我會派我最信任的人把守在那兒,一直到他離開人世。」

李伯然的眼睛在聞人亦話音落下的一刻亮了亮:「那請問,我可以去陪着他嗎?」

聞人亦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聞人厲這般糟蹋她的心意,又這樣對待他們李家,這姑娘的心該有多大,才能這樣義無反顧地陪伴聞人厲。

他甚至替聞人厲感到幸運,在所有人都離他而去的時候,還是有一人,始終願意站在他的這一邊。

「可以。」聞人亦很爽快地就答應了,「但是,你的家人不會難過嗎?」

聞人亦想到顧珊瑚,那個他最得力的下屬的親姐姐,也是他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姑娘,要是她知道,都到這個境地了,自己的長女還是願意跟隨聞人厲,不知道該有多難受。

「我當然知道,他們會失望、會為我感到不值。」李伯然抬頭,認真地看着聞人厲的眼睛,繼續說道,「也許王爺有這麼不管不顧地愛過一個人,但王爺愛的那個人,肯定不會像聞人厲那樣讓我為難。我愛了聞人厲十七年,在五年前嫁給聞人厲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要一輩子愛他。」

李伯然倏然吹了眼,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悲傷:「那時候我就覺得,我已經追逐他十二年了,我這一輩子,不可能再這樣追逐一個男人十二年。而現在又是五年的工夫,我更不可能放棄他了。再說,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要是這時候我還離開他,那對他來說,真的太殘忍了。」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我也不作過多的評價。」聞人亦點點頭,「我只希望你不會後悔……畢竟你是,珊瑚的女兒。」

「我不會後悔的。」

「那好,今日我就給聞人厲安排住處,你隨他一起搬進去。我會給你們安排宮人,需要什麼儘管說就是了。但是我只是給聞人厲安排一個我認為的安全的地方,但是若有一日他想不開、或是對你苛責,我也不會過問。」

李伯然站起身,朝聞人亦深深地鞠了一躬:「您能給他一個回頭的機會,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等到獄卒帶着李伯然離開,聞人亦才轉頭看向坐在身邊一直沒有出聲的元曦。他看一開始元曦嘲諷李伯然的架子,還以為她會不留情面地痛批李伯然一頓呢。

「我只是覺得可惜吧。」元曦感嘆道,「我剛來玟原的時候,就聽說過將軍府的長女是如何一個善於舞槍弄劍的姑娘,我本以為她的志向是在戰場上。可惜現在……她可能已經忘了怎麼握槍拿劍吧。」

頓了頓,元曦又說道:「我沒想過愛情可以讓一個女人改變那麼多……我在玟原那麼多年,早就忘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我想,岳皇姐也為你改變了很多吧?」

聞人亦渾身一震,他真的沒有將李伯然和自己的妻子放在一起對比過。經元曦的提醒,他才猛然的察覺,在這二十多年的時光里,岳元也改變了很多。

見聞人亦不作聲,元曦繼續說道:「她以前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人,我這兩天也想了很多,她到現在都沒有見到阿越,也是你在其中作梗吧?」

「那你覺得,將皇位交給那個代替他在宮中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合適嗎?」

「沒有什麼不合適,我只是覺得不甘心。我想你也是這樣想的吧,辛辛苦苦那麼多年,結果最後便宜了那小子。可是他又有什麼錯呢?難道這一切,都是他故意為之的嗎?」元曦想到之前那些日子她是如何苛待那個孩子的,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狹隘,「如果阿越真的不想當玟原的國君,就算我們逼迫他,終有一日,他也會從那個位置上下來的。」

聞人亦沒有說話。

「如果你真的愛阿越和岳皇姐,就去了解一下他們心中是怎麼想的。他們沒有義務為你改變,聞人亦。」元曦起身,準備離開大牢去好好擁抱一下等候在外邊的姐姐,「之前,一直都是我們太鑽牛角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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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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