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宮涼星的愧疚

今天的訂婚宴是藍墨炎一手操辦的，處處可見用心。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男子，會將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面。

出於各種原因，葉家自然也在這次邀請之列，來的正是葉元亮和葉元景兄弟二人。

宮文梵看着站在對面的葉元亮，手中端著酒杯，垂目沉默，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兩人站的位置其實根本就不顯眼，但架不住最近兩家發生的事情比較多，眾人也不禁有些好奇，兩家到底會不會真如外界所傳那般緊張。不過好奇歸好奇，大家也只是偶爾撇個眼神過來，不敢真的靠近打聽。

「你身體還好吧？」葉元亮首先開口寒暄，面無表情，甚至連語氣都帶着一些冰冷。

「多謝關心。」宮文梵也終於開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手招來服務員，將空酒杯遞過去，「不介意的話，換個地方說話吧。」

「好。」葉元亮從善如流，跟着宮文梵去了其中一件僻靜的休息室。

宮涼星站在不遠處，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目露複雜。突然肩膀被人輕輕一拍，只見秦陽站在他的身後，弔兒郎當的問道，「在看什麼？」

「沒什麼？」宮涼星收回目光，視線一轉，不由自主的又落在了正跟人交談的葉元景身上。

「嗤！」秦陽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在看到對方之後，忍不住露出一個冷嗤的笑容。他一直跟在藍墨炎的身邊，表面上看着玩世不恭，其實暗地裏深得藍墨炎信任，更是知道不少信息。這位葉家三爺，可比看到的有意思多了。

像是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葉元景往這邊看了一眼，隨即就跟正在交談的人說了兩句，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涼星，秦少爺。」葉元景溫和的開口，「你父親，我還沒來及跟他打招呼。」

「我也沒有看見。」宮涼星睜眼說瞎話，絲毫沒有心理負擔，「要不，我幫你問問看。」這樣說着，但卻動都沒動。

「不用了，估計正忙吧，我一會兒自己找他就好了。」葉元景笑着說道。

宮涼星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有意見。

葉元景微微一笑，絲毫不介意，反而是看向秦陽，隨口問道，「秦少爺，今天就你一個人來的嗎？」

秦陽挑眉，「算是吧，怎麼，難道葉經理連這個也要過問嗎？」兩人本就沒有關係，這句話問的本就有些突兀，經秦陽這樣一說，倒是更顯的尷尬了。

不過葉元景也不是普通人，不但沒有覺得難堪，反而臉上還露出一絲遺憾，「秦少爺說笑了，我之前也跟涼星提過，個人十分仰慕秦老爺子，想着能見上一面，說些話罷了。惹得秦少爺誤會，是我唐突了。」

是不是真的如此，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秦陽嘴角微勾，「你若是真的想見，以後會有機會的。」

「希望如此。」葉元景微笑應道。

等到葉元景離開與其他人打招呼后，秦陽的目光依舊落在他的身上，嘴角掛着諷刺的笑容。

「你知道他的身份？」宮涼星到底還是沒有忍住心底的疑惑，開口問道。

「什麼身份，不就是你的小舅舅么。」秦陽喝了一口酒，隨意的回答。

「我問的不是這個。」宮涼星翻個白眼，懶得聽他糊弄自己，「不想說拉到。」

秦陽將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一副好哥倆的模樣，嬉笑着說道，「哥也是為了你好，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不過，你以後離着他遠一點，其他的哥不能說，但有一點基本可以確認，葉家那個老太太就是被他給『咔嚓』的。」

宮涼星驚訝的看着他，倒不覺得他會那這種事騙自己，只是覺得有些不敢相信，「那可是他的母親，就算是再喪心病狂，也不能做出這種事吧？而且，葉家還有其他人，難道就能接受？」

秦陽拍拍他的肩膀，「傻了吧，他既然敢動手，自然不會留下什麼把柄。再說，葉元亮便是想動他，也不是在現在。你外面那個便宜舅舅還沒有解決，自家先內訌起來，豈不是平白讓人撿便宜。葉元亮可不傻，能屈能伸，還真的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聽了這話，宮涼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行了，你也不用擔心，有老大和小嫂子在，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了。」秦陽開口安慰道。

「月兒也知道這件事？」宮涼星立刻抓住他話中的核心，瞪大眼睛問道，「月兒怎麼會知道的，她還知道些什麼？」

「小嫂子聰慧，知微見着，自然是什麼都瞞不過她。」秦陽打着哈哈，「具體知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不過，肯定比你知道的多，各個方面來說。」

「···」宮涼星沉默，顯得有些難受。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跟老大在一起，即使自己不想，也會被捲入各種事件之中。小嫂子知道的越多，對她來說越好。」秦陽寬慰好友，難得面露正色，感嘆般的說道，「而且，小嫂子也沒有瞞着你的意思，她都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就是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宮涼星苦笑一聲，「以前我還想着自己能將月兒護在身後，幫她遮風擋雨，可到頭來才發現，是她幫宮家撐起了一片天。」

宮涼星說的是實話，如果沒有她在，宮家即便沒有四分五裂，也不可能還有今日的風光。有時候，宮涼星忍不住會想，她有沒有後悔過回到宮家，承受了不屬於她的責任和壓力。

秦陽拍拍好友的肩膀，無聲的安慰。

而開了個頭之後，宮涼星反而越加容易開口傾述，「你知道嗎，之前我還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跟我說月兒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之前我或許還會在意，可是現在卻覺得根本就無所謂了。不管月兒是誰，跟我有沒有血緣關係，她都是我心中的親妹妹。」

秦陽眼底一沉，不動聲色的問道，「後來那人有再聯繫過你嗎？」

「沒有。」宮涼星看着他，笑了笑，「之後我有讓人查過那個號碼，卻已經成了空號。」

「這件事你還跟誰說過嗎？」秦陽腦中轉了一圈，將所有可能的對象都懷疑了一遍。不管是誰，對方顯然已經知道了小嫂子的身世，如果弄不好，可能會造成一些麻煩。

「沒有。」宮涼星欲言又止，「你···」

秦陽收起眼底的情緒，再次搭着他的肩膀，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杯中酒，「我就是隨便問問，你也知道，老大將小嫂子的安全交給我了，我自然要杜絕一切可能小嫂子不利的事情。」

不管宮涼星有沒有相信，但他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正如他剛才所說的一般，不管宮涼月是誰，都是他的妹妹。

宴會結束之後，藍墨炎將宮涼月送回家，看着她吃完葯睡着之後才離開。而宮文梵則是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書房之中，不知道是受了什麼刺激。

宮思言覺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問道，「大哥，爸沒事吧？」

宮涼星看了書房隱約透入出的燈光，拍拍他的腦袋，「沒事，你趕緊回房間睡覺去。」

宮思言還是有些不太放心，但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

在客廳內坐了一會兒，直到深夜，宮文梵還是沒有從書房裏走出來，最後宮涼星起身，敲響的書房的門，「爸，是我，您該休息了，醫生說讓您不要熬夜。」

書房內一片寂靜，宮涼星等了一會兒，又重複了一遍，裏面還是沒有反應。心中一頓，他才說道，「爸，我進來了。」

推開書房門，就看見宮文梵坐在辦公桌的後面，手中捧著一個相冊，低垂的面容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爸？」宮涼星慢慢走近，輕聲叫道，目光在相冊上一刷而過，「您沒事吧？」

「涼星，你母親是不是早就恨透了我。」宮文梵沙啞的聲音，在深夜顯得更為孤寂，「是我自己太過愚蠢，為了那一點虛名，竟然···我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和月兒，更對不起安安。」

「···」宮涼星身體一頓，很想開口問他嘴裏的『安安』是誰，但張嘴的瞬間，卻發現自己早就知道了答案。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藍墨炎對宮涼月的稱呼不再是『月兒』，而變成了『安安』。雖然他也覺得好奇過，但也只是以為這是藍墨炎對她的昵稱，沒有深究。

忍不住大口喘息，宮涼星才將心底的湧出的情緒壓下去，露出一個笑容，「爸，您之前也說過，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母親，不會怪您的。」

宮文梵茫然的抬頭，臉色露出一個似哭非笑的表情，「不，她是怪我，所以這些年，才不願意入我的夢中。你的母親很善良，是我對不起她，是我辜負了她。」

沉默，宮涼星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保持沉默。父母的事情，他沒有權利插嘴，但有一件事，他卻不能不問。

「月兒···我孿生妹妹，真的死了嗎？」低着頭，宮涼星小聲的問道。

「啪！」宮文梵手中的相冊再也握不住，摔倒了地方，發出刺耳的聲音，他震驚的看着兒子，「你，你···」

「爸，我是不聰明，能力也不強，但我也不是傻子。」宮涼星苦笑，「我沒有怪您的意思，更不會對月···安安，有什麼改變。我只是想去看看她，不讓她覺得孤單。」

宮文梵顫巍巍的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香煙，他已經很久沒有抽煙，桌上放着這個也不過是習慣而已。只是現在，他急需要抽上一口，來平息自己的情緒。

這件本來以為他會帶到墳墓里的事情，卻終於還是被揭開了。他一直自以為瞞的很少，騙過了眾人，到最後，原來只是騙過了他自己而已。

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成功的將煙點着，最後還是宮涼星上前一步，幫他點好。

深深的吸了一口，宮文梵在吐出的煙霧中，彷彿又回到了那沉重壓抑的一年。妻子剛逝，愛女失蹤，明面上有親家逼迫，暗地裏更有不知道的勢力壓制。他恍若瘋了一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妹妹，在失蹤兩個月後，就找到了。」宮文梵捂著心口，終於緩緩的開口。

「···」即便心中早有準備，宮涼星還是忍不住身體一顫，面色蒼白，幾次張嘴想問，卻都歸於無聲。

「我當時沒有聲張，宮家已經處於風雨飄搖之中，再也禁不住一點打擊了。」宮文梵目光渙散，輕聲說道，「所以，我將她葬在了老宅。」

宮涼星心中像壓着一口巨石，努力的呼吸，卻只能汲取到一點點空氣，整個臉都漲紅，彷彿下一秒就會窒息而死，「安安呢，她又是怎麼回事？」

宮文梵手中的香煙一明一滅，很快就到了頭，「安安也是你的妹妹，比你小兩歲。當年你母親出事後懷了她，我怕留下她會成為別人的把柄，所以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就將她送走了。」

「送去了哪裏？」宮涼星無意識的問道。

「···不知道。」良久，宮文梵才回答，「本來我是準備將她送到一個可靠信任的地方，但中途出了些意外，她就不見了。後來她再次出現，我也十分驚訝，而且，她當時對外的年紀竟然與你同歲，我有過懷疑，派人去調查，只查到她當時出現在孤兒院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記得，所以孤兒院根據她的身材估算了年紀。」

「後來我就像，這可能是老天的意思，讓她能用正大光明的身份回來。」宮文梵苦笑，「她長得與你十分相似，兩歲的年紀本就看不出來什麼，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懷疑過。」

宮涼星扶著桌子，才勉強站好，低聲的呢喃，「當年那些人想要綁架的是我，月···她是被我牽連的，該死的那個人是我。」

宮文梵愧疚無奈的看着長子，「我知道，當時找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所穿的真是你平日裏。